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的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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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父亲受伤

一九六八年秋季的某一天,对于我的家庭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我们都沉浸在悲伤的痛苦之中。

这一天,父亲受了重伤。

这一天,矿务局内部的小火车运载着大同块煤行驶在水口山至松柏的窄轨上,父亲头戴矿帽,手拿煤铲,站在火车翻斗之间的牵引挂钩上,是去卸载火车翻斗里的块煤,这是他的工作任务,煤是煤库装上来的,煤炭的装卸是父亲班上的职工必须在这一天完成的,父亲班上七八个职工都像父亲一样站在各自的火车牵引挂钩上。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偏偏的是父亲站的这一挂钩脱了节,父亲摔在铁轨上,后面的火车的铁斗箱在惯性的作用下,轮子从父亲右脚上碾压过去了。铁轨上染红了鲜血,父亲因流血过多,晕倒过去了。

这是父亲在现场的同事在医院给我们说的。

我们接到父亲受伤的消息是这一天的中午。烈日当空,秋热干燥,我和几个同龄人正在街檐下动军棋,忽然听到母亲在撕心裂肺的大哭,不知道是咋回事,吓得我赶紧放下棋子,皱紧眉头,向母亲寻问,才知道是父亲受了重伤。那时候我才十三岁,妹妹才十岁,我们的生活靠山塌下了,我的心沉重了许多。

父亲会不会导致残疾,会不会有生命危险,我们顿时顾虑重重。

母亲带着我和妹妹火急火燎地赶到十里开外的矿务局职工医院。

那时的局职工医院非常简陋,位于矿山的脚下,红砖砌的墙,灰瓦盖的顶,一层楼房,两栋建筑物丁字型布局,医院后面是参天的樟树和松树,山沟里面的水缓缓地向医院沟里涌动,整个院落显得阴森森的。

我和母亲坐在已经被安排好了的有人陪同的医院办公室内,医院里的负责人和父亲厂里的负责人用沉重的声调给我们说,父亲已脱离生命危险,但右脚板碾压粉碎不成型了,无法复位,血管神经也没有办法修复了,只能锯掉,以保命为主。残酷的现实让我们难以接受,但考虑到父亲的生命,母亲也只能在告知的手术单上盖上了自己的手印。

父亲在手术室台上躺了八个小时了,情况如何呢,我们在手术室的走廊里面却是渡日如年,只要有医务人员从手术室里出来,我们就会上前纠着打听。晚上九点钟,父亲被手术车从手术室推出来了,送到了一间病房,我们赶忙尾随其后,紧紧跟着进入病房。

父亲的麻醉药物作用失效了,人也苏醒过了,见到我们站在床旁时,嚎啕大哭,哭得惊天动地,我们忍不住,也跟着痛苦流涕,那场面非常悽惨。

待我们情绪平静下来后,𠂆里负责人找父母商量着父亲住院照顾事谊,父亲是工伤,厂里可以派人照顾,如果厂里派人护理父亲,那就没有护理费了,如果是母亲护理,厂里可以给母亲结算护理工资。

考虑到家庭经济困难,父母就没有要求厂里派护理工了,由家里来护理,多多少少还能算点工钱来充实家里的生活。

父亲住院的那一个月时间的护理事务实际上就落到十岁的妹妹头上,因为母亲和我都空闲不了。母亲一个人打理家庭,家中有猪要喂,有鸡要养,土里有菜要种,生产队有工要做,这些不干,吃都没有。我要砍柴,没柴煮饭饭就烧不熟。我要寻猪草,不寻,猪就会饿着。

每天清晨妹妹去医院,我要送得很远,每天傍晚,妹妹从医院回来,我要老远去接。妹妹的接送,我是以凹王家那一口大水塘为界的,送过塘岸,我会站在那目送,一直到见不着妹妹的背影我才转身回家。妹妹一个人还要沿着山路,进入山谷,再下山到达医院。听妹妹说,山里有鸟飞,有蛇爬,有草动,有蝉鸣,她行走时,胆颤心惊,没办法,有时吓得边走边哭。

妹妹十岁护理父亲,大人的事情,她能做些什么,不言而喻了。有一次,父亲要上厕所,妹妹扶不起,父亲在下床时,就摔了跤,摔到了伤口,痛得喊爹叫娘,妹妹被吓得魂都掉了,掩鼻倚门伤心地哭泣,好在隔壁的好心人,赶过来帮忙,才把父亲扶起来,要不然父亲只能躺在地上。

妹妹护理父亲还耽误了一个学年的读书。

那段揪心的岁月,给我心灵打上了极为痛苦的烙印,不过也给了我坚强的力量。抬头望,仰天笑,岁月痛苦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