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馒头

父亲下班回家，带回了十几个白白的香喷喷的馒头。眼见后，我垂涎三尺了。可母亲就是没有马上拿给我们吃，她另有打算。

那是父亲是水局的搬运工人，干体力活，国家定粮标准高，没用完的粮票，总会带些馒头回来。

在一九六三年，馒头就是上档次的食物，属高档食品了，一般的农户见都没见过。

那年正是自然灾害爆发最严重的时候，闹饥荒的日子真的不好过。

种的高杆禾苗被强烈的暴风聚雨吹打在田间，匍匐在田里直不起腰杆。没几天又经太阳暴晒，稻杆被田里的水和污泥混合浸渍沤成了腐败的身躯，散发着浓郁的异味和气息。粮食颗粒无收。

种粮没粮，饿断肝肠。没得吃，野菜是其主粮。田墈上的丝茅根，山里的厥根，地头上的蒲公英，田里的鸭舌草，树上的香椿叶成了人们日常生活的重要元素。

难忘的鼠曲草，曾帮助过许多人渡过饥荒。那时从山头摘回鼠曲草，洗净去泥砂，和着碾碎的谷糠，掺杂一点点碎米麦麸，做成粑粑，就是大家的主食。鼠曲粑吃进肚里，虽然解决了饥饿，但从肠道的排出来就难了，十个人吃了鼠曲粑，九个人便秘。大便憋得肚疼厉害，拉大便时用力挤压，逼的满脸面通红，肛门鲜血直流，有时没办法，只能用手去抠。

没得吃，见到馒头，谁不嘴馋呢？

父亲提回来的馒头，第二天，母亲只给了我和妹妹一个，每人分一半，我们吃的美滋美味。

妹妹拿着半个馒头，坐在门槛上，倚门而食，七八个小孩看着妹妹吃馒头，两只眼睛瞪得像灯笼一样圆，嘴角一动一动地咧着下巴，口水从嘴角流出来，死死地盯着馒头，睫毛眨都没眨一下，喉管上下唆动，看得出来，他们心里在想，我也能吃到馒头就好。

母亲看到了几个孩子的表情，把昨天父亲提回家的十几个馒头拿出来了，几个小孩看到了馒头，眼睛睁得更大了，多么希望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馒头。母亲把馒头分给了几个小孩，每人一个，那些小孩接过馒头，马上塞入口中，狼吞虎咽，连一句感谢话都来不及说，有几个小孩把馒头不一会儿吃完了，还想要，看看母亲手里没有了，也只能望穿眼底了之，默默的不吱声。有几个小孩很懂事，拿着馒头只吃一半，剩余的一半，要拿回家，说是给爸爸妈妈吃，说是给弟弟妹妹吃。

母亲把馒头送给了别人，我们又只能吃野菜，吃糠粑粑，吃红薯充饥度日了。

父亲知道此事之后，发脾气了，冲着母亲就是一顿怒吼。

母亲心知肚明，她做的这件事情对家庭对自己的孩子是有愧的，但对别家的孩子来说是一种大爱，她认为做人不能只顾自己，也要同情别人，要有互帮互助的精神和良好人际关系。母亲忍着父亲的怒吼，耐心地对父亲说，说自己的想法，说同情，说帮助。父亲还是不依不饶，吵闹声惊动了几个孩子的父母。

那几个孩子的父母赶过来了，向父亲道歉，向母亲表示感谢，并诉说自家孩子因为自然灾害好长一段时间没吃上米饭和麦面了，说着说着，他们伤心地哭了起来。

父亲被感动了，也没再说什么了，接着没多久，父亲利用自己省吃俭食余下的粮票又买了二十几个馒头分给了村庄里的其他的孩子，孩子们接过馒头笑逐颜开，有的孩子高兴得连憋的尿都来不及去厕所拉，站在那打湿了自己的裤子。

村庄里的男女老少都说父亲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