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思之险境——全球化境遇中的哲学危机

第一章 质疑哲学起源于古希腊之说

20世纪末以来，“中国哲学的合法性”“中国哲学的当前境遇和未来发展”等问题一直是各位方家争论的焦点。赞同中国“有”哲学的学者认为，中国思想传统中确有类似于西方哲学的哲理思辨和理论建构。但是，确切地说，中国传统经典中只有哲学的内容而无其形式。“中国哲学”一词是把来自西方的“哲学”冠以“中国”而形成的复合词。中国哲学的产生是派生的，是出于回应西方，在整理国故的基础上形成的。反对把中国传统思想以哲学命名的学者则认为，哲学之名来自西方，代表着不同的思维向度。如果把中国传统思想以与自身性质相异的名字呼之，势必扭曲其本真特性，违背中国传统精神追求天人合一、逍遥自由之境界的实质。因此，没有必要把中国古代的诸子之学、宋明理学等思想形态冠以源自西方的哲学之名。

诸如此类的讨论都预设了这样一个观点：“哲学”一词是外来的西方术语；哲学在其起源与本质上是属于西方的。从历史事实来看，哲学起源于古希腊，扩展到整个西方世界。其理性思辨的传统经教父哲学、中世纪经院哲学、文艺复兴哲学、近世理性主义哲学、德国理念主义哲学、当代欧洲大陆哲学及英美分析哲学之路径，或有衰颓之时，但总的趋势是绵延不绝，蓬勃发展。从义理上说，哲学具有系统性、反思性和论辩性，具有明确的分支系统，如形上学、认识论、伦理学、逻辑学、美学等。这些基本特征与分类早在亚里士多德的时代即告成熟，对哲学后来的发展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以上关于哲学的基本观念可以说是根深蒂固，长期以来被视为不言自明的真理。20世纪以来，由于解构主义、精神分析、女性主义等思潮的影响，对哲学的内涵的看法发生了巨大变化，系统性、反思性和论辩性不再被视为哲学必须具备的特性，哲学的分支不再局限于传统的形上学、认识论、伦理学、逻辑学等，而增加了社会政治哲学、心灵哲学、行为哲学、语言哲学、科学技术哲学、应用伦理学等新的类型。即使是一些传统的名目，如形上学，其基本内容也经历了分析哲学的改造，原来的旧名，如真理、意义与实在主义，其现有含义与传统的内涵全然相异。然而，哲学起源于古希腊，哲学在本质上是西方的这个观念却一直被视为“科学真理”和“历史事实”，天经地义，无从置疑，亦无须置疑。依笔者管见，厘清哲学起源于古希腊之说的来龙去脉，讨论哲学是否可以由其起源来决定其属性，对于当前中国哲学学科建设的前景与未来具有重要的启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