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之血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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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血债血偿

平坝坡,一个让杨升无法忘记的地方。在这里,他逼死李林章,平定了岭南的叛乱,一举被封为平南王,实现了他一生渴望拥有的权势和声誉。但也留下了让他一生都深深痛苦的回忆,每每想起,他总要用去很长的时间去平息内心的波动。做一件亏心事真的很难,因为很少有人能做到一直若无其事,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但这种毒素一旦注入了体内,迟早有一天是要发作的。

或许历史还没有被人们遗忘,但时光已冲走了往日的痕迹,记忆随着岁月的流逝已惨淡不清。当年尸横遍野,血流如河的岭南如今重又焕发了生机,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似乎已没有人会想到,他现在所踩下的每一步,在十几年前或许曾经躺着一具尸体。只有天边的夕阳泛着红色的霞光,似乎在昭示着这里的每寸土地,都曾经和它拥有同样的颜色。

杨升用最快的时间赶到了这里,望着街上的行人,他突然感到了一阵恐惧。如果人们知道他就是当年屠杀他们先辈的罪魁祸首,现在人们还会是这么平静吗?他们会怎样做?围住他?双手握拳?怒目相视?或许目光就可以杀死他。

杨升不算是恶毒之人,虽然为达到某些目的,他做过一些亏心事,但他很快就良心发现。所以他到现在都在深深地内疚,好在现在他感到了一丝欣慰。毕竟,这里又重复了生机,似乎当年屠城的影响已经烟消云散,并没有给人们留下太沉重的记忆。但历史会忘记吗?岁月在历史长卷上烙下的痕迹,又有什么可以去抹掉?

这些杨升已没有时间去想了,他已经到了这里,最迫切的就是见到要他来的人,这个人会是谁呢?为了女儿,他十分着急,但其实他根本不用着急,既然别人在向他讨债,那着急的应该是别人,只是这种情况,谁还会那么冷静呢?

终于一个年轻人找到了杨升,很恭敬地问:“阁下可是杨升?”

“不错。”杨升赶紧回答。

“我是奉命来请你的,请跟我走吧!”

杨升点点头,起身跟随年轻人走了。

穿过大道,趟过小河,路途越来越清晰,杨升的想法也越来越清晰,因为目的地在望了,赫然是李林章当年的中军帐遗址。

“师傅,客人请来了。”年轻人说完,退到了一边。

杨升望着眼前的这位“师傅”,记忆在深处搜索,可一时竟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这张面孔。

“王爷真是鸿福齐天,这么多年了,身体还是这样硬朗。”“师傅”说。

“你是……”杨升还是没有认起来。

“王爷真是健忘,托王爷的福,当年给我一条生路,今日才有幸再次相见。”

“你是李原!没想到你出了家。”杨升总算是认了出来。果然是李林章的旧部在寻仇。

“王爷爱女之心令人钦佩,不远千里准时而来。”

“霁儿怎样了?你把她怎样了?”杨升道。

“王爷放心,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为难一个无辜的小姑娘的,但这十几年的旧帐,我们怎么个算法呢?”

“他们三个人都是你杀的?”杨升问。

“那是他们应得的下场。”李原道。

“你想怎样?”杨升问。

“要一个公道,用你的血来祭国公在天之灵,还岭南百姓冤魂的清白。”

“那你可以动手了。”杨升道。

“哈哈……你的确很聪明,但是我也不笨,我还有自知之明,我知道,即使我再修练这么些年,也不会是你的对手,所以我不会蠢得以卵击石。”

“你想杀我,又不肯动手,难道要我自杀不成?”杨升道。

“不错,我正是要你在我面前自刎。”李原道。

“难道我会这么笨吗?”杨升笑道。

“因为你的女儿在我手上。”李原道。

“你竟然如此卑鄙!”杨升愤怒地说。

“为了能报仇,我不惜任何手段。何况,即使再卑鄙,我也不如你啊!”

“难道你非要置我于死地才甘心?”

“不错!只有你死了,一切才能恢复平静。”

“好!我希望你言而有信,不要伤害我的女儿。”说完,杨升拔出了剑。

“她们又没有错,我怎会去为难她们呢?”

杨升缓缓地举起了剑,看着李原,其实李原也在看着他,杨升在想,难道自己真的就这样死去?这似乎太令人不甘心了。但他又能怎么做呢?此刻他也只有听命于人,因为女儿在他们手上,他不敢冒一丝风险,女儿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李原看着杨升,冷笑道:“怎么?你不敢吗?”

杨升摇摇头,叹道:“罢了,我应有此报。”说完,剑一挥,直抹咽喉。

“铛!”剑落地,人呆住,杨升完好无损。

长剑静静地躺在地上,只是旁边多了一把纸扇,普通的纸扇,但是此时却不普通,因为它不仅救了杨升一命,而且杨升和李原都再熟悉不过这把扇子了。这把扇子的主人也正站在他们面前,没错,是莫紫衣。李原目光复杂,却没有说话。

杨升吃惊地说:“你也来了!你没有必要救我的。”

莫紫衣摇摇头说:“我不是救你。”

“不是救我?那你为何要打落我的剑?”杨升不解地问。

“因为我要杀你!”莫紫衣冷冷地说。

阻止别人自杀却是为人要杀别人,每个人都在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但莫紫衣确确实实是这么说的。

“因为我要亲手杀你,所以我不会让你这样死去的。”莫紫衣终于让人明白了他的话的意思。

杨升吃惊的表情已无法形容,因为他根本无法理解,他问:“为什么?”

莫紫衣尚未回答,李原在一旁说:“莫儿,我知道是瞒不过你的,只是你真的不该来。”

他们竟似很熟。

“师傅,我们一生的心愿就要完成了,我又怎能不来亲眼看看?何况,这么危险的事,我又怎放心让你一个人来冒险?”

杨升明白了,原来莫紫衣竟是李原的徒弟!

李原望着杨升道:“你一定对他非常熟悉,但你知道他是谁吗?”

杨升看着莫紫衣,这形象让他既熟悉又陌生,突然清晰,突然模糊,他不由微微颤抖起来,“你是……”

“我爹的名字叫李林章。”莫紫衣一字一字地说。

杨升苦笑着喃喃道:“天意,真是天意!”

现在看来,莫紫衣身上确实有当年李林章的影子,只是以前杨升根本就没有往这方面想,他又怎么可能往这方面想呢?

杨升道:“当年都说李林章有一小公子,只是谁也不知他在哪儿,没想到会是你。”

李原道:“苍天保佑,国公后继有人,当年小公子刚出生不久,就被一游方道人相中,认为是习武奇才,非要收为徒弟,国公当时是忍痛割爱,不想却救了小公子一命。国公死后不久,我就找到了小公子,一直等他长大成人,为的就是今天替国公报仇。”

李原说完,又转向莫紫衣,道:“其实我一直都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出人头地,为李家重复英名,以慰国公在天之灵。你有今天的地位已很不容易,所以我不想让你卷进这件事里来。我让你接近杨升,只是要你找到他的弱点,现在已经找到了,剩下的事就由我来做吧。你在公门有很好的声誉,飞黄腾达只是时间的问题,我不想你半途而废。”

莫紫衣道:“师傅,你想的是很好,但这能实现吗?我有了名声又有什么用,我敢以真面目示人吗?如果不能以真实身份存在,我又怎么能重新恢复我们李家的名声?其实在我心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亲手报仇。”

李原道:“不错,国公的仇我一定要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等机会,只有找到他们的弱点,有十足的把握,我才会动手,现在只剩下杨升,只是今天你不该来的,要不此刻杨升已经是个死人。”

莫紫衣道:“多年来,我一直都在想着有一天,可以手刃仇人,替爹报仇,但没有师傅的命令,我一直都不敢动手。这些年来,我要与仇人相敬如宾,这是多么大的痛苦啊!今天,机会终于来了,我又怎能错过?”

杨升道:“很好,你们说了这么半天,很是感人,但你能击败我吗?”

莫紫衣道:“胜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亲自动手,你做事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但我不会。杀不了你,是我技不如人,愧为人子,但我绝不会让后人耻笑我不仁不义。”

杨升道:“不错!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动手吧。”

莫紫衣却转向了李原,道:“师傅,徒儿不孝,违背你的意愿了。我想求你一件事。”

李原叹了一口气,说:“什么事?”

莫紫衣道:“其实你们不应该劫持雨霁的,她没有错,我希望不论我们的比试结果如何,师傅都不要为难她。”

李原道:“我知道是瞒不过你的,本来我不想让你知道,但……”

莫紫衣道:“师傅现在就把她放出来吧。”

李原瞪大了眼睛,问:“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杨升在和我决斗时,还心有顾虑,我给他一个公平的机会。”

李原知道莫紫衣的脾气,他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

很快,雨霁就出现了,她看起来很好。见到眼前的人,显得很吃惊,“爹爹!你怎么会来了?还有莫大哥?”

杨升也叫道:“霁儿,你没有事吧?”

“我很好,爹爹。只是他们为什么要囚禁我?你快来救我啊!”

杨升无语,莫紫衣亦无语。他们又能说什么呢?在这样一个小姑娘面前,他们又能怎样解释呢?

“呛!”莫紫衣拔出了剑,指向杨升,道:“拔你的剑。”

“什么?”雨霁大叫,“莫大哥,那是我爹,这些才是劫持我的人。”

“我知道,我也是劫持你的人。”莫紫衣道。

“什么?”雨霁瞪大了眼睛,的确,她现在也只能是疑惑,没有别的。

“霁儿,有些事你以后就会明白的。”杨升说完,躬身捡起了地上的剑。

剑在手,已待发。世事的捉弄有时真令人哭笑不得,昨日还款款深情,今日却要拔剑相向,这变幻的速度让人怎么去接受?或许世上真的没有永恒的东西,所谓的永恒只在一瞬间,朋友与敌人也仅在一线之间。

剑待发,众人都在瞩目。

剑未发,只因一个人挡在了中间,是雪晴。

“你来了。”莫紫衣淡淡地说,但他问的并不是雪晴,他问的是站在身后的人,虽然他没有回头,但他知道是谁。

“我来了。”陆小凤道。

“我知道你会来的。”莫紫衣道。

“你应该知道我一定会来的,而不是在五百里之外。”陆小凤道。

“你早就知道了。”莫紫衣问。

“我刚才才听到。”陆小凤道。

“不会吧?你又何必骗我呢?”莫紫衣道。

“因为只有听到你亲口说出来我才会相信。”陆小凤道。

“为什么?”莫紫衣问。

“因为我只相信你说的。”陆小凤道。

他们的对话一直很平淡,但又有谁听到这样的话会觉得平淡呢?

莫紫衣道:“你早就知道了?”

“从胡幽死时我才知道。”

“为什么?难道有什么问题?”

“因为我发现雨霁并不是胡幽劫持的。”

“为什么?”

“以他的为人,那么胆小,是根本不会主动来惹我的。”

“这并不一定,也不能肯定就是我。”

“但你那天不应该正好出现的,而且正好杀了他,他只不过做了个替死鬼而已。”

“我知道什么事都瞒不住的。”

“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不想让你插手,什么事你一插手就肯定会有麻烦,所以我想利用鬼斧门扰乱你的视线。”

“雨霁是你放进鬼斧门的?说我要杀胡幽的也是你?”

“要买通几个鬼斧门的人传传假情报还不太难。”

“但你骗人的水平太差了。”

“为什么这样说?我感觉我还是挺会骗人的。”

“或许在别人面前是,但在我面前不是。”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朋友。”

“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把你骗得最惨的肯定是你的朋友’这句话吗?”

“但你不会,因为你在一些事情上根本就不会伪装,你的眼睛出卖了你的心。”

莫紫衣笑了,此刻他竟然笑了,因为朋友,因为此时此刻他还有朋友。

莫紫衣道:“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是交上了你这样的朋友,而这也正是我最不幸的。”

“为什么这样说?”陆小凤问。

莫紫衣道:“有你这样的朋友,又有谁会认为不幸运呢?但是恰恰相反,因为从此我就再也没有秘密可言了,当面对你时,我不知不觉就把自己全暴露了。”

陆小凤也笑了,这的确是实话,因为很多事情并没有线索,他都是从莫紫衣的眼神中看出的。

陆小凤道:“其余三人都是你杀的?”

莫紫衣道:“是我的师弟们。”

“你们的手法真的很高明,没有一点儿线索。”

“为此,我们把每一个人的特点都研究了个透,抓住他们的弱点又怎会不顺利?”

“但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你为一件事整整策划了十几年,你就明白了。”

“他们的弱点真的就那么致命吗?”

“刘贤好财,我用一件稀世珍宝就可以令他支走下人,因为他根本也想不到有人会在他府上杀他;而萧国瑞好静,所以他晚上睡觉时侍卫都离他的房间很远,因为他们怕惊动他,所以这就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那王金成呢?”陆小凤问。

“其实我们根本就没有找到王金成,只是刘贤太贪生怕死,当我们的剑刚架在他的脖子上时,他就把什么都说了,否则我们根本就不知道王金成在长安,也不会知道他们的接头信物是玉牌。如果没有玉牌,也根本杀不了王金成,他可以隐藏多年不被我们发觉,可见他是个十分小心的人,所以多亏有了玉牌。至于杨升,我想你应该清楚的。”

“只是胡幽不明不白地送了命。”

“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借此机会除去他也算为江湖除了一害。”

“但你却给我招来了一个麻烦。”

“什么麻烦?”

“刀泰。”陆小凤道。

“苗疆禅王?”莫紫衣也知道这个名字。

“是的,他是胡幽的师傅。”

莫紫衣苦笑着摇摇头,他似乎明白了,但这个他确实没有想到。

“等这件事结束了,我会亲自去找他了结的。”

“那玉罗刹呢?”陆小凤问。

“这个总不能也怨我吧?其实我也是一直对那块玉牌感到疑惑,正好你提起,我就顺水推舟。但还是要感谢你,如果没有你,一切不会这么顺利。”

“看来我真是个傻瓜,以为自己很聪明,孰不知一直在被你看笑话。”

“我可没有取笑你的意思。”莫紫衣严肃地说。

“但我还觉得自己像个木偶。”

莫紫衣没有再说什么,此刻他也不知该说什么了。所有的人都在默默听着他们对话,仿佛在看一场演出,而事实上他们也真的插不上话,尤其是雪晴和雨霁,当一切慢慢清晰时,她们也只能拥在一起痛哭了。她们又能做什么呢?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其实一切本来可以很圆满的。”陆小凤在喃喃地说。

莫紫衣道:“这一切都是天意,如果你不介入,这一切或许会在平平淡淡中结束。”

“不!这一次你错了,而且错的厉害。”陆小凤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莫紫衣道。

“其实这也怨不得你,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想到的,你说是吧,易天飞?”陆小凤转向杨升。

易天飞!易天飞是谁?他不是玉罗刹的师弟吗?不知道的人很迷惑,知道的人也很迷惑。

但有一个人不迷惑,杨升叹了口气,说:“我知道,迟早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但没有想到是今天。不错,我就是易天飞,从你们从西域回来后,我就知道这个秘密守不住了,只是我不明白,你真的对自己那么有信心吗?”

“信心我是有的,但肯定你是易天飞的却不是我。”

“那么是谁?”

“是我!”

“陆小凤把你的画像一传来,我立刻就认出了你,这么多年来,我其实早就应该想到的,以你的个性是根本不可能碌碌无为一生的,只是我的手下太笨了,他们找遍了整个江湖,却唯独忽略了朝廷。唉!这也怨不得他们,谁又会想到你竟成了平南王爷?”

说话的人是玉罗刹,他也来了。

陆小凤道:“今天看来真的是个好日子。”

杨升摇摇头说:“这又何苦呢?你为什么非要找到我呢?”

玉罗刹道:“因为我一直觉得欠你太多。”

杨升道:“你并不欠我什么。”

玉罗刹道:“但我还是觉得内疚。”

杨升大笑起来,笑声苍老,也带着苦涩。

一直都被这变故弄得迷迷糊糊的雪晴见爹爹如此,不由大叫道:“爹爹!你怎么了?”

杨升止住了笑声,道:“晴儿,别怕,爹爹没事,这个秘密在我心中太多年了,现在该是让你们知道的时候了。”

“师弟,往事何堪回首,你又何必重新勾起旧伤呢?”玉罗刹道。

“不,到了该说的时候了,逃避也不是个办法,而且这么多年来,这个包袱压在我们心头太沉重了。不解释清楚,我们这一生都不会安宁的。师兄,你其实根本就不欠我什么,更不必内疚,我之所以离开,是因为我无法再面对你们,你们没有错,而是我没有办法去接受这个现实,看到你们恩恩爱爱,幸福甜蜜,我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嫉妒。心爱的人就在身边,每天却只能看着她依偎在别人怀中,你知道这是多么大的折磨吗?那种痛楚,让我一想起来就发狂。”杨升道。

玉罗刹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爱”就一个字,可又有谁能说清楚呢?你又能去怪谁呢?怪只怪苍天捉弄,命运无常。

杨升继续说:“所以我只有一条路可走。我不能伤害你们,也不想伤害自己,所以我只有离开,因为错的是我,我不该在错的时候爱上了她,而且不能自拔。”

“不,师弟,你并没有错。”

“不!我错了。因为我爱的不是时候。那时你什么都比我强,她当然应该选择你,而我却始终没有明白这个道理。等我清楚了,我就决定要离开,我一定要做出一番事业来,证明我并不比你差,当年她没有选择我,是她的错误,而不是我。”

“现在你终于成功了。”玉罗刹道。

“不错,我是成功了,但成功后我发现我还是错了,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任何事情都不能重新再来一次,失去的也永远都失去了,永远我都无法再拥有。而我为了成功,甚至不择手段,做出了许多令人不齿的事情,这不别人已经找上门来了。”杨升道。

“其实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堂堂正正的成就一番事业的。”玉罗刹道。

“但那需要太长的时间,我根本没有办法等下去,那种痛入骨髓的折磨,你们是不会体会到的。那时我的能力正好是他们所需要的,而他们也能给我我所需要的,所以我们就走到了一起。”

“所以你就踩着无数无辜的生命成就了你所谓的事业?”莫紫衣愤怒地说。

“成者英雄,在任何时候都是这样的,你若想成功就不能心肠太软,如果没有人垫在你的脚下,你又怎能站的高?”杨升回答道。

“这只不过是你给自己找的借口而已,刽子手永远都认为他杀人是有理的。”莫紫衣道。

杨升没有再回答,而是拂着女儿的头发说:“爹这一生最遗憾的事就是对不起你们的娘,爹一直都不和你们说你们娘的事,是因为爹无法开口。”

“爹,娘不是早就过世了吗?”雪晴问。

“不错,但这全是因为我。爹一直对以前的事耿耿于怀,所以对你娘一直不冷不热,致使她整日郁郁寡欢,生下你妹妹后不久她就……是爹害了她,爹一直都内疚不已,我错了,这一生我其实彻头彻尾是个失败者,我拼命地追求,但当幸福来临时,我却视而不见,任其轻易地溜走。等我发现时,已是两手空空,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师弟,你终于感悟了,最珍贵的东西远远不是浮世虚名,只要你用心,你身边其实有许多值得你珍惜的东西的。”

“不错,师兄,这么多年来,我们的心结终于可以解开了。”杨升道。

“但你的事情怎样处理呢?”

杨升面向莫紫衣,道:“我弃官归隐了这么多年,早已不理江湖事,难道你非要赶尽杀绝吗?”

“你说呢?”莫紫衣道:“王金成也早已弃官归隐,而且在地方上做了许多善事,应该说他已经改邪归正,但是他做善事的钱是哪儿来的呢?这些钱本来就是属于百姓的,再还给百姓也是应该的,难道这能算是你的功德吗?只不过是假惺惺而已,根本不能弥补你们所犯下的错。血债只有血偿,任何东西都不能替代。”

“那么一个人犯了错,就没有改正的机会了?”杨升道。

“那要看你犯的是什么错,有些错是永远都没有机会改正的。你认为你的错可以让我宽恕吗?”

“是的,或许你是对的,你可以动手了。”

“不!爹爹。莫大哥,你真的不能放过我爹爹吗?看在他已是老人的份上,看在他一直对你非常好,你就不能不追究吗?”雪晴流着泪说。

“莫大哥,你真的不能宽恕我爹吗?”雨霁也是乞求的眼神。

莫紫衣不敢看她们的眼睛,他怕自己多年一直坚持的信心,会在她们的目光中瞬间崩溃。他该怎么做呢?他只有呆呆地立着,父亲的仇或许可以不再追究,但岭南数万人的血就白流了吗?他们的冤魂不需要昭雪了吗?

雪晴望向陆小凤,因为她知道此时若还有一个人可以影响到莫紫衣的决定,那这个人一定就是陆小凤。但她能让陆小凤做什么呢?该做的陆小凤一定会做,不该做的自己又怎能去勉强他呢?

陆小凤沉默无语。

莫紫衣道:“为什么你不说话?”

陆小凤道:“我已经说了。”

莫紫衣问:“你说过什么了?”

陆小凤道:“你所想的就是我要说的。”

莫紫衣笑了,他为有这样的朋友而感到骄傲,一个人最需要的不是可以给你多大帮助的朋友,而是一个永远都会尊重你的决定的朋友。

杨升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示意她们不要悲伤,他对陆小凤说:“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陆小凤道:“她们俩你可以完全放心。”

杨升笑了,“我始终都认为你是最聪明的。”

说完,他转身走向莫紫衣,所有的人都默默地注视着他们,每一个人都清楚,他们的生死决斗有太多太多的理由,而找不出一个理由可以化解。

杨升道:“你可以动手了。”

莫紫衣举起了剑道:“请拿起你的剑。”

杨升道:“我不需要。”

莫紫衣道:“不管是你自信也好,是你轻视我也好,我的礼节已经到了。”

杨升道:“江湖中传说你的剑法出神入化,只是我从未见过,今天我有幸一睹了。”

莫紫衣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都不用剑吗?”

杨升道:“肯定不是怕西门吹雪找你比剑。”

莫紫衣道:“看来你对江湖事了解地还真不少,当然不是这个原因,因为我一直都在为你留着。”

杨升笑道:“你太让我受宠若惊了。”

莫紫衣道:“这是事实,因为这是我唯一的筹码,所以在我没有杀死你之前,我不能让太多的人看到。”

杨升明白了,莫紫衣保留剑法是为了做最后一搏,剑法只要用了就会被人知晓,被人知晓了也就失去了神秘的威力,原来莫紫衣为了今天已经处心积虑了这么多。

杨升道:“你很细心,但无论怎样结果都是一样的,你出招吧!”

剑闪人舞,一切都如期发生了,懂得的人可以看出,莫紫衣的剑法的确是犀利无比,招招致命,而杨升也有他自信的本钱,空手化剑气于无形,毫发不损。似乎一时间并看不出孰优孰劣。

但几秒钟后战斗却分出了结果,所有的人都呆住了,空气似乎在刹那间就被凝固。发生这一切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莫紫衣的剑已深深刺进了杨升的胸膛。

是真的!片刻静止之后,雪晴和雨霁大叫着扑向杨升。

莫紫衣松开握剑的手,呆呆地立着,他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不停地在说:“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躲?刚才你完全可以躲开的。”

杨升嘴角沁出了鲜血,咳嗽地说:“一切应该有个结局的。”

玉罗刹叹了口气道:“师弟,他的剑法虽然精谌,但他根本不可能杀死你的,你为什么要自己送死呢?”

杨升道:“师兄,一切的恩怨都由我而起,也应该由我来结束,你觉得还有比这个更好的结局吗?”

的确,谁也再找不出更圆满的结局了。

杨升接着说:“师兄,我一死,所有的恩怨都结束了,一切又可以恢复平静,你不要为我报仇,没有必要,你一定要答应我。”

玉罗刹点点头,他已说不出什么了。

杨升喘了口气,拉着两个女儿的手,她们的手也一直紧紧握着杨升的手,杨升看着陆小凤说:“你不要食言。”

陆小凤点点头,他同样也说不出什么。本来他就想不出完美的结局,这或许是能让每一个人都可以接受的唯一结果。

杨升的话语已开始含糊不清,他断断续续地说:“乖女儿,爹…爹不能再照顾你们了,…以后要…要听陆小凤的话,他一定…一定会照顾…照顾好…你们的…”

雪晴和雨霁已泣不成声,杨升的目光已渐渐呆滞,但他还是将目光集中向莫紫衣,说了最后一句话,“你的剑法的确…的确不错……”

杨升死了,脸上带着笑容。他笑,或许是因为他终于可以解脱了,压抑了他一生的重负在一刻全被清除,或许他真的可以轻松,至少再也不用受思想上的折磨了。

他的的确确再也不用受折磨了。

曲终人散,该走的都走了,该留的谁也赶不走,他们都有许多事情还要去做。杨升却是永远的留在了这里,但他已不需要再做任何事了。

一座孤坟处在空旷的原野上,雪晴和雨霁的泪水无法止住,虽然她们的哭泣一直都没有停过,但她们的泪水还是没有干涸,难道女人天生就多泪吗?这个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场变故对于她们来说,不仅仅是用“突然”就可以代表的,她们又怎么去承受?

陆小凤站在了一边,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们痛痛快快地哭个够。

坟前又多了一个人,莫紫衣来了。

雨霁愤怒地望着他,“你来干什么?”

“我来吊唁一下老王爷。”

“谁用你假慈悲,你滚!”雨霁大声吼道。

“我来吊唁的是平南王爷,不是杨升,也不是易天飞。”莫紫衣一脸深沉地说。

雨霁还想再说什么,雪晴拉住了她,她们又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你打算以后怎么做?”陆小凤问。

“我要到京城去。”莫紫衣道。

“到京城去?”陆小凤不解地问。

“是的,他们只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而已,而真正的罪魁祸首还在逍遥自在,我要去找他。”莫紫衣道。

陆小凤明白了,莫紫衣是要进京找皇帝,但这又有什么用呢?你能把皇帝怎样?就算他错了,他会还你一个公道吗?何况皇帝又怎么会错呢?对错不全由他决定吗?

“我和你一起去!”不知为何,陆小凤也决定这么做。

莫紫衣的眼睛湿润了,他知道这一去有多么凶险,他也知道这会连累陆小凤,但他更知道陆小凤决定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等我把她们安置好后,我会到京城找你。”陆小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