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平南王爷
一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默默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何处飘来这凄婉醉人的歌声?何人在引歌而愁?淡淡哀怨,浓浓相思。
灿灿艳阳,亭台楼阁;一人一琴,迎风而泣。琴如焦尾,人如白雪;拂弦而过,声声传情。
少女到了多梦的季节,是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她们流露情感的。此刻却不知这位少女在为谁相思?
琴声戛然而止,少女盈盈起身,伫立在楼台边,望向远方,目光中带着淡淡的哀怨和殷殷的期望。远方的人,你是否听到这琴声?你是否明白这心情?
“姐姐。”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少女的思绪。“你怎么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你的病还没好,不能随便乱走,要是让爹爹看到了,又要怪我没照顾好你了。”
一个红衣小姑娘跑上了楼台,好似天边飘来一朵红霞。
少女勉强笑了笑,说:“爹爹不会看到的。今天天气这么好,我出来散散心,病就会好的快一点的。”
如此婀娜多姿的少女又怎会是病人呢?可她确确实实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几个月了都不见好转。
“姐姐,其实我知道你是在想念一个人,所以才会生病的。”
“又在瞎说。想一个人怎会生病?”
“你不用骗我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小姑娘故意挺了挺身子,她的确已不是个小孩子了,“我知道你是在想陆小凤。”
少女咬了一下嘴唇,没有说话,似乎是默认了。如果是心病,散散心又怎会好呢?
小姑娘接着说:“其实我发现陆小凤是个很好的人,虽然他有时故意装作令人讨厌。我都问过莫大哥了,原来他在江湖上是很有名的大侠,非常受人尊重。说实话,就连我也有些喜欢他了。”
说完,她神秘一笑,拉着姐姐的手,像个小孩子一样,似乎忘了她刚才说过的话,调皮地说:“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只把他当成我大哥,以后或许会叫他姐夫的。”
少女娇怒道:“又在胡说!看我不打你。”她并没有动手,脸上却泛起了红晕。
“我是说真的,姐姐。你如果不好意思,我去和爹爹说,他人好又救过我们的命,爹爹一定会喜欢他的。”
少女低着头,双手搓着衣角,低低地说:“人家又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喜欢我……”后面的声音恐怕连她自己也听不清了。
“姐姐这么漂亮,人又娴慧,他怎么会不喜欢呢?”
“你还小,有些事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了。”少女道。
“我都已经十六岁了,为什么你们总是说我小?既然姐姐不知道陆大哥是否喜欢你,不如我们去问问他吧?”
“真不知羞!这种事女孩子怎能说出口?再说,谁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嗯……”小姑娘想了一会儿,突然说:“对了!我有办法了,莫大哥和陆小凤是好朋友,他一定能找到陆小凤的。我们去找他帮忙。”
少女摇摇头说:“他是一个浪子,连家都没有,又怎么会容易找到呢?”
“你放心,莫大哥一定有办法的。”
“你一口一个莫大哥,叫得那么甜,你和人家什么关系?人家会听你的?是不是你……”
“我才不会呢。他笨头笨脑的,一点儿也不讨人喜欢,我说什么他都不懂,而且还总躲着我。”
“你既然不喜欢人家,还在乎人家躲着你?”
“姐姐,你坏!”小姑娘跺了跺脚,低下了头。
“是不是你耍大小姐脾气,把人家吓跑了?”
“我才没有呢。是他自己像个大笨蛋,爹爹还总是夸他,我一点儿也没发现他有什么出色的地方。”
“既然他这么不讨我们大小姐的喜欢,不如让爹爹惩罚他吧!”
“不要!姐姐!”小姑娘急切地说。
少女笑着说:“怎么不舍得了?”
小姑娘扑进她的怀中,捶着她,撒娇道:“你坏死了!”
少女会心地笑了,虽然这笑容不知道可以持续多久,但可以笑一笑,总是很好的。
二
思念一个人是一种折磨,尤其是对方并不知道。
被人思念是一种幸福,如果你可以知道。
陆小凤知道吗?他是否知道有一个人在深深地思念着他?陆小凤不是神仙,也没有先知之术,他当然不会知道。他也没有感到幸福,他只感到了一种折磨,来自各个方面的折磨,有没有思念的折磨,他自己也不清楚。因为他也不明白是否真的爱上那个叫雪晴的小姑娘了。虽然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交谈的话语也并不深刻,但他总能感觉互相之间似乎有一种默契,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清,只是她的一频一笑,甚至是一个微小的举止,都会令他的心灵有莫明其妙地震动。
陆小凤发现,自己似乎真的应该有一个归宿了。飘泊是一种美丽,安稳是另一种美丽,一个人似乎不应该在一种美丽中留连太长的时间,太久会令人对生活产生偏差,只活在一个侧面,又怎能算是完美的人生?
但陆小凤总是怀疑,不是怀疑自己的感情,而是怀疑自己是否会真的安于平静的生活。一个流浪惯了的人,要安心于平淡的生活,并不是说做就可以做到的,陆小凤对自己没有把握。
陆小凤长长地嘘了一口气,他真的感到很乱,琐屑的事太多,没有一件可以理出个头绪,现在该去做什么?最好的线索当然是找平南王爷,但找到平南王爷一切就会解决了吗?
不管怎样,现在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到了平南王府,会见到雪晴,会见到莫紫衣……
陆小凤突然怔住了。眼睛一动也不动,因为想到莫紫衣时,他想起了一件事,一件被忽视了的小事,却可能引起很大的后果。他其实和莫紫衣在查同一件案子,这件案子,从一开始,他就插手了,但他并没有对莫紫衣说过,也不知是为什么,当初见到莫紫衣时,他编了一个谎言,后来他又让司空摘星帮他圆了这个谎言。他并没有骗朋友的意思,只是直觉告诉他,他应该这样做。但是有一点他忘记了,沈无痕。他忽略了沈无痕,莫紫衣去过京城,沈无痕是京城总捕,莫紫衣去查案又怎会不去拜访沈无痕呢?沈无痕会不会把这件事和莫紫衣说呢?上次在鬼斧门,莫紫衣并没说什么,是沈无痕没有说,还是莫紫衣故意不提?而在京城自己竟然没有想到,要不问一下沈无痕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可现在京城已经很远了,再回去问也没有这个必要,既然莫紫衣不说,那就彼此心照不宣吧!如果莫紫衣问起就再解释吧!
不知凶手会不会在平南王府出现?平南王爷不会有事吧?
三
平南王爷很好,绝对一点儿问题也没有。陆小凤此时就站在他的面前,所以陆小凤可以肯定地回答。平南王爷笑容满面地看着陆小凤,说:“陆公子,上次搭救小女后,也不回来,让老夫连个答谢的机会也没有。”
陆小凤道:“王爷言重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平南王爷道:“不管怎么说,这一次你一定要在府上多住几天,老夫一生最欣赏侠义之人,上次时间仓促,一面而过,至今都令我遗憾不已。这一次说什么我也不能放你走。”
陆小凤道:“王爷的府邸豪华富奢,我这么多年还真没有这样的地方好好享受一下,王爷的盛情我看是无论如何也推拖不掉的了。”
平南王爷摇摇头说:“陆小凤名震江湖,恐怕不会是贪图享乐之人吧?”
陆小凤不解地问:“王爷的意思是……”
平南王爷哈哈大笑,陆小凤心里不由地一惊,难道他知道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不会吧?自己在京城的情况他应该不会知道,如果他真的知道了,该怎么办?陆小凤不由地面露难色,不过他马上发现自己太多虑了。
平南王爷笑完,说道:“年轻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也是从年轻时走过来的,什么事我会不明白呢?你稍等一会儿,我已派人去通知晴儿了,自从你走后,她就整日闷闷不乐,身子也弱了许多,我真担心她这样下去可怎么好,幸好你来了,这下我就放心了。”
陆小凤刚放下的心又重新悬了起来,雪晴为自己竟然病了。自己到这里来第一件想到的事却不是看她,自己是不是太无情了?难道为了雪晴,自己就不能留下吗?
“爹爹!”每次都是这样,人还未到,声音就先传来,当然是雨霁。
“爹爹,你是不是在说我们的坏话?”雨霁一进门就开始兴师问罪。
平南王爷笑道:“我哪儿敢啊!我只是觉得你们平时都是挺麻利的,今天怎么这么磨蹭?”
雨霁道:“陆大哥来了,姐姐当然要好好打扮一下了,怎么能不浪费时间呢?爹爹,你不知道,姐姐……”
“你要是再瞎说,我可要打你了。”随着声音雪晴款款走了进来。雨霁吐了一下舌头,不再说话。雪晴还是那个雪晴,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变,只是和前几个月比起来,显得清瘦了许多。陆小凤看不出她有丝毫刻意打扮的痕迹,他当然不会知道,雪晴一听到他来的消息后,竟不知所措,在雨霁帮她忙了半天后,她才发现,自己还是象往常一样比较好。所以她又卸去了浓妆,换上了平时自己喜欢的白衣服,所以才会来的这么晚。
平南王爷哈哈大笑,拉着雪晴说:“来,乖女儿,你看看谁来了。”
“爹爹!”雪晴似乎有些害羞,低着头,轻轻地向陆小凤说:“陆大哥,你来了。”
陆小凤一时竟想不出自己该说什么,只能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是,是的,我来了。”
“你还好吗?”雪晴问道。
“好,很好。你呢?”陆小凤反问道。
雪晴咬了咬嘴唇,轻轻地说:“我也很好。”
雨霁突然插嘴说:“姐姐撒谎,姐姐都已病了好长时间了,本来今天还说不舒服,躺在床上,怎么听到陆大哥来了,就马上没事儿了呢?”
雪晴白了妹妹一眼,雨霁又沉默了。雪晴并没有责怪雨霁的意思,她甚至应该感谢妹妹才对,妹妹说出了她心中想说却又不敢说的话,她看着陆小凤,似乎想知道陆小凤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陆小凤心中什么也没有想,一个人如果想的太多,就会发现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陆小凤只是感到似乎应该流泪了,这场景足以打动任何一个铁血男儿。但陆小凤没有流泪,在他的记忆中,似乎早已淡忘了流泪的感觉,很多时候尽管他已十分感动,但他总流不出眼泪,有时他也怀疑,是不是自己流泪的器官已经退化了。
不知何时,厅中只剩下了两个人,还是那么地安静。人就这么奇怪,千思万想地盼着一个人,可真等见到时,却发现自己竟不知该说什么了。
还是雪晴先说了话,却是一句令陆小凤十分尴尬的话。
“你不是专程来看我的,是不是?”
“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陆小凤问。
雪晴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能感觉到。”
“对不起。”陆小凤说完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地愚蠢,简直蠢的不可原谅。道歉在很多时候就等于是承认了对方的观点,但真实的情况真是这样吗?连陆小凤自己也说不清楚。虽然自己是以查案为主,但就真的没有想过来看雪晴吗?
雪晴眼中已是湿湿的,说着,“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我根本就是萍水相逢,谁也不欠谁的,你没有责任非要来看我的。”
陆小凤虽然闯荡江湖,出生入死十几年,但爱情对于他来说,似乎都只是过眼云烟,昙花一现,并没有太长的时间让他去回味,再加上他一直洒脱不羁的个性,对什么看的都不是很重,虽然他不是那种花花公子,但他也未曾真心去感受过一次完整的爱情,对于他来讲,爱情究竟是什么,他并没有完全参悟。
今天,他突然有了这种感觉,内心深处在莫明其妙地颤动,自己竟控制不住,他的大脑一片混钝,不知该说什么,不知该做什么。当雪晴眼中含满泪水时,他发现自己竟在一瞬间完完全全地被击溃了。原来他一直都没有发现,自己对雪晴竟是这么的在意,为什么自己一直都没有感觉到?还是感觉到了不愿承认?
当雪晴转过身去,用丝巾轻轻擦拭眼角的泪水时,陆小凤终于无法再矜持下去,他知道爱情已不可避免的降临了。爱情不似友情需要岁月的积累,两个人交往一辈子或许都不会产生爱情,两个人也可能一见面就迸出了火花,根本说不出,也不需要说出原因。只要四目相对时,彼此有心灵的震撼就足矣。爱情并不需要言说,可以说清楚的绝对不是爱情。
如果发现爱情降临了,还让它从身边溜走,我保证只要这个人还有感情,他就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陆小凤有感情,也发现了爱情已降临,他当然不会让自己后悔一生,所以他绝对不可以让雪晴伤心地离去。所以他紧紧地拥住了雪晴。
雪晴刚刚擦干了泪水的眼,又一下子涌出了晶莹的泪花,断了线似的,滴在了陆小凤的手上,凉凉的。陆小凤轻轻地在雪晴耳边说:“晴儿,我不是有心伤你的,可我实在是头大笨牛,你别生气了,好吗?”
雪晴淡淡地说:“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但你不要像头大笨牛好不好?”
陆小凤呆呆地说:“可我怎么才能不像头大笨牛呢?”
雪晴扑嗤一声笑了出来,连眼中的泪珠也绽放了光彩,道:“你只要还做陆小凤就行了。”
陆小凤也笑了,在这样的女人面前,谁又能不笑呢?谁又会不喜欢这样的女孩子呢?
一个女人如果认为用爱情可以改变一个男人,那她就大错特错了,聪明的女人应该知道怎样才能永久地俘获男人的心,而且让他心甘情愿毫无怨言。男人始终需要个性需要空间,你一定要尊重他,不要以为你可以改变他,这绝对是不可能的,只有这样他才会喜欢你,为你去付出一切。
雪晴虽然不是很聪明,她也不懂这许多的道理,但她明白一点,那就是她喜欢的就是现在的这个陆小凤,如果陆小凤真的按她的要求去改变了,她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喜欢他,所以她只要求陆小凤还做陆小凤就行了,所以她俘获了陆小凤的心。
陆小凤擦干了雪晴脸上的泪痕,扶着她坐了下来,说:“你身体不好,要多注意休息。”
雪晴羞涩地说:“其实我也没有什么病……”
下面的话雪晴没有说,也不需要再说下去了,如果还有人不明白,那么我怀疑这个人的智商。
雪晴又问:“你这次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在心爱的人面前,说假话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陆小凤没有这个勇气,但他也不知这真话该怎么说。他难道能直截了当地告诉雪晴,因为你父亲有危险所以我来了?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不能让女人担心的,其实他们带给女人最重要的也就是安全感。
看着陆小凤的样子,雪晴笑着说:“我知道你一定有重要的事,如果不方便说你就不用告诉我了,其实我知不知道并不重要,我只是随便问问。”
一个女孩子对你说这样的话,你还能说什么呢?哪怕是善意的欺骗,你也会觉得于心不忍。
陆小凤说:“我的确是在办一件重要的事,我的一位朋友遇到了麻烦,我不能不帮他。”
雪晴道:“真的很麻烦吗?”
陆小凤点点头,突然问道:“你知道你爹爹是谁吗?”
雪晴瞪大了眼睛,她不明白陆小凤怎么会问这么荒唐的问题,有谁会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的?
雪晴反问道:“你怎么会问这样奇怪的问题?”
陆小凤忙说:“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问你知不知道你爹爹的身份?”
雪晴一笑说:“爹爹是平南王爷,这个天下人皆知,有什么问题吗?”
陆小凤道:“你爹爹不是皇戚,能被封为王爷,以前一定是个了不起死的人物。”
一提起这些,雪晴脸上充满了自豪,年轻女孩的心中,谁不以爹爹为偶像呢?她说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小,还不懂事,后来才知道爹爹是有名的大将军,立过许多战功,所以才被封为平南王爷。只是爹爹自己从来不提这些,有时候我和妹妹问时,他就说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还问它干什么?”
陆小凤点点头,又问道:“可王爷在最得志的时候却辞官归隐了,不知是什么原因?”
雪晴刚才还灿烂的脸上突然挂满了愁云,眼睛似乎又有些湿润,她忧郁地说:“我想那是因为娘,娘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那时爹爹也没有做王爷,我能感觉到,爹爹成名后不仅没有多少笑容,反而是整日独自忧郁。或许是在思念娘,我也都记不起娘的模样了。”
陆小凤道:“你这么娴淑漂亮,一定像你娘。”看着雪晴的脸色略有好转,陆小凤又说道:“当年还有几个和你爹爹齐名的大臣,你认识他们吗?”
雪晴道:“可能我小时候见过他们,但我都没有印象了,那时我还很小。”
陆小凤说:“有没有印象并不重要,我只是想告诉你,当年还有三个人与你爹爹一起位列朝中四大重臣,但在最近这几个月,他们三人相继被杀,凶手至今都未抓到。”
雪晴盯着陆小凤问:“你是说我爹爹也有危险?”
陆小凤道:“我希望我的想法是错的。”
雪晴道:“所以你来这里,你是想……”
陆小凤道:“或许凶手会出现。我问你,你爹爹的武功怎么样?”
雪晴道:“爹爹以前是大将军,应该是不错的。”
陆小凤道:“我是指是否是非常地高?”
雪晴摇摇头,说:“我和妹妹从小就不喜欢习武,所以并不懂武,不过我们的武艺都是爹爹教的。”
陆小凤见过雪晴的身手,知道她的武功很一般,但他可以看出她的招式非常独特,绝对是上乘的功夫,只是她发挥不出它原来的威力,原来这些招式竟是她爹爹传授的。这样看来,平南王爷的武功应该很不简单才对。
“你在想什么?”雪晴见陆小凤不说话,就问道。
“没,没想什么。”陆小凤忙说。
雪晴笑道:“我知道你有许多事要找我爹爹证实,不过这应该没有问题,只要你在这儿多住几天,会有很多机会和我爹爹交谈的,我想爹爹会都告诉你的。”
陆小凤问:“你能这么肯定?”
雪晴不好意思地说:“难道你看不出来我爹爹很喜欢你吗?”
陆小凤笑了笑,他当然知道这个“喜欢”是什么意思,但他也很清楚,有许多事是不会因为这个“喜欢”而改变的。
四
夜色已慢慢降临,巨大的黑幕遮住了夕阳的余晖。
秋意渐渐地浓了,夜晚的天气似乎过于凉爽,已有了些许寒意,但你此时若在平南王府中,你一定不会觉得寒冷,此刻的感觉只有一种:暖洋洋。
暖在很多时候就是喜,暖洋洋也就是喜洋洋。下人在进进出出忙个不停,管家也在不住地指挥着。他们这么忙碌其实也不是因为什么大事,他们只不过在准备一桌酒席。一桌酒席在王府又算得了什么?但今天不一样,不一样的是王爷要请的人,虽然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但管家知道这几个人的份量,跟随王爷这么多年,如果连这些事他都悟不到,他恐怕早已不是管家了。
灯已挂起,厅已布好,人却还未到。管家早已派人去请了,所以很快就见到两个漂亮的小姑娘拥着平南王爷走了出来。雪晴和雨霁今天看起来格外漂亮,这有她们刻意打扮的原因,也有心情的原因,你不能不承认,人在心情好时会显得更加漂亮。
今天到底要宴请什么人?她们会如此地高兴?
客人的位置只有两个,答案也很快就知道了,一个是陆小凤,一个是莫紫衣,因为此时他们都已坐在那儿了。他们两个人竟有如此大的脸面,似乎有些想不通,但你只要看一下雪晴和雨霁的眼神,就会明白一切。哪一位父亲不疼爱自己的女儿?尤其是像雪晴和雨霁这样乖巧的女儿。所以女儿的事当然是最最重要的。
陆小凤喝酒向来豪爽,莫紫衣在有陆小凤在场时也同样豪爽,平南王爷也似乎有许多年没有这样高兴了。他们在一起,你说这酒还能喝得少吗?
莺歌燕舞,杯盏交错,欢声笑语中已不知多少美酒下肚,也不知谈过多少话,似乎没有一句和主题有关。那主题究竟是什么?平南王爷是主人,他当然知道,否则他也没必要摆这桌酒席。但陆小凤知道吗?莫紫衣知道吗?
你会不会无缘无故去参加一个宴席?我想会的人一定不会太多,稍有脑筋的人都不会。陆小凤是什么人?莫紫衣又是什么人?所以他们当然更不会。所以他们既然来了,心中自然早就有数。所以他们仍旧在若无其事地喝酒。
主人终于说话了,平南王爷忽然道:“你们知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这么高兴?”
陆小凤放下杯,笑着说:“王爷一定是有什么喜事。”
平南王爷道:“我的确想有件喜事了。只是人到了我这个年龄,真的很难再有什么喜事。”
陆小凤道:“看样子,王爷今天一定是碰上了?”
平南王爷道:“只可惜事不由我,能不能成要看别人的意思。”
“哦?”陆小凤一脸疑惑的神色。
平南王爷接着说:“我这一生已没有什么要求,唯一让我放心不下的就是我这两个宝贝女儿,她们能有一个好的归宿,就是我最高兴的事了。”
雪晴和雨霁在父亲谈到自己时,都有些害羞。听完父亲的话,她们又觉得有些奇怪,父亲今天似乎有些反常。
雪晴叫道:“爹爹,你今天酒喝的太多了,看你都在说些什么?”
平南王爷哈哈一笑,抓起雪晴的手,道:“乖女儿,爹爹没事儿,陆公子,你看小女是不是十分体贴人?”
陆小凤真的感到不好意思,雪晴的脸也已经红了,在偷偷地瞅着陆小凤。
主人摆的是这样一桌宴席,谁参加都会兴奋不已,尽管陆小凤早已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但他没有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他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准备。
怎么会有鼾声?在这种场合,竟然会有人睡着了?若不是亲眼见到,谁也不会相信。
刚才一直都在说话,谁也没有注意到莫紫衣,这样说不够确切,应该说除了雨霁以外。但雨霁竟然也没发现,莫紫衣是在什么时候低下头,闭上了眼睛。他酒喝的实在是太多,好像已经醉了,在这种场合下喝醉,似乎有失体面,是不是他太高兴了?
平南王爷摇摇头,没有说什么,他对莫紫衣一向非常欣赏,只是今天,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这或许太不应该了。
陆小凤道:“十分感激王爷的盛情款待,今天就先告辞了,我送他回去,改日再向王爷道谢。”
平南王爷虽然心有不愿,但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办法?他看了看两个女儿,她们似乎并无不满。其实,在雨霁的心中并不十分明白什么是爱情,她对莫紫衣仅仅是好感而已,至于其它方面,真的离她太遥远了。平南王爷并不明白女儿的想法,但见她们都很高兴,也就十分满意了。
的确,让一个迟暮的老人开心的事并不是很多的。
五
“你不会告诉我,你是回来娶亲的吧!”莫紫衣望着陆小凤问。
陆小凤轻轻地端起了杯,一仰而尽,但这已不是在平南王府的宴席上了。喝了这么多的酒,难道陆小凤还没喝够?
陆小凤道:“我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莫紫衣道:“这不是非常好吗?应该恭喜你才对。”
陆小凤摇摇头道:“其实也应该恭喜你才对。”
莫紫衣苦笑说:“只可惜我没有这个福气。”
陆小凤道:“本来你是有的,只是你不该喝醉的。”
莫紫衣不明白地问:“怎么?昨天还发生什么事了吗?开始我还比较清醒,后来我就不知你们说什么了。”
陆小凤道:“你当然不可能知道。”
莫紫衣道:“是啊,我的确喝得太多了。”
陆小凤道:“绝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事实上是我们后来什么也没说。”
莫紫衣一愣,含糊地说:“噢!是这样……”似乎他昨日的酒还未醒,头脑并不十分清楚。
陆小凤突然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莫紫衣眼睛一亮,疑惑地说:“你是说我为什么会喝醉?王爷的感情太难却了,昨天你也在场,你应该……”
陆小凤打断了他的话,说:“我只是不相信你会喝醉。”
莫紫衣瞪大了眼睛,看着陆小凤,惊奇地说:“难道你认为我是在装醉?我一直都认为你是非常了解我的。”
陆小凤道:“你的确不是在装醉,这点儿我可以看出。但就是因为我太了解你,所以我才不相信你会喝醉,而事实上是你真的喝醉了,这不是很矛盾吗?所以只有一种解释。”陆小凤没有继续说下去。
莫紫衣问:“什么解释?”
陆小凤意味深长地说:“那就是你是故意喝醉的。”
莫紫衣脸部的肌肉抽动了几下,有几分苦涩地说:“我知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既然这样,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陆小凤问:“难道你不喜欢雨霁?”
莫紫衣摇摇头,没有说话。
陆小凤笑道:“你不会是因为不想和我成为亲戚吧?”
莫紫衣道:“你不用猜了,你不会猜到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莫紫衣没有再说,陆小凤也没有再问。
朋友之间,如果他有事要告诉你,你不想听都不行,他会半夜把你从梦中拉起来,不管你是否还在迷糊,有没有思维去理解他的意思,就已经开始诉说了。如果他不想说,即使你怎样问,他都不会告诉你,所以你也不要问。相信有朋友的人,一定会深有体会的。
还是莫紫衣打破了沉默,“你查得怎么样了,有新进展吗?”
陆小凤苦笑地摇摇头,该来的还是躲不过的,他淡淡地说:“你都知道了?”
莫紫衣点点头,陆小凤又问:“我知道这件事你一定会知道的,你去过京城……”
“不是这个原因。其实在我们刚一见面时,我就有所怀疑了。”莫紫衣打断了陆小凤的话说道。
陆小凤感觉这有些不可思议,莫紫衣怎么会有感觉呢?他问:“你怎么会怀疑呢?”
莫紫衣道:“当时我并没有想到你是为了这件案子,只是我觉得你不应该为了吃一顿全羊席而千里迢迢跑到长安去,而且我更不相信你会赖司空摘星的帐,因为我不相信你会欺骗朋友。”
说完,莫紫衣望着陆小凤,陆小凤此时唯一的希望就是有一条地缝可以钻进去。要得到别人的信任是非常非常不容易的,很多人一辈子都做不到。所以当你得到这一份信任后,你一定要珍惜,如果别人对你真的有了这一份信任,你记住,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欺骗他,因为一次欺骗就会将这来之不易的信任透支掉。
陆小凤自嘲道:“我并没有那么光明磊落,偶尔也会骗骗朋友的。”
莫紫衣还是盯着陆小凤,一言不发,看的陆小凤心里有些莫明其妙,仿佛突然间他不认识陆小凤了,那种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陆小凤道:“你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莫紫衣摇摇头说:“我并不想听你的解释。”
陆小凤道:“为什么?难道你……”
莫紫衣道:“因为我知道你要说的话,所以你没必要说了,而且无论是为了什么都不重要,因为我根本不会介意。”
陆小凤表情稍有变化,问:“我欺骗了你,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待我?”
莫紫衣一字一字地说:“因为我们是朋友。”
真正的朋友之间根本就不需要解释,太多的解释只能说明彼此之间并不十分了解,不十分了解的人又怎能算是真正的朋友?
莫紫衣问:“这件案子你应该了解地非常清楚了吧?”
陆小凤道:“我想我知道的你也应该已经知道了。”
莫紫衣道:“所以你会到这里来。”
陆小凤道:“所以你知道我会到这里来。”
莫紫衣道:“你有把握?”
陆小凤道:“我只对自己有把握。”
莫紫衣道:“我想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和你说几句话。”
陆小凤诧异地说:“有这么严重吗?”
莫紫衣道:“或许会很严重,如果你继续纠缠在这件案子里。其实这件事与你根本就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你又何必介入呢?我知道沈无痕是你的朋友,但这是他份内的事,既然他做了总捕头,就要尽他的职责,你根本不必为他难过。”莫紫衣顿了一下,接着又说:“我知道你决定了的事是没有人可以改变的,但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说的是对的,带上雪晴,找一处安静的地方,过一段舒心安逸的日子去吧!在江湖中这么多年了,难道你真的一点儿也不疲惫吗?”
陆小凤笑道:“那么你呢?”
莫紫衣脸色凝重地说:“你以为我不想吗?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这样做,只可惜我不是你。”
莫紫衣没有继续说下去,陆小凤望着莫紫衣,也没有问,他在想,莫紫衣为什么会这样说呢?他的心中到底隐藏着什么难以告人的秘密呢?
不过,陆小凤确实有些被莫紫衣的话所打动,在江湖中这么多年,说不疲惫是假的,谁不想有一份舒心安逸的生活呢?只是太多的人根本无法拥有,他们一生注定了要飘泊流浪。如今机会来了,陆小凤会错过吗?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样做?
六
陆小凤还是选择了江湖,因为他是陆小凤。
因为他选择了江湖,所以他还是陆小凤。
平南王爷拂着胡须,微笑着看着陆小凤,就像在欣赏一幅名贵的字画,一件精美的玉器。对这个年轻人,他的确是非常喜欢,这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多见,能遇到一个又怎能轻易地错过?如今与他交往似乎更加融洽更加亲切,或许这其中已经多了一份牵系,将他们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平南王爷问道:“你在这里还习惯吗?”
陆小凤道:“这里条件这么好,我还有什么不习惯的?”
平南王爷道:“但我看你却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陆小凤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平南王爷道:“你难道真的这么自信?你就不怕我一直装糊涂,什么也不说?”
陆小凤笑道:“因为我相信王爷是聪明人。”
平南王爷道:“其实最聪明的人是你,所以你一直都在沉默,而我却沉不住气了。本来是你有事要找我,而现在你却不用开口,我在主动告诉你,你说究竟是谁聪明?”
陆小凤笑道:“看起来的确是我聪明,但实际上却完全相反,我在王爷这里就像是一块烫手的热山芋,而王爷你却知道在什么时候将它出手,这不是大智若愚吗?”
平南王爷也笑了,说:“我从未认为你是一块烫手的热山芋,我之所以想和你说,不是想将你赶走,而是因为我已经不把你当外人了。”说完,平南王爷静静地看着陆小凤。
陆小凤感到脸上有些发热,如此场景他又能怎样?如果你有过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经历,而你恰好是个君子,你就一定知道此时的感受。
陆小凤像是自言自语,喃喃地说:“我的确不能算是个聪明人,我又怎能是聪明人呢?”
平南王爷道:“但你却确确实实是个热心人。以前我从不相信,有人会拿别人的事比自己的还重要。但我见到你之后,就不得不承认,我确实言之过早了。”
陆小凤抬起头,看着平南王爷,吃惊地说:“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平南王爷笑道:“虽然我多年足不出户,但江湖中的风雨偶尔也会吹到我的窗前,多少也刮进了我的耳朵里。”
陆小凤也笑着说:“这样就最好了,我就不需要太多的解释了。”
平南王爷问:“我还是不可理解,这些事和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你又何苦自寻烦恼呢?难道你天生就是这爱管闲事的命?”
陆小凤摇摇头说:“我从来只做我认为应该做的事。”
平南王爷也摇摇头说:“但我不希望你卷到这件事里来,因为这的确很麻烦。”
陆小凤道:“我想做的事从来不会考虑它是否麻烦。”
平南王爷道:“但我会,我不希望我的女儿和一个有太多麻烦的人在一起。”
陆小凤沉默不语,因为他确实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平南王爷接着说:“难道你就不能改变一次吗?为了晴儿,也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像我这样还关心你的人。”
陆小凤感到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很少被感动,但最近他却经常被感动,今天就已感动了多次,是不是他的心已逐渐被感情同化了?还是因为最近感动人的事情特别多?
陆小凤道:“我一定会的!但不是这一次。”
平南王爷叹了一口气,道:“你果然是天下独一无二的陆小凤!我一向非常自负,但对你,我也不得不说声佩服。你能有这种想法就很好了,希望是为了晴儿,也希望还有机会。”
平南王爷说完,看了一眼呆在那里一头雾水的陆小凤,全然不顾陆小凤还在思索他刚才说的话,就接着说:“你是想知道一个叫李林章的人的故事吧?好,我现在就告诉你,至于他的一些生平,想必你已经知道了,你现在就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对吧?”
陆小凤突然从心底泛起了一丝凉意,冷的感觉在很多时候就是恐惧。当一个人自认为是很神秘的东西,突然象太阳下的石头一样,曝露在世人面前时,他一定会有这种感觉。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自己的一切行踪竟在别人的视野里,而自己却全然不知,这是不是有些滑稽?
陆小凤叹了一口气,情绪低落地说:“你到底是人还是神?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什么都清楚?”
平南王爷还在笑,这笑容一点儿也没有改变,还似刚才一样慈祥,但陆小凤突然感觉这笑容十分令人厌恶,笑容中似乎流露着一种不屑地讥讽,就像一只狡猾的老狐狸,在看着落入他圈套中的猎物。
“我当然是人。”平南王爷道。
陆小凤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此时想起这个人,只是大脑一闪,就有了这个人的轮廓。他想到的是玉罗刹。玉罗刹岂不也是能看透人的心思?
平南王爷摇着头说:“我可以告诉你真相,但知道了真相以后,你可能永远也摆脱不了这件事的纠缠,你要想清楚。”
陆小凤道:“今天我还留在这里,就是因为我早已考虑好了一切。”
平南王爷神色似有黯然,有些无可奈何地说:“我知道我问了也是多余,你终究是陆小凤。或许天意就该如此。”
陆小凤有些不明白,他不明白平南王爷到底在表达一种什么意思。
平南王爷道:“好了,我告诉你,这是隐藏了十几年的秘密。”
平南王爷在诉说,陆小凤在静静地听,仿佛一切都回到了那一刻,故事又在重新发生,每一个情节都活灵活现地展示出来。
七
“圣旨已下,如果你不照办就是抗旨不遵,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国公,你可要考虑清楚啊!”说话的赫然是平南王爷,只不过这是在十几年前的岭南护国公军营中,此时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将军杨升。
护国公摇摇头,说:“我李林章之所以有今天,是与先皇南征北战,用敌人的尸体堆积起来的,我这一生双手沾满了鲜血,如今,让我再去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的。”
一道黄绢圣旨摆在李林章的案头,大字历历在目: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查六皇子叛党余孽在岭南惑众作乱,当地百姓已被其迷惑参与叛乱,危及我江山之太平,命平南元帅李林章率军清剿,格杀勿论……
杨升道:“难道国公真的要抗旨不遵?”
护国公大笑,笑得周围的人都觉得在随着营帐发抖。护国公止住笑声,看着杨升,说:“其实我一直对你印象不错,或许现在也怨不得你,但你还是令我失望,你最终还是与他们同流合污了。”
杨升道:“我不明白国公的意思。”
护国公道:“你不用在我面前装了,你是皇上派来接替我兵权的,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其实皇上要我死,只要一句话就行了,根本不用费这么大的心思。他应该知道无论如何我也不会造反的,否则我也不用等到今天。只是我最终还是让奸臣小人看了笑话,唉……”
“呛!”护国公拔出了剑。
“国公!”,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叫道。护国公看了他一眼,说:“李原,你跟随我这么多年,没有得到过什么,反而要受连累,我愧对于你们。我死后,你们就自谋生路吧,他们不会放过你们的。”
“国公!”李原的眼睛已经湿润了,“国公,我知道你忠心耿耿,既然我们不能造反,那我们就遵旨去办不就行了?”
护国公苦笑道:“你也太天真了,你以为你遵旨办了就没事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是他们的眼中钉,他们无时不刻不想置我于死地,像今天这样的机会并不太多,即使我照旨办了,他们可以说我滥用职权,残杀无辜百姓,同样可以定我死罪,无论怎样,我都难逃一死的。可以明正言顺地杀我的机会并不多,他们又怎会轻易放弃?既然始终都是一死,要死我也要死的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不能辱没了祖上的英名。”
“国公!”李原流着泪跪下了,大帐中的人没有流泪的并不多。
护国公看着众人,道:“你们不用难过,这个结局是早就注定好的,谁也无法更改。对于我,这已是一个不错的结局了,你们以后要好自为之。”
血流了下来,护国公倒下了,他是含着笑死去的。
李原第一个跳了起来,他双眼通红,冲向杨升,大声叫道:“国公一生忠心耿耿,却遭奸人陷害,惨死沙场,我们要为国公报仇!”
“对,为国公报仇!”许多人附合着,一起围住了杨升。
杨升冷笑几声,说:“你们以为可以杀得了我吗?”
李原很快就发现杨升说的没错,不仅大量的人站在杨升一边,而且就算单打独斗,他也同样杀不了杨升。因为他根本就不是杨升的对手,虽然他自诩武功还不错,但在杨升面前,他一点儿机会也没有。很快他就倒下了。
杨升望着他说:“本来你阴谋造反,是必死无疑的,但我念你对故主的忠心,今天我不杀你,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最好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八
“他走了?”陆小凤问。
平南王爷点点头,思绪似乎还未从记忆中拉回。
陆小凤也不再说话了,他突然觉得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令他十分地不舒服。他为李林章的死感到惋惜,这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已经不多了,为什么就没有人去珍惜呢?或许惺惺相惜,也只有陆小凤才能发现李林章的可贵之处。
平南王爷见陆小凤不说话,便开口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十分卑鄙?”未等陆小凤回答,他接着说:“我确实算不上是个正人君子,当年为了名利不择手段,不惜与奸臣同流合污,残杀无辜百姓,等我什么都有了,我才发现失去的已太多,根本就无法挽回。原来我什么也没得到,一切名利原来都是过眼云烟,而我却要一生都活在自责中。”
陆小凤望着似在忏悔的平南王爷,又多了一丝怜悯,这个迟暮的老人岂不也很可怜吗?一生充满了血泪,最终还要活在愧疚中,这并不是一件让人可以轻松对待的事。陆小凤淡淡地说:“所以你现在归隐了。”
平南王爷点点头,说:“即使这样,我也无法赎回我犯下的罪过。”
陆小凤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发现也不知该说什么了,面对这样一个人,他又能说什么呢?
陆小凤道:“想必你已知道刘贤他们已死的消息了?”
平南王爷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唉……”
陆小凤问:“难道王爷知道凶手是什么人?”
平南王爷笑了笑,说:“该来的早晚都是要来的。我们一生做了许多孽,终究是要得到报应的。自己犯下的错要自己承担,谁也不能逃避责任。无论是谁,我都已准备好了。”
陆小凤疑惑地说:“难道王爷准备坐已待毙?”
平南王爷摇摇头,没有说话,陆小凤更加糊涂了。虽然事情他又进一步地了解,但他反而更加摸不着头脑。原本以为会是护国公的旧部在寻仇,但现在看来可能性已非常小,以平南王爷的陈述,他们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何况如果是他们,为何要等这么长的时间呢?难道这十几年他们都在潜心苦练?那又为什么其它三个人都死了,而平南王爷却始终安然无恙?难道平南王爷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寻仇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