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苍之国的占卜
沐九歌在出了大理寺后，便直接跳上了周遭建筑的楼顶。
沐九歌在各个建筑的楼顶间穿梭时，在回忆方才的追逐战。
虽然他现在还没有杀死那些执法官的想法，但还是有必要了解一下云之国武人的实力。
后面证实大理寺的执法官真是协助魔道术士，早晚会再有交手的机会的。
沐九歌觉得有必要提前试探一下实力，至于这个结果嘛……
拦截铳弹的难度要比拦截弩箭高上不少，但对猎妖师来说，还谈不上困难。
而执法官们作为武人的素养，也只是略高于苍之国地方道观所组建的常驻护教军的程度。
有点本事，但是只有一点。
沐九歌脚下的楼顶已经从琉璃青瓦和朱红画檐，变作了拥挤不堪的天台，这些天台大小不一，但都铺满了管线，堆砌着各式的杂物。
堆积的杂物就像是这片区域内建筑的缩影，沿着山势起伏混乱地嵌在一起。
已经进入下城区了。
即使是刚来这个城市不久，沐九歌也能区分这城市内各区域建筑风格的迥异了。
因为龙女提供的占卜仪轨并没有方位上的要求，沐九歌的原本打算就是随便找个天台便开始布置，之后也方便移动。
他抬头看向灰暗的天幕，巨大的飞艇如同巨鲸缓缓游动在云层之中，在地面上只能看见那神话般的黑影。
和之前看见的愚蠢的萨卡班甲鱼不同，那种高度和规格，应该是云之国朝廷的造物，是负责首都上空防任务的军事单位。
原本他是想找一个房顶就开始布置仪式，也不能保证对方不会对着在屋顶进行可疑仪式的道士派出空降部队。
沐九歌沿着长长的管道，跳到底下矮上不少的阁楼的灰瓦片上。
林立的建筑和缠绕的管线构成的逼仄狭小天空之下，是一条相当老旧的街道。
沐九歌在该街道阴暗的小巷中落地，没有被任何人觉察到，一来是猎妖师武艺高超，二来是这里的居民都是一幅忙于生计的麻木样子。
穿着破旧长袍的沐九歌倒是轻易地融入了人群。
他很快就在街道上找到一间旅馆。
穿过一条逼仄阴暗的过道，沐九歌不得不把自己身后横挂的圣枝竖在手中。
过道的尽头是一个小型的柜台，里面坐着一个干瘦的老者正在看报纸，柜台上面放着一台黑色的打字机的一样的机器。
“住店。”
沐九歌多看了两眼那台机器，上面还有着卡槽一样的口子，透过卡槽能够看见里面密密麻麻的齿轮和连接杆。
看不出用途的机器。
老人听见声音，放下报纸，扭头看向客人，以及身上的佩剑。
他放下眼镜，站起身来，拿起柜台上的另外一个物件，一本泛黄的厚重的登记簿，页脚都已经卷折破损。
老人把登记簿和在柜台上翻找了一会的毛笔一起递给了沐九歌。
“没带户籍算符，可以就登记名字和户籍号。”
沐九歌接过那只几乎秃得和老人相当的毛笔和泛黄的登记簿。
他沾了沾砚台里稀缺的墨水，十分艰难地在登记簿上写下了前世小学同学的名字和随便组合出来的数字编号。
老者也没有看沐九歌放回柜台的登记簿，他从柜台中找出了一盏煤油灯，点亮后走出了柜台。
二人一前一后地登上了和老人一样上了年纪的木楼梯，在沐九歌脚下，陈年的木板不免发出酸涩的哀鸣。
沐九歌的房间在二楼最里，在永昼城里白天不点灯，和夜里区别不见得很大。
在煤油灯消失在了二楼黑暗的拐角后，沐九歌合上了房门。
他回身看去，逼仄的房间里仅仅是放了一张桌子和配套的凳子，以及供人休息的木床就已经要站不下人了。
窗外昏暗的天光照进房间，也看不清房间角落有多少灰尘和蛛网。
沐九歌动作迅速地开始桌子和木床无声地暴力拆卸，为了画下仪式用的法阵，这个小房间里碍事的东西过于的多了。
他没有弄出声响是不想惊吓到那个老人，这些东西也会在房费中赔偿的，反正这是云之国的善人捐赠的善款。
“主君，手脚麻利一些，已经未时二刻了。”
白发的少女像是轻若无物一般坐在堆在墙边的曾经是木桌的圆木板上，她饶有兴致地催促着沐九歌干活。
此时离仪式所需的时辰大概只有一刻钟。
“那你来帮忙？”
沐九歌已经清出了房间中的空地，他从腰带的盒子中取出一支粉笔，在地上画出了一个标准的圆，随后在其中填充起龙女设计的符文。
这并非是寻常的白垩石所作成的粉笔，这是受过道士的咒禁的白垩石所作成的粉笔，这种现代加工的道术材料可以替代许多古代仪轨里的要求。
除此之外还有用圣骨这样的二级圣物所作成的粉笔，用于高阶的复杂仪轨，天师教很擅长批量化制作这种东西。
“我只是一个柔弱的美少女术士的灵，没有物质界的接触能力，虽然有心帮助主君，但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龙女做作地捧着心，装出叹惋的样子。
“那你就消停点。”
沐九歌这么会功夫，便已经把法阵画得差不多了。
他不擅长施法，但是做这些手工活倒是非常精通。
龙女从圆木桌板上跳下，落在法阵里，她背着手巡视了一圈。
“嗯，不错，主君画的符，即使是对学徒最严苛的大师，也挑不出错处呢。”
“但是你就好像心生不满。”
沐九歌在法阵中心盘坐下来。
“唉，我只是想劝勉主君精进道术。”龙女扶额叹息。
“不然也不至于面对眼前的最上妙法无动于衷，这可是集合四种道脉的数百年占卜之积累，于一瞬所成之仪轨。”
龙女的语气甚是愤愤。
仙道禁书目录前后收录了大量道脉和学派的绝学，尽管都是直指仙道大秘的绝学之术，也就意味着晦涩难懂，难以成就。
而龙女作为仙道禁书目录的书灵，则是要将这些绝学快速检索，且在沐九歌需要使用的时候，将之转译成最差劲的学徒也能看懂的水平。
大多数时候，她还要对道术进行重编和改造，这才能达到沐九歌能够使用的水平。
“唉，那真是辛苦你了，千年以降的最为聪慧、最强大的术士，非常感谢你所作成的最上妙法。”
沐九歌以做作程度超过之前的龙女一倍不止的语气棒读道。
“还行吧，一点建议，下次可以加上风华绝代，高岭之花之类的形容。”龙女轻合双掌，笑意盈面。
“呵呵。”沐九歌扯动嘴角。
“那作为对主君识相的奖励，这是额外的咒文。”龙女传给沐九歌一段新的咒文。
“这是什么？”
“占卜是非常灵活，非常考究在天数上的天赋的道术，这次的占卜仪式的主体其实是祓禊科中的道术，该术需要先招请龙王之眼，通过那只眼睛确认敌人的水平，若非有龙眼也承认的强敌，以及大成就术士的咏唱，绝对无法成立。”
“我改变了那门道术的用途，只完成招请龙王之眼这一步就可以对那孩子进行侦测了。”
“而我呢，也是有着龙之称号的术士，如果主君在仪式中加入这一段礼颂咒文，供奉我，则可以将侦测强度提升数个深度。”
“如何，我的本领很美妙吧？”
龙女笑眯眯地解释。
“呵呵。”
沐九歌甚至懒得扯动嘴角。
天时已经准备完成了，沐九歌手捧着魔道术士的求道玉，闭目诵咒。
当然了，没有念龙女额外给出的咒文。
伴随着沐九歌的咒言，他身下白色粉笔画出的法阵开始爬行，旋转，以及扩张，宛如活物一般。
那些咒文因为移动而变得歪歪扭扭，较之之前的文字，更像是扭曲的花纹，一种表现残酷的艺术。
咒文彼此纠缠着爬上了小房间的墙壁，没有人会以为这些东西不是活物，仅凭目观，便能感受到某种暴虐和残忍的意志寄宿其中。
沐九歌掌中的求道玉微微颤动，发出了仿佛裂开般的脆响，一只灿金色的竖瞳从裂缝中挤出，占据了黑色灵玉的全部。
那只眼睛上下张望，仅仅是注视便汇聚起了大量的灵能，房间的窗户开始响动，折断的家具开始燃烧。
沐九歌所招请来的龙眼正在追索敌人，而在它找到的一瞬间，灵玉便破碎开来。
沐九歌已经借助龙眼大致看到了少女捂着手臂走进了一间朱红色的阁楼，以及别的位置信息也通过某种他难以言说的感官被他知晓。
他张开眼，拍到手里灵玉的碎片之后，拔剑熄灭了房屋中的业火。
沐九歌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非人感官对精神的负担并不算小，这也是【玛亥希】猎妖师们即便是掌握了【第一本尊相应法·他化自在天】这样能够随意化形的神通，也会尽量保持人形进行作战。
保持人形就能维持自己是人类的认知。
而自认非人通常都象征着魔染的加深。
沐九歌从怀中取出那张已经变得皱巴巴的游客指南，他在那张简易地图上寻找自己刚刚看见的地方。
“下城区东边……二十一区？”
“对了，主君，还有一件事希望你知晓。”龙女忽然出声说道。
“怎么了？”
“仙道禁书目录的推演资源已经快耗尽了，虽然我是很想呕心沥血帮主君继续转译道术，但是我只是一个超天才的柔弱的灵，做不到那样的事。”
“用完了？那可是十万册仙道禁书啊！”沐九歌大为震惊，就像是亿万富翁一觉醒来听见自己破产了一样。
“您以为您希冀的从忘川复活的仪式是什么程度的道术啊，证得求道之中最为伟大的成就也不过如此啊！”龙女双手摊开，表情无奈。
仙道禁书目录不仅可以收容各式道术典籍的原典，也就是那些已经可以引起扭曲现象的孽物，还可以将这些扭曲材料吞噬转化为演算资源。
沐九歌千辛万苦制作出这件修改器之后，便一直借着猎妖师职务之便大肆搜罗本该以秘火焚烧的孽物，作为自己叛教重生的资粮。
“目前的推演资源几乎全被创造主君所需的复活仪式所占用，作为战斗推演的部分需要额外补充。”
沐九歌再次叹气，他隐隐意识到了原因。
接受现状，恢复了理性之后，沐九歌盘坐在房间中央，稍稍思索，“还是先看看存量吧。”
“好的，主君，我按照您家乡流行的方式对界面做了修改。”
【姓名：沐九歌】
【性别：男】
【种族：土之民·铁石之子】
【境界：显神？？？】
【武术：猎妖剑术8.36、太极剑法3.66、四大炼4.13】
【道术：第一本尊相应法·他化自在天2.35、第二神变术·御天之骑2.64】
【刻印：烙印、？？？】
【仙道典籍：点击查看更多】
【可用推演值：17】
出现在沐九歌面前的除去面板，还有几个功能选项，【支援】【推演】【提升】，根据这些年的使用经验推算，支援大概就是在战斗中协助沐九歌施法的功能，推演则是转译和重构道术的功能，这个提升难道……
“没错，就是主君想的那个难道。”龙女双手合十，轻轻一拍，“就是‘仙道禁书目录，给我加！’。”
“你可少看点吧。”沐九歌叹气，“顺便，下次把界面再做好看点，这些数据是什么？”
“唉，主君的审美。”龙女摇摇头，“这是运用推演功能测定的主君对技艺当前的掌握程度，这也可以通过提升来直接升级哦。”
“哦。”
“您好像一点也不兴奋？”龙女有些困惑。
“你以为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已经多久了啊！”沐九歌没有提高音量，为了让龙女理解，他做出像是在哀嚎的表情。
“十年！十年了啊！”
“更别说这个东西是我自己做的啊！”
“唉……”沐九歌长长地叹气，而且基于道术原理的经验增长，他真的敢去承受吗？
用命之炎化形出来的灵性会在战斗结束后立刻退化，使用过的道术在不必要的时候一直处于遗忘。
这都是恐惧仙道之上的魔染之影才诞生的手段。
都已经是这样的世界了，沐九歌哪里还敢用仙道技术去擢升自己的技艺水平。
“那还真是……”龙女抬起白色的大袖，遮住小脸。
沐九歌这才意识到龙女笑得很是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