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20.警视厅的鲨鱼.其之五
接通电话后的沉默让菅野内心的紧张感不断攀升，电话对面的人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任何表示，一片死寂——这通常都预示着不好的结果。
但是他也没有主动问话，而是在等，让出空间引诱对面的人主动发动进攻，这样他就能第一时间判明对方的身份和意图。
沉默持续了近一分钟的时间，这一分钟对菅野来说甚至要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直到灰原终于开口，悬着的心终究是放下来了。
“——怎么不说话？我打错了？”
“呼——没打错。如果你要找菅野的话。”
“不找你找谁？”灰原的语气冰冰凉凉，让菅野想起和她初遇那天漫天飞舞的雪花。
“你是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还是把我当小孩子啊。”
“难道不是吗？”
“嘛，算是吧。”电话那头传来数秒的沉默，“加班？今晚不回来了？”
“回去，但要晚点儿。”
“是吗，知道了。”
没等菅野回复，那边就生硬地关断了电话。
这小丫头......
“女朋友？明明有女朋友在家里等着还要大晚上的来别的女人家里？被误会出轨也不要紧吗？警察先生。”新名翘起二郎腿，微笑着调侃道。这一通电话让新名看到了菅野不是那么“吓人”的一面，就像是拆穿某种谎言一般，让她在警官面前重新获得了一些自信。
“女朋友？那我就该吃牢饭了。”菅野收起电话，“倒是你打算跑去哪儿？回老家？我记得你是四国......”
“——你知道？”
“猪仔跟我说过，说是什么香川县，从来没去过。”说完，菅野摸出香烟盒，“你家能抽烟吧？”
“随你便。”
菅野眯起眼睛，用银色的打火机点燃衔在嘴里的香烟，猛吸一口，对着凸阳台吐出烟雾：“跑吧，趁你还能跑。”
“猪仔......真是我害死的？”
“怎么说呢？”菅野随手把烟灰弹到身后的洗碗池里，“主要还是因为他自己太蠢吧。”
“他真的杀了警察？反正新闻上是这么说的......”
“那还能有假？”菅野向新名隐瞒了猪仔的真实目标本是他，因为这种事情不说也罢，说了反而麻烦，“啊对了，猪仔的杀人用的枪是改造枪啊，经过某个不知名枪匠的手，这种东西可是稀有物，你和猪仔睡觉那天见过吗？”
新名摇摇头：“没有，鬼知道是哪个混蛋朋友帮他搞来的。”
“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比如猪仔的行动路线，有没有他提前约好要见的人？”
“我们只有那天晚上见面了啊，又要洗澡，又要做爱，又要睡觉的。还能聊什么？”新名的意思菅野也明白了，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剩下不能说的也要当不知道。
菅野在组对部和这种人打过太长时间的交道了，明白自己已经问不出来什么了，于是准备抽身告辞，摸出一张名片递到新名手里：“想到什么就打电话给我。”
“能请你送我去香川吗？行李有点多啊！说不准一到香川，我就又能想起点儿什么。”
“想得美啊。”菅野摆摆手，叼着香烟离开了新名的公寓。
下楼梯的时候，他基本已经确定新名就是被幕后主使利用的棋子罢了，没有任何再利用的价值。从她口中得知给她送钱的男人的相貌特征还是让菅野收获满满的，不过菅野也不能确定新名是不是在胡说八道，是不是奉幕后主使的命令有意扰乱调查方向，对于新名的证词，还是谨慎对待比较合适。
听到楼下发动机启动的声音，新名从玄关处回到室内，抓起小屋的座机给神秘人打去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是我，新名。有警察找上门了，问我猪仔的事情。”
“当然什么都没说啊......”
“叫什么？菅野。全名的话我看看......”新名翻动名片，“菅野信之。”
“嗯，问了点儿有的没的。”
“请您快点儿来接我吧，我真的不想留在东京了。”
“好的，我就在家里等您，谢谢。”
XXX
菅野回家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的两点钟，一进门，他就看到餐厅的灯亮着。
啧。
尾巴真长，吃完饭连灯都不知道关。
一想灰原白白浪费了两三个小时的电费，菅野就有点儿肉疼——哪怕仅仅是一只灯泡。
把外套挂在客厅的衣架上，菅野走进厨房，眸子随之不解地放大。
他发现那位茶发女孩儿竟趴在餐桌上睡着了，面前还摆着早已冰凉的饭菜——显然，并不是外卖，因为她也没钱买外卖。那就只能是她亲手做的，除非家里还有别人来过。
少女身形消瘦，媚态天成。明明才七岁——这要长大可真是不得了。
菅野不由自主地打量起她的睡相，因为她的面庞实在太过美丽自然，令人印象深刻的茶色短发和精致的五官浑然天成，眉目上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伤感，哪怕睡觉时也是紧皱眉头，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就像从画里走出来一般美丽的女孩儿让菅野不忍心去打搅，只敢静静的观赏。
他小心翼翼地拉开椅子，坐在她对面，又瞥了一眼满桌的饭菜。
心生疑惑。
她才刚七岁，下厨的本事就如此了得了？
不合理啊。
菅野总是会对不合理的事情十分关注。
她也总是强调自己不是小孩子。
明明就是小孩子，也不知道是在逞强还是想快点儿长大......
菅野无意间踢到了旁边的椅子，巨大的声响惊醒了对面的少女，她面露惊恐，看到发出声音的是菅野，这才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你回来了啊。”
菅野掩饰慌张般地将手机取出来放在桌角处：“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你说你会回来，所以稍微等了一会儿。”她的语气还是像往常那般冰冷，“饭菜，你自己去热，都凉了。”
“这都是你做的？”
“不然还能是谁？警察原来都是这么笨的吗？”
菅野耸耸肩：“作为一个刚上一年级的小学生，这未免......”
“早就说过，我不是小孩子。”灰原从座位上跳下来。
菅野被逗笑了：“好吧，作为成熟的大人，你终于肯告诉我你背后的秘密了？”
“不是。”灰原走到菅野面前，“我就是想感谢你收留我。”说完，她对着菅野深深地鞠了一躬，“在不知我底细的情况下，无条件的相信我。真的很感谢你。”
“唔。这样啊。咳咳，咳。”菅野不太习惯被人道谢，为了掩饰窘迫清了清嗓子，“随你好了，等你下定决心之后再告诉我也不迟。嗯......好，就这样。”菅野对她点了点头，“你该睡觉去了。”
灰原礼貌地道了一句晚安后便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再次叮嘱菅野把饭热热后再吃。
“——其实不用道谢的。”菅野突然开口了，惹得灰原停下脚步。
“我在警察学校的教官说过——我们警察，本身就是为了保护弱者而存在的，因为保护弱者是正义的事情。警察也好，检察官也好，法官也好，律师也好，如果人人各司其职，不要偏离岗位，就能构筑一个绯色的巨塔。不仅可以抵抗黑暗，还是一个标志，法律和正义的标志。”
说完，菅野回过头来，对着灰原笑了。
“既然这是我的本职工作，你就没必要道谢。”
“好。”少女点点头，“那我收回前言。”说完，便回到房间里，碰上了门。
哈。
真是自讨没趣。
菅野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