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拒绝
成濑小姐刚离开不久，隔壁忽然传来关门的声响，虽然公寓隔音效果不差，但隐约能听见。
这是矢野空一年多以来第一次听到隔壁邻居回家的声音。
他没有去拜访一下的想法，大家平时都忙于自己的事情，没有交集，为什么还要互相打扰。
这很符合矢野空的行事准则。
嗯……确实有一点担心成濑爱衣小姐的安全，她万一出事了，自己完全有责任的。
没有任何合适的理由放成濑小姐进房间，就和之前后藤同学的事情一样，不像是他的作风。
矢野不是一个善于倾听的人，也不是一个喜欢找话题的男生，这导致了刚刚那段沉默而又漫长的时间。
他在用手机给公司解释，今天晚上的直播肯定需要取消。把成濑小姐放一边去卧室直播，百分百又会被发现。
姑且坐在客厅，应付她。
单纯听别人说话其实并不难，但是成濑小姐只顾着喝闷头酒，有心事的样子都写在了脸上。
如果不是和自己有关的事，也不必特地找借口来这里。
矢野空没有主动开口，他感觉大概率对自己而言不是好事。
虽然说起来可能很自以为是，或许因为自己脸看久了，矢野空即便是面对成濑爱衣这种完全可以称得上超美少女的刚毕业大学生，也具有比普通人更强的抗性。
至少不会因为她的美貌而盲目打破自己的准则。
喝醉时甜美的笑容，浅色的眼眸，水润的双唇，曲线迷人的柔软身体。
呃，我在想些什么？
......
天越来越冷，从遇见成濑小姐之后，冬天里的雪，格外多。
银装素裹的街道，路灯，公园，还有远处的屋顶，现在自行车也几乎骑不了，围着白色围巾的矢野只能跟着同校的其他学生一起挤电车，虽然无可避免地要和这些学生打个招呼（即点头），但相应的，遇见电车色狼的概率也会低很多。
矢野空和成濑小姐的缘分似乎并没有就此断开，line上，成濑爱衣还是会经常找矢野聊天，有一搭没一搭，不太能知道意义所在。
【吃饭了吗？】
【嗯。】
【好大的雪呢。】
【嗯。】
诸如此类对话，总是以成濑爱衣的惨败收场。
只有在矢野空的家里，和他面对面时，才能感受到，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这个人是不讨厌成濑小姐的。
嗯，在这一周内，成濑爱衣又一次死皮赖脸去了矢野空家里，理由是喝酒。
‘喝酒为借口’这个事实已经赤裸裸摆在了矢野空的眼前。
这次还是被她趁机溜了进来，出于麻烦还是说了几句话，不过也没有具体性的话题和目的。
“呐，矢野学弟，我们现在算是朋友吗？”
矢野空面无表情地边说边关上房门。
“不正当关系。”
成濑爱衣的脸有点红，每次喝点酒，说起话来总是没有分寸感。
不正当关系指的是学生和社会人，直接的……奇怪羁绊吧，才没有别的意思！
相差五岁的思春期少年和成年女性还在意外地保持联系。
虽然已经辞职，成濑爱衣却还是很忙。
矢野空从未提起过她有关这方面的状况，但他稍微有些好奇。
隔壁的邻居有时候会很晚才回来，很巧的是，矢野结束演艺课回到家之后不久，大概率能听见隔壁的关门声。
也是个很辛苦的上班族吧。
他这样想道。
冬季过后，再过一个春天，一个夏天，矢野就要没有回路地进入三年级。
如果没有曾经的那些，也许他还能有一个玫瑰金色的高中生活。
虽然，他不向往绮丽的青春。
圣诞节还有半个月左右，教室里的同学已经开始逐渐在讨论该如何度过，和谁一起度过，这样，那样的事。
嘛，可以一起度过的，大概就是就是家人，恋人？
或者......借着特殊节日和气氛想要一鼓作气告白的表白对象？
“要不那天大家一起去ktv唱歌，然后租个地方开圣诞派对？”
“场地费要花不少钱吧，去拓海家怎么样？”
班级里的阳角小团体在课间讨论着圣诞节的安排。
“矢野同学你去吗？一定会很热闹的。”
将头发染成深棕色的女生忽然转过头来，邀请在班级边缘沉默的矢野空。
她做了美甲的指尖绕着鬓间的发梢，眼神里带着隐晦的期待。
看着操场的矢野空收回目光，抬头看她的脸，对方一点一点心虚地挪开视线，避免对视。
“多谢你的好意，不了。”
略显失望的表情，勉强的笑容。
完全在预料内。
问出来之前就应该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吧？
这位处在班级中心一点的女生曾经对矢野空表白过，结果显而易见。
不知道还和矢野搭话的理由是什么，明明他是这么冷淡的人。
如果是大人的话，圣诞节会怎么过呢？
电影院，高档餐厅，槲寄生下的吻。
或者，酒店？
成濑小姐的话，会怎么度过？
其实，关于她辞职之后的去向，在这段时间内，矢野多多少少有一点猜想。
发生变化的，还有同桌后藤一里，不知道平时晚上在干些什么。
那双浅色眼眸下方，黑眼圈越来越深，都快比得上中华大熊猫了。
而且，后藤同学的精神状态目前也值得关注，她仿佛时刻属于紧绷状态，嘴巴在唧唧歪歪念叨着什么‘要死了’‘要死了’这种丧气话。
在今天，她散发的这种氛围已经接近快要喷发的富士山，这种程度。
当然，富士山喷发什么的......有点可怕。
她绝对会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
社团活动时间很快就到了，操场上很准时地开始回荡起钢琴声。
D大调卡农。
没有社团活动的矢野空迅速整理好自己的东西，他准备早点离开像巫毒娃娃一样的后藤一里身边。
今天没有下雪，但大阪的冬天很冷，积雪一时化不了，银色的高楼，绿化带，总会让矢野觉得视线比以往这个时间点要更加发亮。
奇怪的是，平时有社团活动，放学后总是第一个离开教室的后藤一里今天居然还在座位上，仿佛在等待什么，当矢野离开教室后，她第一时间背上吉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小步冲出教室。
......
走过放学后三人成行的教学楼长廊，教学楼角落拐角处的音乐教室里，透过半透明的窗户，钢琴前长发的身影一闪而过。
矢野空走得越来越快了，经过音乐教室后，他的路线上，很少有来往的同学。
他的身影消失在下一个转角处。
“为什么......哈啊......矢野同学的体力......哈啊，会这么好啊呜！”
大口喘着气，脸色有点发青的后藤一里哀嚎着。
她从离开教室开始就一直开始‘跟踪’矢野空，因为有些话想对她说，后藤她已经无法再忍耐下去了。
但她忘了之前体育馆里篮球对练时自己与矢野巨大的体力差距，加上平时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家里蹲，现在肺都要喘出来了，不过姑且还是勉强跟上了矢野。
“这边吗？”
她嘀咕了一句，转身往刚才矢野消失的方向跑去，没想到，迎面而来的，是一整片阴影。
熟悉的洗衣液味道，有些令人沉醉的香味，以及意外宽厚的身体。
虽然鼻尖撞得有些酸，但后藤一里一时间愣在了矢野空的胸怀上。
“后藤，”
好听到让她心情舒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呜欸？”
她连忙后退一步，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处于的情况，脸上又青又红，一时间乱了分寸，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在跟踪我对吧？”
不知为何，矢野空冷冰冰的脸上现在还充斥着焦急，声线里有一丝不明意义的颤抖。
“啊--我....没有......”
后藤赶紧低下头，声音越说越小，矢野空能看见她头顶上粉色长发间小小的发旋。
日常，很少见到情绪波动的矢野空，今天却在后藤一里的面前烦躁地抓了几下头发，这让她感到又新奇又害怕。
矢野同学生气是这样的？
“后藤同学，不管你是要表白还是有什么其它的事情，请在这里先等我一会儿好吗？我现在有非常紧急的事情需要做。”
矢野空刚准备转身，衣袖又被后藤紧紧抓住了。
“表，表白？”
“表白什么的，不......但是我，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跟，矢，矢野同学商量。”
说到最后，甚至带上了一些哭腔。
委屈，却带着豁出一切的勇气，如果不是矢野空的话，其他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对后藤的请求点头。
也许，她在担心矢野以这种话为理由逃跑。
矢野一时睁大了双眼，他咬着牙，几乎从牙缝里蹦出了几个字：“拜托了，让我去吧。”
“快要漏出来了啊！！！！！”
水库放闸数分钟，尽管觉得麻烦，一身轻松的矢野空还是回到了刚才和后藤一里约定好的地方。
她刚才识趣地没有跟上来，矢野空上厕所的地方是一个其他学生不知道的场所，这也是他迄今为止真是性别没有被发现的重要凭借。
矢野刚回来，后藤一里又发动了自暴自弃的能力，一个劲地赔礼道歉：“实在很抱歉，我，我不知道矢野同学原来是想去......去上厕所，我还觉得矢野同学是想甩掉我，我真是个过分的人，呜......对不起。“
黑发，长相精致的同桌看着她放在一边的吉他包。
“矢野同学想要我的吉，吉他吗？虽然......花了不少钱买的，但是矢野同学无论如何也想要的话......”
她还没说完，就被矢野打断了：“你是怎样得出这个结论的？”
“对不起！除了切腹自尽，没有别的方法来谢罪了。”
你真的有刀？
......学校已经放松警惕到允许学生带刀入校吗？
哦，应该是玩具太刀。
从哪里拿出来的？
“说正事吧，既然不是......那么你想说什么？。”
‘告白’这个词忽然说不出口，因为矢野觉得自己之前对于后藤的想法放在现在来看实在有些羞耻。
他本觉得后藤一里也许是想对自己告白，大错特错了。
“我想说......”
身高不算矮的后藤捏紧了拳头。
不远处长凳上女生直接谈笑的声音从耳边掠过，她白净，带着青春之息的脸逐渐涨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或许是因为之前盲目猜测后藤的歉意，矢野空还在原地等待。
被迫耐心起来。
后藤的眼神又变得怯懦起来，她从粉色运动服里掏出手机，在备忘录上组织着话语。
不到三十秒，她双手捧起手机，把屏幕呈现在矢野空的眼前。
【可以拜托矢野同学加入我们轻音社的乐队吗？】
“对不起，矢野同学，我实在太紧张了，所以只能写在手机上给你看呀呜......”
说这些话又可以语速飞快毫无顾忌。
最后两个字的声音明显不对，却见后藤蹲在地上捂住嘴巴。
“咬到舌头了......”
“没事吧？”
她摇摇头。
矢野第一次见到这样奇怪又有趣的后藤一里，在教室里从来没有见过。
教室里的后藤一里只是一个自以为的小透明。
虽然有些行为和自己的性格会形成鲜明的反差。
后藤一里很可爱，冒失的部分也很招人喜欢。
但是。
“我找不到答应的理由。”
矢野空是一个很少会动摇的‘女人’。
他看着后藤一里有些无措的双眼，失望表现得太明显了吧。
“啊......也是呢，矢野同学的声音实在太好听了，肯，肯定很适合唱歌吧，我实在忍不住才这样拜托的。”
后藤笨拙地尝试说服矢野空。
对方十分轻微地点了点头。
“嘛，夸我的话，作用也不是很大哦~”
后藤有些呆愣地看着矢野，‘她’微薄的唇角轻轻勾起，平淡的话语里，却好像蕴含着玩弄少女心的魅力，似乎给了她一丝丝希望，又好像只是一桩幻想，像触碰就会碎裂的泡泡一样。
十分危险。
尤其矢野空在她人看来还是处于性别不明的状态，这让后藤凭空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背德感。
爸爸说男人都是很危险的生物，但矢野同学无论是男是女都很可怕啊。
“总之，在后藤同学找到说服我的理由之前，我是不会答应的。”
矢野这样说道。
“那么，我先走了，明天见，后藤同学。”
他走得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这是冷漠的矢野空，身为同桌的别样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