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活在夜晚的山根露
比起去一无所知的社团帮忙，倒不如去帮自己的同桌一把，矢野空是这样想的。
而且事实上，后藤一里也的确很高兴，因为她的指标完成了一个。
还剩一个。
因为伊地知前辈已经退社，之前社团里的另外一个成员也是三年级的前辈，如今也没办法再留在社团。
轻音社只有后藤一位光杆司令。
矢野空记得，社团成形的最低标准是三位社团成员以及一位指导老师。
加上他，现在也还差一个人。
下课后，矢野空向后藤提议：“一起吃午餐？”
“咦？”
“怎么？”
矢野那不容反抗的声音让后藤反射性地道歉。
“你不用在意的，我的态度。”
“啊？矢野酱是指......”
“算了，没什么。”
矢野空擅自把自己的课桌和后藤前后拼在一起。
“后藤......”
“矢野酱，叫，叫我波奇就好了。”
唔，为什么不是一里？
“因为虹夏学姐都这样叫我，所以。”
她从课桌里拿出粉色的便当盒，放在桌面上。
不知为何，她看上去有些害羞。
“了解。”
矢野空从自己课桌里拿出两个面包以及一包营养果冻。
后藤一里的眼神有些发楞。
“一起吃午饭，是想商量事。”
后藤一边点头，打开盖子，露出自己的便当。
咕噜肉，鸡蛋烧，章鱼肠，白色的米饭中央点缀着一颗深红的梅干。
应该是家里人做的，后藤大概没有这样高的厨力。
“还差一个人？”
她原本看起来好心情的脸立马又露出颓丧的表情。
“嗯。”
“有人选吗？”
矢野空撕开塑料包装袋，咬了一口肉松口味的夹心面包。
后藤摇头。
“指导老师？”
“就是橘，橘老师。”
看来那位老师并不知道轻音社的问题，不然应该会在谈话的当天叫矢野空直接去轻音社帮忙。
后藤一里深吸口气，然后用筷子夹起梅干，放进嘴里，开始咀嚼，可爱的小脸痛苦地皱成了一团。
讨厌吃梅干的人大多都是小学生。
日本大数据调查结果。
“轻音社，接受零基础吗？”
后藤喝了一大口水，拍了拍胸脯。
“需要，自带乐器的说。”
光这一点就能筛选一大批人。
“架子鼓？”
“需要鼓棒。”
这个条件似乎不是很苛刻。
从刚刚开始，后藤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矢野空手中的营养果冻上。
“想吃？”
矢野把果冻递给她。
还没有开封。
“谢，谢谢矢野酱，不用了。”
餐桌上的谈话结束。
矢野空的耳朵里充斥着后藤筷子碰撞的声音，意外的是，后藤吃饭似乎不会吧唧嘴。
吧唧嘴在日本是常有的习惯。
不过这一点对矢野而言不是很友好，他更喜欢安静一点的环境，所以现在和后藤一起吃午饭意外地很舒心。
“矢野酱，要吃点玉子烧吗？”
这是那个社交障碍人士，后藤一里说出来的话。
矢野空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后藤就用她那双粉色的筷子从粉色的便当盒里夹出一块玉子烧，递到了矢野空的眼前。
平常在矢野空面前唯唯诺诺的后藤一里在吃饭方面意外地强势啊，但她对此并没有自觉，直到矢野空停住动作，她好像领悟了什么，开始语速飞快地道歉，脸上的神色看上去有些惊慌失措：“啊！对不起矢野酱，在家里给妹妹喂食形成习惯了，下意识就......”
筷子上突然传来轻微的触感，她抬眼望去，对面那位又酷又十分漂亮的矢野酱就在刚才含住了筷子尖，把玉子烧放进了嘴里。
水润的嘴唇，淡漠的脸，配上黑色幽深的眼眸，还有直视着她的眼神，后藤一里宕机的大脑里不由自主地浮现起‘色气’二字。
矢野空收回前倾的身体，慢慢咀嚼，后藤依稀能看见他粉色的舌尖在口腔里跳动。
筷子的前沿，那是矢野空嘴唇刚刚碰过的地方。
“谢谢。”
后藤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感觉到自己的脸在迅速升温。
‘我这是怎么了？矢野酱是女生，为什么会这样动摇呢？’
‘等等，好像也没人知道矢野酱到底是......’
“怎么了？”
矢野吸了一口果冻，托着脸，在后藤的眼里，他的眼睛仿佛藏着细碎的星辰。
她感到脑袋一阵眩晕。
后藤用力摇头，用筷子把所有的饭菜都扒进嘴里，接着喝了一大口水，盖上便当盒，站起身，口齿不清地说：“我，我去洗餐具！”
矢野空看着她离去的方向，依旧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也就是说，矢野你在一个多月之后，水星高中的社团祭上需要为别的社团做点事，否则无法正常毕业是吗？”
爱华小姐涂过美甲油的指尖在木制桌子上轻叩，哒哒地响。
“嗯。”
矢野空这次来爱华小姐的办公室只是为了提前告知一下之后的事情。
帮助轻音社，已经成为他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知道了，我会尽量把其他活动和社团祭奠的时间错开，毕竟矢野这边如果无法顺利毕业的话，对事务所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你的个人发展也许会受到阻碍。”
“谢谢。”
爱华舒展眉头。
“这种事情，就是我们经纪人的职责，没什么好值得道谢的，另外，签售会的日子，安排在了一周后，持续时间大概为一个半小时，预计五百人，都是从官网上抽签获得的资格。”
经纪人脸上有着说不出的高兴。
“矢野啊，做好准备哦，你可能比你自己想象的还要适合歌手这份职业，实体专辑光预售就已经达到了五万张以上。现在来看，转为歌手这个选择的确是正确的。”
作为刚出道的歌手，实体专辑有这种销量一般来说是几乎不可能的，在这一部分粉丝里，肯定有些人是被矢野空本身所具备的外表条件而吸引，这无可厚非。
对于事务所而言，销量就是王道，更多的收入才意味着更多的资源以及发展前景。
不过，个人来看，爱华也很看好自己手下这位高中生歌手。
虽然她身上全是谜团。
矢野空离开事务所之前，听见有人在商量成濑小姐的事情，好像是上次的午间剧反响很不错，有一个比较火的综艺节目想邀请她做特邀嘉宾。
而成濑爱衣本人在两天前，终于放弃了在line上不间断给矢野空道歉的做法。
她的工作日程一直是个谜，对矢野空而言是这样。
最近也没上门找他。
春寒料峭，唯有夜樱在红绿的灯光，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
街头上有点吵闹，能听见下班族各种脚步声，和绿灯之后，汽车驶过的声音，在来往的人流中，矢野空像大海里的一滴水，戴上口罩和耳机之后，不会有人认识他。
不是很想回家，好像有需要自己做的事，但又不想去做，没有迫切需要联系的人，没有能一起聊天的朋友。
和成濑爱衣关系紧张之后，矢野空再次感受到了这样的心情。
刚来大阪时，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但失而复得，又再次回到原点，他的心情无法形容。
大概，人类就是这样复杂的生物。
人群中是否有自己熟识的人呢？
过去的羁绊到现在为止还能够再被提及吗？
头顶的夜空逐渐狭窄，人群四散，在不经意间，好像来到了不该来的地方。
暧昧灯光，古怪的氛围，男人和女人互相依偎，眼神里带着欲望和坦诚。
Hotel的门前招牌上，酒店的价格都贵得惹眼。
爸爸活。
援助交往。
情侣，成年的，未成年的。
还有，之前成濑爱衣在被调侃的情况下说出的话。
这里是大阪著名的情侣酒店街区，矢野空并不属于这里。
和她一样，看起来孤僻，不通人际交往，却出现在这里的人，还有一个。
娇小的身材印在了矢野空的视网膜上。
红色双马尾，辣妹打扮。
脸上挂着他从未见过的，稍显谄媚的笑。
山根挽着一个穿着白衬衫，腹部凸出，头顶有些秃的，成年男性的手臂。
对方似乎刚下班的样子。
矢野空有感受到山根对金钱的执着，但没能想象到，那位看起来一点也不好惹的萝莉，居然会做这样的事情。
和年龄完全不相匹配的成年男性手挽手走在一起，除了那种服务，矢野空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
做什么事，过什么样的生活，承担怎样的责任，这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矢野空不想去干涉。
可遗憾的是，他们相对而行，再有十秒，或者几十秒，也许就会擦肩而过。
矢野空的眼中，山根和不知名的男性似乎在讨论着什么，她带着妆容的脸上始终洋溢着虚假的笑容，对方似乎很吃这一套，看起来挺享受。
这样的组合，在这条街上不算少见，水星高中作为高标准中学，做这种事情的学生，应该屈指可数。
这又和矢野空有什么关系呢？
山根同学做什么选择，是她的自由。
她对于矢野空而言，算什么。
朋友？
同班同学，偶尔能说得上几句话吧。
可是在憧憧人影中，矢野空还是一眼能看见她那张笑脸，他感觉过去的矢野空在嘲讽自己。
就这样擦肩而过吧，他什么也没看见，对方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过了今天晚上，山根还是他的同班同学，偶尔能说上话，有时候揣测不透心思的女生。
也许是矢野空作为‘女性’而言身高太过出众，而且打扮惹眼，在即将经过的那几秒，山根那双精心画好眼影和眼线，带着浅色美瞳的眼睛，忽然抬头看向矢野。
山根不可能认不出矢野，那双漆黑到产生内心被直视的错觉的双眼，让她没法忘却。
熟悉的身高，还有发型，打扮，世界上一定没有第二个矢野。
矢野空看见了她瞳孔迸发而出的惊愕，连笑容也无法掩盖。
步伐没有停下，他们就要擦肩而过。
“露酱，怎么了？”
身边的中年男性出声问。
“没什么呀，赶紧去吧，人家回家太晚，会被父母骂的呢。”
山根勉强向他露出笑容。
眨眼间，熟悉的身影不见了踪迹，山根的心里觉得痛苦又复杂。
她希望一切能早点结束。
只要过了今晚，不，只要过了接下来的一两个小时。
冷淡的夜风拂过，它忽然抓住了山根露的另一只手臂。
“谁？”
她与身边的男性转过头去，那双仿佛深知一切的黑色眼眸让她身体发凉。
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呢？
“请问，你们认识吗？”
胖叔叔也许不太擅长与人交流，询问矢野空的时候语气很勉强。
“哼嗯~我和山根同学是什么关系呢。”
语气动人，轻佻，矢野空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山根有些躲闪的眼神。
“我......”
身边的男人似乎醉心于矢野空过分完美的眉眼，但又恐惧于她的气场，强装镇定的表情显得十分令人厌恶，山根不知不觉地松开了挽着他的双手。
“嗯？”
矢野空看起来热情似火的眼神里藏着冷淡的味道。
“大叔桑，要不我们今天就先算了，改天可以吗？”
“啊......可是我之前已经付过钱了啊。”
他下意识地抓住山根穿着水色露肩短袖的手臂，手上不自觉的力度让山根有些吃痛，可也甩不开。
矢野空正准备上前，可他的眼前，山根那张刚才还满脸堆笑的表情忽然间变得凶神恶煞起来。
“要温柔对待淑女，需要我告诉你吗？？”
胖叔叔的脸上全是错愕，接着脚下传来一阵剧痛，人群中，他的惨嚎声吸引了不少人好奇的目光。
山根踏着高跟鞋，快步来到矢野空的身边，刚想开口，手腕就被拉着，拐入人群以外，安静又昏暗的小巷中。
刚进来，矢野空的手就被山根挣脱掉了，迎上来的，是她语气复杂的话语。
“矢野，你......在这里干什么？”
矢野空没有摘下口罩，只是靠在墙上看着她。
“难道是代替学校风纪委员会来这里巡逻？”
她快速逡巡着的目光出卖了自己的心情。
“作为同学，我并没有阻止你做任何事的理由，你觉得我耽误你的事了吗？”
矢野用明快动听的声音说。
山根脸上不再带着学校里那副一切都无所谓的表情，她的眼神晦暗不定。
“......也不能这样说。”
“你经常做这种事？”
“怎么可能！”
她一下子激动起来，踮脚，却发现抓不到矢野空的衣襟，只能用力蹬一下脚底的高跟鞋。
“矢野，仙人跳你知道吗？”
“这是未成年人应该知道的词语？”
面对山根同学时，矢野空的语气总是显得很随便，冷漠也好，敌意也好，对方总能不当回事。
很自在。
“那就是知道咯。”
她摊开手，做出无辜的模样。
“就凭山根同学一个人？不怕被强迫？”
矢野空语气平静，眼眸微弯，似乎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山根沉默了很久。
“我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而且现在已经拿到钱了。”
“但约定好的‘交易’没能完成，他还能找到你，骚扰你，扰乱你的生活，把你的一切弄得一团糟，不明白吗？”
矢野空只是平静地述说着，山根第一次在某人的面前，感受到了能让自己惊慌失措的巨大压迫力。
她明白，矢野空平时很少跟其他人说话，像现在这样，她说不定应该对矢野表达谢意。
“山根同学很需要钱吗？”
“现在尤其需要。”
矢野空轻闭双眼，一步步走近山根，她瘦弱的身躯，跟矢野空高挑的身材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山根同学的全称，叫山根露？”
“一年多的同学现在才知道，不愧是矢野空。总觉得，矢野同学说话的方式有时候不太像女生。”
他抬头看山根，对方只是用手抚摸着自己做好的美甲，眼神带着疲惫，没有其他的表情。
“我不会说教别人，但给你一个选择。”
矢野没有回复她上一个疑问。
“同为女生，矢野同学想要威胁我吗？我只是一个想要赚点钱的普通学生，你是即将大火的歌手，我有什么理由被你惦记？”
“帮我一个忙，我给你钱。”
“今天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但这种事是否还要继续，那是你自己的选择。”
山根半信半疑地点头，问：“比今天这样来钱更快吗？”
“我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