第73章 不幸的消息
丹弗斯副总督派出的传令官骑马前去剩余军队驻扎之处传达命令
此次前来塞勒姆镇的部队被分成了数个部分——一部分正在与民兵一起操练，另一部分则加入了港口驻防的部队当中，再排除掉一些杂务缠身之人，真正可供调动前往塞勒姆村的仅有百余人。
按照丹弗斯副总督的指示，一小股部队今天整装完毕后立刻前赴塞勒姆村，务必稳定局势，他本人与其余部队则在第二天早上启程。
提蒙斯和帕里斯牧师也被吩咐同时动身。
离开副总督的临时驻地之后，帕里斯牧师捏着宽大的牧师袍来回扇动，任凭冷风灌进领口。
他的脸和耳朵都红了，半是因为激动，半是紧张，身上也因此出了不少汗。
一个卫兵将帕里斯牧师的马牵来，嘱咐他离开这条街之后才能骑。
上次，本杰明一枪打死了帕里斯牧师的那匹好马，此后他便换了一匹品相一般的。此刻他也无意骑行，便牵着马与提蒙斯边走边聊。
出兵塞勒姆村的消息在半路便已经走漏风声，镇上很快忙乱起来。人们或许以为是塞勒姆村又遭到了原住民袭击，于是纷纷将堆在屋外的东西搬进屋里，又开始加固门窗。
还有少部分人在家门口试射枪支，虽然很快便会引来红袍子的大声呵斥，但镇子上还是零零星星地不断响起枪声。
提蒙斯和帕里斯牧师一边走着，一边警惕观察周围有没有拿着枪胡乱瞄准的人。
“本杰明说他去找安妮了，安妮是谁？”
“一个小女孩，以前是裁缝学徒，上次我在裁缝铺补衣服，顺口提了提孩子们第一次发病的事，她当时就推断出真正的凶手不是莎拉·古德，而是另有其人。我觉得她挺聪明的。后来她被海莉扫地出门，我还打算帮他另谋个差事……”
提蒙斯搓了搓手，望向帕里斯牧师，又伸手拍了拍马。但他的马似乎并不乐于被陌生人触摸，不耐烦地甩了甩脖子，挤向另一侧，连带着将帕里斯牧师推向路边。
“哎你干什么！”
“实不相瞒，提图芭不是死了嘛，我想着您家里缺个女佣人，所以有意将安妮推荐过去——当然，您和夫人还得亲自看一看，但我已经找到了她的监护人，签好了推荐信……”
帕里斯牧师有些惊讶地看着提蒙斯，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复。
“……啊，这会儿没带在身上，应该是在旅店里，我们先回去，等本杰明找到了她就带给您见一见。”
帕里斯牧师似乎有些魂不守舍，良久，他才憋出来一个词：“多谢。”
见他没有主动聊天的欲望，提蒙斯反而好奇心更重了些。他绕到马的另一侧：“刚才在丹弗斯副总督的会议室，我猜，您在担心那本书？”
“你怎么知道！”
帕里斯牧师的声音很小，但声调却抬高了几度。
“是落到别人手里了吗？一般人不认识拉丁文，没有必要——”
“是德奥达特·罗森，那个蠢货，他坚持把书带在身上！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给科温法官看过！现在他被哈桑上尉以保护的名义关了起来，书的事情迟早会被发现！”
“发现了又怎么样？塞勒姆村只有格里格斯医生受过拉丁文教育——我是猜的，我猜医生都受过拉丁文教育——总而言之，只要他不说，谁也认不出来！”
提蒙斯反倒颇有信心。
“我该怎么说呢！我和罗森牧师是理念不合，但我能有塞勒姆村的这份差事，说到底还是靠他的推荐，当时我……算了，你也知道，所以我不能看着他被教会发现私藏禁书并除名而无动于衷！”
“然后您还要履行自己的职责，诚实而详细地向丹弗斯副总督报告塞勒姆村的一切情况？您就没想到可以瞒过去一点东西？”
提蒙斯反问道。
知恩图报，又恪守职责，还真是难以抉择。
但他听帕里斯牧师的意思，还是更倾向于保护罗森牧师。
“我又不知道你们之前讲了多少！”
这下提蒙斯也沉默了。
倒也是如此，帕里斯牧师若有所隐瞒，只会更被怀疑动机不纯。
事已至此，只能另想办法，见机行事了。
提蒙斯也看过那本书。
由于英国与西班牙有盟友关系，他塞勒姆没有因为“异端”而受到什么刁难，尽管如此，自己一个人信仰天主教和公然阅读禁书却的确是两回事。
如果罗森牧师的《女巫之锤》被发现，提蒙斯甚至可以设想民众们指责他自己，“正是因为他这个异端的存在，才会引得正直的罗森牧师和帕里斯牧师相继堕落”。
到那时，他可真是不是巫师胜似巫师了。
想到这里，他彻底打消了原本就处在萌芽的阶段的逃走的念头——自己这次逃走，万一坐实了“异端”的罪名，可就再也没有机会返回波士顿了。
等到战争结束，父亲询问起为什么不继续完成在哈佛学院的学业，又该怎么回答？
走一步看一步的话，未必没有出路，但他还是更想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即便这不是个好的选择吗？
……
提蒙斯和帕里斯牧师分别陷入了沉思，两人默默地一起走回“塞勒姆行人”，路上谁都没有再说话。
在旅店门口等杂役来牵马时，提蒙斯看着马尔温慌慌张张地快步上前。他看了看帕里斯牧师，又看了看提蒙斯，最终将他拉了过去，俯在他耳边小声道：“先生，一个不幸的消息！安妮落水了！”
“什么？”
“本杰明说，安妮被人推进了海里。”
马尔温将一只手搭在提蒙斯的肩上。
“那报案了吗？尸检呢？找到凶手了吗？码头上不是全都是士兵和民兵吗？”
提蒙斯高声提出一连串的反问。
“是的，先生。不，我的意思是，安妮落水之后昏了过去尚未苏醒，医生说她应该暂无生命之忧，具体的情况我还不十分清楚。”
“现在是本杰明在陪着她？”
“本杰明将他送到了医生哪里，但詹金斯夫妇赶到之后，他就去了安妮出事的码头——所以他托我给您带个话。”
提蒙斯松了口气。
没有生命危险就好。
眼下的局势也不太妙，等塞勒姆恢复稳定之后，她到那时应该就好起来了。
天色渐晚，太阳开始落山，他精神高度紧张地过了一天，此刻只感到出奇地疲惫，于是便忍不住开口向马尔温再要点酒，好麻痹一下疲惫的大脑：
“他妈的，看在上帝的份上，来一点烈酒，我受不了了！对了，安妮在哪个医生那里？”
他还是想去看一眼。
提蒙斯又拉住另一个杂役：“你去叫前面那个人把马牵回来，就栓在门口，我们马上要用！——啊，你等等，算了，不用了，本杰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