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列车驶向下一站
“我们将成立新的猎妖教团，将天师教，将一切危害世界之人全部杀死。”
渊白花用的是陈述的口吻，但平静的语气中有着一股难以遏制的狂热，就像是……
另一个人借她之口说出了这一番疯狂的言论。
“大概就是这样吧。”渊白花结束了学舌，叹着气，就如同她所说的她对这些宏大的事物没有那么感兴趣。
“只要逆向破解了猎妖师的制造技术，就能重新创造出猎妖教团。”
“所以，要到我们这边来吗？”
说到这里，渊白花向着沐九歌伸出了手，语气再度变得热烈而欣喜。
沐九歌看向渊白花的手，少女的手指白皙而纤长，其间寄宿着和他相同长度的辗转于绝望的战争的时间。
少女的手不大，但握上去一定感觉温暖，而又坚定。
就算是不能得到昭之于世的荣光，奋战至此的猎妖师所得到的报偿也绝不应该是赶尽杀绝。
虽然渊白花并没有详细说明她是如何摆脱了破魔之誓的自毁，但那绝不是什么易事。
事实上，在东征后期，猎妖师时常要把秘火解放到自毁的临界点，才能维持能够和敌人对等的强度。
那时，破魔之誓便经常熔断，在战斗中，猎妖师不得不一边用超再生对抗体内正在流淌的死亡，一边和敌人交战。
那时的痛苦全都伴随着耳鸣重新流入了沐九歌的身体。
沐九歌抬眼看向她的身后，已经的故去猎妖师们站在黑发少女，他们面目模糊不清，同样的伸出手来。
那股熟悉的温暖汇聚起来，化作炉火一般炽热，扑面而来。
“不。”
沐九歌轻声说道。
“诶？”
渊白花语气遗憾又不解。
拒绝同袍的回答好像抽光了沐九歌浑身的力气，他不得不倚着圣枝才站了起来。
“你或许认为我是遗忘了伤痛，假装自己生活在过去，还在为了苍天，为了世界而战。”沐九歌低垂着眼帘说道。
“就当是那样好了。”
龙女银铃般的笑声从空处响起，她在嘲笑沐九歌的选择。
沐九歌连东征中的许多事也不记得，只有残酷和艰难的印象留在心中，这还是经由渊白花的提醒才能够想起来。
实际则是因为东征时面对的敌人便已经有着强大的认知侵害能力。
而教团的解散和取得仙人之魂，他同样不记得，但或许这两件事并非是为了回避截然不同的认知侵蚀。
如此推测，沐九歌便意识到了，比起叛教，更有可能的，也是更糟糕的事态是他依旧被囚禁于自己的使命之中。
而此时，不会再有任何人站在他的身边。
渊白花拄着自己的圣枝站了起来，她的神情有些难过。
“真的没有那个必要，为了世界我们已经战斗得够多了，既然有机会拥有自己的生活，为什么不干脆拥抱那个机会呢。”渊白花语气低落地轻声说道。
“你不才是在重建教团，重新成为守护世界的剑士的那一边吗？”沐九歌疑惑地问道。
渊白花的视线下移，她不再看向沐九歌，而是看向自己手中圣枝的微小损伤。
“就像我之前所说的，我并没有强烈到能再次为远大事业奋战的愿望。”她轻声说道。
“就像是天师教可以按着自毁指令的开关，让我为苍天而战一样，同样也有人可以用圣枝架着我，让我为教团而战。”
“你想说你是被胁迫的吗？”沐九歌有些惊讶，但毫无同情。
“是啊，我们都赢不了那个人的。”渊白花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的眼神变得有些涣散。
“我害怕死，我很害怕死。”黑发的少女尽量语气平静地说道，握住圣枝剑柄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很想笑对吧，明明是猎妖师还会怕死。”渊白花自嘲地笑道，“我可是很信仰苍天的哦，那美好的仗我明明已经打完了，但是却什么报偿都没有。”
黑发少女平静的语气隐隐有些颤抖。
“但是只要这次的任务完成了，我就会得到自由，我的人生会再度开始。”
沐九歌再一次感觉到了或然世界中的扰动。
和渊白花进入世界的那一次不同，质量相当的大，几乎整个世界都为之颤抖。
轰隆隆隆——
车轮组滚动的声响从二人身旁掠过，混着白气的狂风将猎妖师们的白袍和黑发吹起。
一列十三节的铁蛇突兀地出现在铁轨上开始奔驰。
“所以，让我通过可以吗？”渊白花的语气近乎哀求。
沐九歌从那呼啸而过的机械载具上感受到了巨大的魔染和恶意，前猎妖师不用看都知道，那上面货车厢内全是等待唤醒的妖魔。
“那么多妖魔，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沐九歌厉声喝问。
“猎妖师作成的重要材料是强大的妖魔，这些妖魔仆军会将永昼城化作魔染黑区，届时我们可以在其中得到足够强大的妖魔之血。”渊白花低垂眼帘解释道。
“做这样的事，你还指望我会让开？”他几乎是有些出离的愤怒了。
沐九歌将插在土里的圣枝拔了出来，尘土从雪白的剑锋上滑落。
“天师教能够组建猎妖教团，肯定是做了相同的事，”
渊白花说到一半，再次叹息起来，这种理由绝说服不了义愤中的同袍。
可为什么偏偏是猎妖师挡在前面呢？
为什么不是云之国的蒸汽装甲部队，亦或是朝廷的册封道士呢？
唯独是猎妖师……
渊白花发自内心地感觉到了难过，她握着剑柄，提起了自己的圣枝。
“并非是轻贱你的实力。”
“东征的时候，我大部分时间都并未加入正面战场，担任着处决者的职务，我可耻地拥有着大量和同胞厮杀的经验。”
“求求你，我已经不想对着同胞挥剑了。”
“别再为了那些远大的理想而送命了，好吗？”
破魔之誓作为自毁机关并非是一定能够杀死猎妖师的，在东征的战场上，猎妖师们经常会把秘火解放到超过破魔之誓的禁忌界限进行作战，对于那样的猎妖师而言，对抗破魔之誓也并非不可能。
而天师教设置秘火的禁忌界限，则是因为超过那个界限的猎妖师，会被那个状态的秘火下招来的魔染摧毁所有的人性，从而彻底的化作妖魔。
连破魔之誓都无法抑制的强大妖魔，猎妖教团的处决者们，正是为了消灭堕入那样可悲结局的同袍而存在的。
“你的苦衷，我已知晓，你的苦痛，我已了然。”
沐九歌用肘弯夹住剑刃，将之擦到一尘不染。
“还是把寄宿着你重新开始人生的觉悟的剑高高举起吧。”
和之前交手的对手不同，沐九歌语气中不再饱含轻蔑，“再让荣光落于剑锋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