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石匠

我们村里有两个远近闻名的石匠，一个是茂伯，一个是容爷，他们俩年龄一样大，容爷辈分比茂伯大一级，茂伯要叫容爷为叔，他们俩人经常凑在一块以石业为生。

茂伯与我父亲是同胞兄弟，是家庭长子，父母过逝后，长兄为父，茂伯管理家务严肃，兄弟们怕他，茂伯性格直爽，说话不转弯，认理，不认输，痛恨歪门斜道，喜欢学艺，从小就爱好石头，对石头东戳戳，西敲敲，可把锉手的石头玩得圆溜溜的。茂伯劈石山，制石器，手艺高强，人称茂石匠。

茂伯兄弟分家后，要各立家业，建房子，下基脚，需石头，少不了茂伯操心。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我家建土砖屋，要从村前水塘里垒基脚，当时只有那块屋基地，需要大量的石砖，全靠茂伯。

当年，我父母就请茂伯和容爷去两里开外的石山劈山取石。

茂伯的取石工具有石钎，有长石钎，有短石钎，有石凿，还有长大锤和短手锤。

茂伯取石时，先查看地形，选择好石缝走向，用锄头剥掉石上的土皮，再用石凿凿出小圆洞，圆洞深度约两尺多，凿圆洞也有技巧，要时常在小洞里加水，再反复凿，小洞的水与石砂混合就成为了石浆，再用石挖，挖出石浆，洞渐渐地变深了。当圆洞达到理想的深度时，茂伯会用稻草点火塞进洞里烘烤，再塞入炸药，装上雷管。点燃雷管引芯前，要环顾四周，看是否有人路过。

石头被炸得四分五裂，茂伯会用石纤撬开，再按需选取石材，用短石钎把石头铣成石砖。

选石材，铣石砖，茂伯与容爷有时意见不一，茂伯要选这块石头，容爷就说要选那块石头，容爷要从石头上面开始铣，茂伯就说要从石头的后面开始铣，意见互相对立，公说公有理，婆说理又长，有时争得面红耳赤。

有段时间，俩人闹翻了，谁也不理谁，各搞各的，单枪匹马敲石头。

敲石头，俩人合有合的好处，分有分的难点，比方说，凿石洞，就要一个人扶石钎，一个人轮大锤，放炮炸石头，就要一个人点火，一个人大声高喊不允许路人经过，两人分伙后，做这些事就不方便了，其实他们各自心里又想合起来。

容爷是五代内的旁系长辈，提议俩人再次合伙，张不开嘴，放不下姿态。茂伯天生要面子，平时气傲，也不愿先开口，好长时间，还是各做各的。

其实茂伯和容爷俩人合伙时做了很多精艺的石器，像村庄踏对的对框，踏对的石臼，柱子下的石墩，厅堂神台上石头贡锞，都是他们制作的。

他们合在一起，请的人也多。

有一天，我父母想做一台石磨，用来磨磨米粉，磨磨豆子，就去请茂伯。

做石磨，茂伯与容爷各有各的长处，茂伯凿石磨凿得圆，容爷凿石磨牙缝，线路齐，俩人合做一台石磨好看又好用。

父母求茂伯去请容爷合做石磨，茂伯没办法，看在自己亲弟和弟媳的份上，放下面子，走到容爷家，请了容爷，其实容爷早就想合在一起做了，随即欣然接受了。

石磨取材是坚硬青色岩石，他们俩精心制作，石磨非常美观，推转灵活，磨出来的粉，拧之细腻，父母打心眼里喜欢。

往后茂伯与容爷制作石器又走到一起来了，请的人越来越多，做出了许多精美绝伦的石器，个个称他们是一对石匠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