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独在异乡常见的事
时间稍稍回拨。
沐九歌虽然有些奇怪于所谓三法司的执法武装的强度，但是也就当做是云之国的风土人情了。
他一边感慨着所谓进步之城的堕落，一边爬出了车站。
车站外，有三法司的执法官驻守，其中理所当然地没有能够觉察到猎妖师的潜行动作的高手。
沐九歌从执法官的视角盲区，爬到了车站顶上，他花了点时间观察了地形，跳进了旁边巷子里停着的拉着一车干草料的货车车厢之中。
随后，白袍的猎妖师无声地从草料中爬出，掸了掸身上的干草，便走进了巷子的阴影里。
接下来，就是去找教团设置的联络点了。
……
沐九歌不得不面对眼前的实际问题，现在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
他抬起头，看向眼前令人眼花缭乱的招牌，既令人似曾相识，又让他觉得陌生。
他，沐九歌，猎妖教团中的精英，剑术高手，身兼无数禁术的道术大师，迷路了。
招牌都是从两边的楼阁伸出，那些建筑高矮不一，错落无致，虽有繁华之感，但是沐九歌所感觉到的更多是逼仄，窒息。
他所乘坐的列车于清晨较早时分抵达，此时民众早已投入每日忙活的生计之中。
拆卸货物、运来送往、叫卖吆喝……
沐九歌蹲在一家酒家的屋檐下避雨。
刚刚赶路时空中就一直有蒙蒙雨雾，不多会就洋洋洒洒地下了起来，仍有不少人冒雨穿行在街上，之前一派忙碌的街景只是换作了雨幕下无数涌动的伞花。
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沐九歌的心情越发地坏起来。
他想起之前因为三法司的执法官来得太快所以丢在原地的藤木箱子。
里面放着一套的道袍，经过祝礼的加持之后，可以当做防具使用，更加关键的作用则是，可以替换另一件被淋湿的袍子。
除此之外，箱子里还放着一点也不重要的伪造证件，以及一大笔钱。
虽然，不能像以前一样披一个高功的身份，任务的一路上好吃好住，但是教团倒也没有就此短了沐九歌的活动经费，财务大笔一挥，便划了一大笔钱出来。
只是那一切都和饥肠辘辘的沐某无证道士无关了。
首要目的还是找到教团设置的联络点，获得补给以及任务的具体情况。
不过目前的情况就是根本找不到，沐九歌刚才就多次和路人问路，好不容易记下那一大段复杂的描述，爬坡上坎之后，还是一片茫然。
要么是走进死路，要么找不到对方说的标志物，要么就是连自己在山脚还是山顶都分不清。
永昼城乃是江边依山而建的城市，梯道极多，外加上那些修得极高的阁楼与陡峭的坡道直接连通，这奇异的地形让从前世开始就生活在平坦地形的沐九歌吃尽了苦头。
沐九歌今天第不知道多少次叹气。
“主君，您好像十分困扰。”
清丽的嗓音轻飘飘地出现在沐九歌身侧。
沐九歌回头看去，白发的少女潇洒地背靠着酒家的柱子坐下，长及脚踝的灰白色长发就那样随意地在身侧泼洒在屋檐的地砖之上。
她支起一条腿搁着自己的手臂，另一只手则是伸到了雨幕之中。
龙女回过头，一脸促狭地看着沐九歌。
（为了叙述方便，后文旁白权且都称之为龙女）
沐九歌的视线落到了龙女接到雨水却不曾淋湿的白袖上。
“那你有什么好方略吗？”他又瞥了龙女一眼，而后又扭头看向雨幕中的撑伞的人潮。
“我有一计，主君，只需要从禁书目录中调取占卜之术，自然能够知晓天师教的联络点的方位。”
“好方略，不过我想稍作修改。”沐九歌嗤笑。
“不如命你为联络点，一盏茶之内马上到我面前来。”
龙女的建议没有采纳，虽然她是沐九歌所制作的仙道禁书目录的书灵，但是其素材之一乃是魔道术士，那是因为远大理想或者是愚蠢野心而不断索求早已被污染的知识的邪恶灵魂。
龙女的方法并非不可行，要是用沐九歌所收集的那些外道术法中的占卜之法，克服天师教的联络点的反侦测道术倒是轻而易举。
但是那样的事就好比用大炮打蚊子一样，更准确的说法是，用脏弹打蚊子。
道术固然神妙非凡，只是别说滥用了，光是十分节制地使用也会积累魔染，终有一日，灵性的畸变会无法逆转，疯狂和毁灭的造访会如期而至。
深中禁忌知识的流毒的龙女总是会乐此不疲地尝试引诱沐九歌使用道术。
“那么，只学习过如何杀戮和散布恐惧的猎妖师大人，要如何在凡人社会中取得银钱呢？”
依旧微阖着双眼的龙女做出环顾四周的动作，以剑士的眼力，沐九歌自然是看得出她视线扫过了身后酒家里愁眉苦脸敲打着算盘的掌柜、对面屋檐下挡雨的卖布女子，被雨困在此处的跑腿小工。
要用剑从凡人手中抢吗？
龙女无声地表达着这一讽刺。
沐九歌同样报以嗤笑，“此事不难。”
“营生之技我光是看的这几眼便已经学会了。”
说罢，沐九歌的视线再度转到了人群之中，不消多时，他便露出了终于来了的表情。
龙女见此，也饶有兴趣地朝人群中看去。
“抱歉！”
“对不起！”
黑色雨伞所撑起的荷叶池里像是迎来了一条不安分的泥鳅，那是一个身体黝黑又瘦小的男孩，尚未发育完全的身体在他穿行在人群中提供了便利。
他身前悬挂的装着报纸的大木箱起到的作用却正好相反，所以他不时地撞上行人，迎上一个又一个嫌恶或者厌烦的眼神。
男孩只得低头道歉，而他下一秒再次撞上人的时候，一双温暖的手帮助他稳住了摇晃的身形。
男孩抬头看去，看见一个身穿白袍的笑眯眯的青年，相貌看起来还很年轻，笑容之中已经显出几分道长的仙风和仁善。
“抱歉抱歉。”
“下雨路滑可得小心点，别跌倒了，去吧。”青年松开手，摸了摸男孩的头。
“嗯。”男孩含糊地应了一声，然后转头就跑出去消失在了巷子的拐角。
沐九歌则是掂着从小男孩身上取下的钱袋，一脸得意地看向龙女。
“此事不难。”他说。
龙女此时也走进雨里，来到沐九歌的身旁，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无奈叹气。
“堂堂教团精英行此偷盗之事，就让您这么自豪吗？”
“应该说是教团精英当场破获一起道德沦丧的盗窃案，不义之财悉数收缴。”沐九歌装腔作势地叹气道，“唉，这笔赃款本该还给失主，奈何事态紧急，还是先用来支撑我们猎妖教团的远大事业吧。”
那个男孩是个惯犯，身前的箱子正是为了掩护他从行人衣兜里取出钱包的手，而这一切技术细节都被教团的精英剑士看得清清楚。
“唉，教团的远大事业因此蒙羞。”
沐九歌才不在乎，他又迈进酒家，点了一笼包子，两个果盘，清茶一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