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个性
周末的清早，矢野空被源源不断的手机铃声吵醒。
窗外晨光盛开，他从被子里钻出来，用朦胧的双眼看了一下手机。
经纪人爱华小姐打来的三个未接电话。
明天是礼拜天，HALU的首次线下签售会。
今天上午是爱华小姐向他引荐某一位非常知名的词曲人的时间。
目前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三个小时。
【矢野属于休息日叫不起来的类型呢，了解了。】
三次电话未果，爱华小姐发来的信息。
【不会迟到。】
矢野空拉开窗帘，耀眼的日光能让自己清醒不少。
【迟不迟到都是小事，昨天提醒过你的事情还记得吧？】
【是的呢亲，晚上睡觉都是爱华小姐的亲切提醒呢。】
他用黑色橡皮圈系住头发，单手刷牙吗，单手回信息。
【这么毒舌，你是谁？】
他没有回复，给自己考了两片吐司，涂上偏咸的蛋黄酱，就着一杯加了方糖的热牛奶，这是周六的早餐。
Line里除了爱华小姐的信息，还有后藤一里的。
【早上好呢空酱，身体有恢复吗？】
【谢谢。】
谢什么？
信息没有被读取，后藤也许是在练习吉他。
但早上是否会有些扰民？
蒙在被子里的后藤闭着双眼，嘿嘿笑了两声。
事实上，正在绝赞补觉中。
【没死吧？】
这则信息，来自于山根露。
【不想要尾款的话多说点。】
【我错了亲。】
【我不在的时候，也要去练习。】
山根露感觉不是那种会偷懒的人，但矢野空还是会提醒一下。
【天天都有去，托你的福，连带我弟弟的时间都没有了。】
【？】
【没什么，不重要，矢野你就好好休息吧。】
山根露不是独生子女，所以才比较需要钱？
矢野空不会去深究，这只是一桩交易而已，大家都有自己不愿透露的秘密。
......
“嗯......在咖啡厅碰面？”
接近中午，服装有过打扮，但是依旧不施粉黛的矢野空在银座一家比较安静的咖啡厅门口见面。
不去事务所，这是对方的要求。
矢野空戴着水蓝色的半透明平光眼镜，标志性的黑色中发配蓝色发梢也被扎好，带上了黑色鸭舌帽。
身材匀称修长，路人频频侧目。
很难不让人猜测他是一名艺人，但身份的确没办法判别出来。
“矢野，越来越有当红歌姬的风范了呢。”
爱华小姐还是职场女性打扮，中规中矩。
“您的吩咐不是吗？”
“这是必要的措施。”
他们一起走进店内，爱华小姐事先预约过，简单交涉后，服务员带他们去了二楼靠窗的位置，中午刺眼的阳光，在白色半透明窗帘放下之后，立刻变得柔和起来。
摘下眼镜。
矢野空点了一杯焦糖玛奇朵，而爱华小姐喝黑咖啡。
一点方糖都不加。
在等待中，爱华拿出了macbook，看上去像是在办公的样子。
“会议纪要，要上报事务所。”
爱华小姐在电脑上操作，一边解释。
矢野空点头，没多久，两杯饮品到了，他看着经纪人爱华小姐抿了一口深黑的咖啡，画好的细眉轻轻蹙了起来。
“不习惯也要喝？”
“哪位女生能够拒绝甜品的诱惑呢？只是黑咖啡能够帮助提神，工作所迫哦。”
矢野的目光在爱华小姐的眼窝下逡巡。
“不得不羡慕矢野你，有不得了的基因，皮肤状态好到令人嫉妒。”
他听见后，清秀漂亮到令人看着发愣的脸上，慢慢露出一点奇怪的笑容。
好像听见了什么令人忍俊不禁的笑话一样。
“谢谢。”
他说。
爱华一时有些措手不及，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气氛沉寂下来，矢野空把咖啡杯里的枫糖拉花用银色的小汤匙搅成了一团。
爱华小姐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起来看一眼，说：“天香先生说快要到了。”
“天香？先生？”
这是矢野空首次知道对方的称呼，但这两个截然不同的词语产生了相当大的割裂感。
“反正，矢野请记住我交待过的事情，无论对方是怎样的打扮，怎样的风格，都最好不要有评论他的行为，明白了吗？”
爱华刚说完，就听见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爱华酱~”
典型的男性声线，稍显粗重，却带着软绵绵的腔调。
在咖啡厅中十分独特。
让矢野空想到，如果自己没有女性化的清亮声线，以前直播时也许就是现在这种声音吧。
他并不会觉得恶心，很奇怪。
爱华起身去迎接走来的这位矛盾集合体的词曲家。
接近一米八的身高在大阪本就属于相当罕见的体型，加上对方偏女性化的衣着，和周正的男性面孔上粉色的妆容。
走路的姿态也很少女。
穿着高跟鞋的爱华和他说话得抬着头。
走路带来的风隐约间有香水的味道。
这位天香先生刚和爱华打完招呼，目光就落在了矢野空的身上。
意外地，没有感受到打量的视线，天香先生先生的目光带着惊喜，他弯腰像矢野空伸出手。
“这位就是矢野酱吗？初次见面，和mv里还要漂亮很多呢，也很有个性。”
矢野看了一眼表情如常的爱华，礼貌地和天香先生握手。
是男生的手，宽大，骨节分明，但是皮肤很细腻，大概是有一直在好好保养。
“多谢夸奖。”
矢野空独特的，令人上瘾的声音让天香先生的眼里有光在闪亮。
他在另外一边坐下。
服务员过来后，天香先生点了一杯拿铁，多加了一倍的方糖。
穿着和打扮与一般人有很大的不同，还有你（boku）的用法也是按照女性的习惯。
但谈吐给人很温柔的感觉，不卑不亢，脸上的笑十分客气。
“啊对了，请问，介意我补一下妆吗？今天出门太急了，不够精致的话，可不能和我的客人们好好商量事情呢。”
“还请您自便。”
爱华小姐笑着回答。
矢野空看着天香先生从自己挎着的gucci女性用包包里拿出粉扑和浅红色的唇釉，一丝不苟地补妆。
昨晚一切之后，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那我们开始吧～我和爱华酱不是第一次见面，但是矢野酱还是第一次，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工藤天香，叫我天香就可以哦，如果不加上先生的话会更好一点，年龄，是秘密。”
“没问题。”
矢野空点头。
“干脆！要不爱华酱之后也和矢野酱一起，就叫我天香吧～”
可是，爱华的脸上似乎有些为难的样子。
“敬称什么的，爱华小姐和天香认识这么久了，不用也没关系。”
天香先生露出‘正是如此’的模样。
爱华点了点头，露出笑容。
她为难的并不是‘先生’字样，只是敬称的问题。
“太好了！”
天香先生愉快地拍了两下手。
“那，天香，我们开始今天的流程吧。”
爱华打开电脑开始做会议纪要。
“这次会面主要目的在于让天香对于矢野，也就是HALU本人进行简单的了解，评判是否能够建立合作关系......”
“爱华酱。”
她的话被打断了。
“天香请说。”
“我现在可以确定，矢野酱一定会是天香最好最合适的长期合作伙伴，如果矢野酱也能看得上。”
在爱华惊讶的目光中，天香先生这样说道。
工藤天香，在业界中实际上以自我十分出名。
自我的打扮，自我的决定，大概没有人能猜出他心中的想法。
怪才，这是很多接触过，或者短期合作过的人几乎一致的评价。
但这样一口咬定，希望长期合作的情况，爱华从未听说过。
不过只要能达成合作，怎样都无所谓。
“可是初步的相互了解......”
“没关系，我已经了解矢野酱的为人，风格多变，能驾驭不同类型的词曲对吧？”
天香看向矢野，在爱华的目光中，他点头。
“欸？！”
这是爱华完全不知道的事情。
“只有同一类型的人才能相互理解哦。”
天香对爱华眨了眨眼，虽然是男生，但意外地不会让人觉得恶心，但爱华却忽然产生了一种和他们隔了一堵墙的错觉。
“所以矢野酱，愿意和我长期合作嘛？”
“和天才型词曲大师合作，我没有理由拒绝。”
“那就这样说定了，合作愉快~啊对，之后每首歌初版也可以给矢野酱，提提意见，酬劳的话，可以低一些，钱可以从其他歌手那边赚啦。”
这是可以说出来的吗？
天香笑眯眯地对爱华说：“一定要认真商定费用，这是我的诚意呢。”
爱华只能点头。
“只凭借外表和声音就能有很多素材，见到矢野酱之后，感觉创作灵感向火山一样喷发着。”
如果不是在商量事情，也许他已经打开电脑开始写歌词写曲子了。
接下来的部分，就是工藤天香先生和事务所拟定和签合同，矢野空基本插不上话，这不在他的业务范围内，也不熟悉事务所规章制度。
简而言之，就是处于工藤天香的个人意愿，他为HALU创作的所有作品，费用降低百分之三十，而且歌手本身具备参与歌曲制作过程的权力。
这份合同相当地偏袒HALU，准确来说是矢野空。
费用降低也意味着他能拿更多钱。
双方签完字之后，矢野空和工藤天香的合作关系就正式构建成功了。
需要强调的是，他只是给矢野空提供作品，事务所的其他人不在范围内。
“那么，合同也完事了，爱华酱可以先离开吗？”
“啊......”
“我和矢野酱还有想要一起讨论的东西，爱华酱可以认为是交流感情，可以吗？”
他向爱华投去请求的目光，如果没有一米八的气场，也就就不会有这种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下午没有事务所工作，只需要明天去现场对吧？”
矢野空没有传达拒绝的想法。
爱华内心叹了一口气。
“好的，那我就先回事务所，祝你们聊得愉快~身份方面，还请注意做好防备工作哦。”
她收好东西，先离开了。
“矢野酱，我们也走吧？”
矢野空面前的咖啡杯已经见底了，他不知道工藤天香的意图，但还是离开座位。
他去前台，被告知爱华小姐已经买过单了。
“我想跟矢野酱聊的也没有几句话，之后还要回家写东西。”
矢野空走在他的旁边，两人走在离开这栋楼的路上。
戴着墨镜与黑色口罩的女人，和打扮得像女人一样的高大男人，诡异的组合在刚出门不久，就收到了许多人的目光，但大多数人对工藤天香的想法，也许并不是很好。
他看上去毫不在意。
“矢野酱，个性这个词，你是怎样理解的？”
工藤天香迎上矢野空的目光，这个问题仿佛对他很重要，表情看上去一点也不像随便问问的样子。
矢野空的墨镜下，看不清他的眼神。
他缓慢地摇头。
“是啊，我们也没有办法定义个性的词义，但自我这个词，对我而言，是夸赞。”
“嗯。”
矢野从喉咙里慢慢溢出这个字。
“别人对我的评价，我都知道哦，怪人，爱穿女装的娘娘腔，天赋点得乱七八糟的作曲家什么的。”
聊天，却是工藤天香在单方面的陈述。
“我不认为自己是所谓的性别认知障碍。这是小的时候，母亲带我去医院看心理医生时，诊断出来的结果。”
“可我已经生活到现在了呀，我很快乐，我没病，对吧？”
似乎是感受到了天香的执念，矢野空认真点头。
“怎样活下去，没有人能改变你的选择。”
他的声音依旧动人，但隐约间，似乎带着一丝沙哑。
“矢野酱，有故事呢。”
“......”
天香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自己在生理上是男生，但我喜欢那些可爱的东西，女孩子的衣服，香香的化妆品，总会牵动着我的心。我是男生......也是女生，我几乎不会干涉别人的生活，也想活得自在。”
“时间久了，那些有色眼镜，也习惯了。”
矢野空抿着嘴，没办法评判这种事情。
“矢野酱，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呢。”
矢野在门口停下脚步。
“为什么这样说？”
天香露出理所当然的笑容。
“因为只有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没有露出厌恶的眼神，这是根本上的不同，也许来源于各种各样的因素，但不管怎么样，没错的，矢野酱，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这也是我如此想和你合作的原因哦~我们，也许是同类人呢，矢野酱。”
矢野空为天香先生这位独特的人，其直觉感到心惊。
“啊！我不是想要窥探矢野酱秘密的意思。”
工藤天香走出楼栋，白色的日光照在他的脸上，他从包里拿出一把粉色的遮阳伞，打开。
“只是觉得，我们能成为好朋友呢。”
“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