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雷击木
“马二愣子，你他娘的神威将军炮呢，留着下崽呢吗！”程铁衣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侧过头，对着胸前的袖手令大声咆哮着。
嵌在胸甲上的袖手令巴掌大小，形同一把折断的宝剑，非金非玉的表面上，此刻正闪烁着代表通话中的红色灵光：
“我他娘的难道不想开炮吗！你也不看看周围都是些什么鬼东西，现在开火，到时候炸了膛你来修吗？”
“少跟老子抱怨，司空室已经在找岛壁的薄弱点了，你先给我灭了这些不知死活的妖族匪类，到时候别说将军炮，玄女剑我都能给你拉出来！做不到就老实听我指挥，少他娘的废话！”
啪，红光熄灭。
程铁衣有些无语地看了眼陷入沉寂的法器，接着紧了紧身上还在喷吐蒸汽的浮空器【当扈】，翻身向下俯冲而去。
“直娘贼，‘由前线指挥官主动关闭通讯’这条军规还是他马槊自己向上头给出的建议，平日里执行得好好的，怎的轮到我他就这幅狗脸？”
“不当人子，当真是不当人子！”
俯冲而下的百户大人嘴里骂骂咧咧，手上功夫却不停，混铁棍泼墨般一阵挥舞，身前身后袭来的妖族便被挨个点爆了脑袋，下饺子一样往地面坠落，砸出一个个深浅不一的血坑。
然而围攻而来的妖族却不见减少。
这些形似狐狸却肋生双翼的异类虽然不敢再欺身上前，却也不打算放过面前这个杀害他们众多同族的男人，纷纷扑打着翅膀围住程铁衣，喉咙里更是有滚滚黑烟不断冒出。
程铁衣啧了一声，板下背后浮空器上的操作杆。
活塞来回往复，带着热浪的蒸汽随着地髓结晶的分解喷涌而出，三组并联的风扇在真气的操纵下扭转角度，鼓足风力带着他向妖群冲去。
砰砰砰砰砰——
橘黄的，靛青的，深红的······连绵不绝的火球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射向了程铁衣。漫天的火焰蒸干了才露出苗头的雨丝，半点腾挪闪避空间都无的绣衣卫百户迎头撞上了这泼天的焰浪，瞬间没了声息。
“叔叔叔叔叔，他他他，百户大人他！”
地面上，刚刚解开速降索的楚昱，指着天上那片几乎将云层都映红的火海，哆哆嗦嗦地对着二叔喊道：
“百户大人被烧s···”
啪！
楚子服一巴掌将侄子扇了个踉跄：“动摇军心，谎报军情，你就是有三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老老实实干活，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事，程百户也没那么容易殉职！”
看着二叔严肃的神情，楚昱心头一凛，连忙称是。接着一把将绣春刀拔了出来，横在胸前，紧张地盯着四周。
楚二叔把腰一扭，堪堪闪过楚昱拔刀时横扫而来的刀锋，正欲发作，却听见同行的另一个年轻人温润开口道：
“楚施主不用担心，那些妖类是【獙獙】，轻易下不得地，你和楚大人只需小心其他可能存在的妖物袭击即可，贫道很快就能测算出岛壁的缺漏处。”
“哔哔什么？什么哔哔？”楚昱看着眼前高大的道士，一脸疑惑。
“是獙獙不是哔哔，叫你小子多读书，连大夏的心腹之患都认不全，你怎么当的绣衣卫？”楚二叔勃然大怒，要不是军令在身，这会儿已经踹过去。
道士却没有生气，反而在操持着罗盘的同时，饶有兴致地说道：“《异闻录》有载，有山曰姑逢，无草木，多金玉。有兽焉，其状如狐而有翼，其音如鸿雁，其名曰獙獙，见则天下大旱。”
咕咚一声，楚昱咽了一口吐沫：“见则天下大旱？鬼鬼，这是什么绝世凶物，一次还出来这么多，百户大人看来是真凶多吉少了。”
接着小声嘀咕道：“早知道就不那么早下来了，百户大人都扛不住，我这不纯纯送死来的？”
“硬汉这条路子看来走不通！”
而楚子服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言不发地拔出刀来，比划了两下之后，一个人走到不远处警戒起来。
道士见状也笑了出来：“那多半是古人记载夸张。事实上，这些妖物只是会一些天生的火系术式，依靠飞天的优势狐假虎威罢了。”
“他们的祖宗早在武胜十一年的时候就被河海营给屠了个干净。眼下这些，恐怕还是这些年才繁衍出来的新生代，对百户大人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话音未落，只听见空中的巨大火球里传来一声长啸，便有青黑色的光芒浪潮般涌动，紧接着一只足有三米长的臂膀硬生生将爆燃的火球挤成四散的火星，隐隐的威压顿时弥散开来。
“那是个啥······”看着身高起码超过六米，正飞在天上一拳一个妖物的程百户，楚昱张大了嘴。
“真名解放！”一旁的道士却目光灼灼，“那是程大人的真名形态，是只有【真名】境的修士才能运用的招数。”
楚昱闻言，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家二叔：“叔，这招数，你也会？”
楚子服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每个人的真名解放各不相同，你叔我没这么强力就是了。”
“还好还好，”楚昱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要不然我那小婶子可要遭老罪了。”
楚二叔一愣，接着狞笑地举刀向前。
不好！嘴比脑子快的楚昱连呼糟糕，刚准备逃离现场，却发现自己的脚根本不听使唤，腿一软就啪叽一声坐到了地上。
见状，二叔嘲笑道：“叫你平时不好好练功，碰见真名境的威压脚都软了吧，你瞅瞅人家青鱼道长，都一个境界的你害不害臊？”
楚昱艰难地扭过头去，这才看见，面对程百户的威压，道士只是抖了抖肩膀，那凝滞的压力便滑落到一旁，手上的罗盘都不曾倾斜半分。
楚昱却是深吸一口气，气机自丹田内转了又转，才堪堪说出一句流畅的话：“怀青鱼，我能做你师弟吗？”
怀青鱼笑了笑：“施主不必妄自菲薄，只是道门的路数比较多罢了，真要捉对厮杀，贫道不一定是施主的对手。”
“倒不如说，贫道其实很羡慕武者勇猛精进的精神。只可惜已经被家师引进了修道的门庭，实在不好改修。”
“甭说那么多，”楚昱煞有其事地行了一个子午礼，“师兄，你就说认不认我这个师弟吧。”
道长哭笑不得：“施主何故如此，贫道与家师都是野道士，箓都没有受过。况且施主身上还有家族传承，这就更使不得了。”
“因为你能打。”楚昱梗着头说道，“怀师兄，你就别骗我了，你能打的名声早就传遍我们这支千户旗了，跟着你和师傅学，肯定要比我家那本破刀谱要强多了。”
“能打又能怎样？”道长摇摇头。
“能打就能当将军，我要当将军。”
楚昱正色道：“我家世代习武，代代从戎，可就是没出过一个将军。如果我要是当上了，那就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到时候我就是楚家的骄傲，我爹和我叔就不能再随便抽我了！”
听罢，本来还有些尴尬的楚二叔面露动容之色，正要开口宽慰，却听见楚昱继续道：“而且还能抽他俩······”
大哥，我要是绝你的种，你会支持我吗？
正当楚二郎磨刀霍霍向侄子时，一声桀桀怪笑传入几人耳畔：“桀桀桀桀，看衣服，是莫担雪的狗腿子们吧？那几个老不死的天天说你们如何如何可怕，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嘛。”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道透着腐烂气息的身影披着件麻衣站在不远处，手里提着个人头骨做成的蜡烛提灯，正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们。
“尸魔······”楚子服叹了口气，“下半年又要忙起来咯。”
正要提刀了结了这个不识好歹的蛰伏境妖魔，却被怀青鱼伸手拦下：
“楚大人，岛壁此时的吉凶正奇八位贫道业已算清，相关信息贫道已经通过袖手令传了回去。二位的任务已经完成，随时都能回返玄女。”
“至于这头妖魔，就留给贫道吧，贫道有用。”
还没等楚子服开口，那头尸魔却率先叫了起来：“臭道士，你以为你是谁，把爷爷我当作什么臭鱼烂虾了吗？！”
“我告诉你，”尸魔高高举起手中的头骨提灯叫嚣道，“你们道士不过就仗着个雷法逞威，爷爷我有法器在手，你那点道行我还不放在眼里！”
“哦？看来你还是有备而来。”怀青鱼诧异地点了点头。
没等尸魔得意地笑出声，道长却说道：“可是谁告诉你，贫道练的是雷法了？”
道长脱下身上的青色道袍系在腰间，健壮的胸肌和腹肌隐约浮现。他从身后的法宝袋里取出两块雷击木雕刻的法器，套在了手上。
“贫道其实走的是【真武】的传承。”怀青鱼亮了亮手上的木质指虎，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