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附身
朱霖仙宗山门之外，绿草如茵，青藤巨树攀附而上，倒也显得有那么两分古意，唯独这数十里之内全然无蛇虫鼠鸟，却有些骇人。
夏日灼灼，方圆数十里竟毫无生灵出没，倒是有些奇怪了。
芮可儿静静地立在朱霖仙宗山门之外，有些恍惚，她上一秒还在盘算着这两天对甘范来点不可描述之事报复他的坏心眼，下一秒竟睡了过去进入了梦境？
总不能是自己白天太累了，一下子就睡过去了吧？
也罢，想这无用的事情，不如去看看之前留的痕迹是否还在，她原想瞬移，却发现自己无法沟通天地，连修为都好似跌落到明通境大圆满，这一发现令她着实不解。
先不考虑这诡异之事，芮可儿凌空而起，掠过山门极速飞向朱霖仙宗主峰。
一路上的寂静有些出乎她预料，之前未曾细查，仔细一看，从山门到这主峰路上竟是没有一个活物，端是让人惊诧。
约莫数十息后，芮可儿降落至主峰观景台之上。
朱霖仙宗主峰擎天而起，矗立在仙宗正中，芮可儿莲步轻移，行至一个角落，那青玉栏柱上清清楚楚地刻着一个小小的“甘”字。
芮可儿瞳孔骤缩，手指轻抚这个小字，竟在其中感受到自己一缕灵气。
这字确实是自己刻下的，绝无他人可模仿。
她一瞬间有些慌乱，但马上镇住了心神，抬头向大殿中凝神望去，若真如自己所想，那这殿内，应当是有自己师尊道绫的牌位的。
不知是出于对殿内诸位宗主的尊重，抑或是出于一如既往的谨慎，芮可儿向殿中缓缓步行，沿路上看到那恢复如新的棋局，不复残破的石林，无一不向她表明，她的梦是连续的，或者说，她的梦就是在另一个真实的世界。
进入殿内，二十六块样式统一的灵位静静矗立于殿中，最后一排末尾的灵位略有不同，望之似新近雕刻而成，与周遭灵位格格不入，其上书写着“先师道绫之位”几个大字，一道淡蓝色的光膜护住了道绫与乾月的灵位，在一左一右两颗幽蓝的长明之光照耀下分外显眼。
芮可儿沉默半晌，再次冲诸多灵位一拜，而后缓缓走出正殿。
在殿前的木台上，芮可儿缓缓坐下，梳理着这诸多信息。
首先能够确定的是，自己的梦境是连贯的，上一次自己留下的诸多痕迹仍在便是最好的佐证。
其次自己是可以对梦境造成影响，既然梦境是连贯的，自己上次修复的主峰及大殿仍在，就代表自己能够对其中事物产生影响。
最后是自己的修为，上次进入梦境之中尚能感受到自己与天地同力，无疑是立圣境的修为，现在骤然跌落至明通境大圆满，也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因为梦不需要逻辑，自己是小世界的造物，终究与原本的世界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无法完全隔断，这自是最好。
要么就是这次并非是梦境穿越，结合自己忽然进入梦境，那么极有可能这次进行倒计时穿越的不是甘范，而是自己。
若是这般，那现在自己所在的这片世界这里便是真实的万年之后的第八世界，自己现在也切切实实存在于这片天地之中。
“这时候修为跌落至明通境，未免也太时运不济了些，”芮可儿自嘲似地一笑，起身看向远处诸多山峰自语道：“若真是这般，倒是可儿在这边逍遥一阵儿，留得夫君独守空房了。”
想到这里，她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异彩，她抬起左手，发现无名指上确实有一枚略有破损的黄铜戒指，对心中猜想又确定几分。
“看了可儿这么久笑话，不说点什么？”芮可儿轻声道：“还是说你也不知是何缘故，穿越过来的不是夫君而是可儿？”
周遭无人回应，芮可儿只是静静地候着，没有任何动作。
“我正想着怎么开口呢，你倒是先说话了，”砂戒的声音直接传到芮可儿脑中：“成为大千世界的芸芸众生，感觉如何？”
“与之前没什么不同，只是感到那股若有若无的限制消失了。”芮可儿答道，同时心中确定，自己代替甘范穿越到了其他的世界，而这次的世界，恰巧是自己的原生世界。
“那小子纯粹是个疯子，问了我一堆莫名其妙的问题，我想着他应该会知难而退，没料到竟是这样一个不计后果之人，”砂戒中传出的声音微微叹息：“我差点被他害死，真是所托非人。”
“戒指也会死，那你是戒指的器灵了？”芮可儿大感兴趣：“这么说来，你算是一件法宝？”
“小妮子就不要想套我的话了，你是这方世界原生的存在，很多东西可以与那小子说，却是万万不能与你说的。”砂戒沉声道：“不过既然这次你传过来了，你就代替那小子替我卖命吧，桀桀桀......”
“你也看小说吗？”芮可儿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啊？这是什么意思。”砂戒一愣，这妮子究竟是什么脑回路。
芮可儿理顺了下自己的头发，轻声道：“也没什么，之前夫君曾这般笑过，可儿问他缘由，他说这是学的小说里一位名唤“魂殿长老”的前辈。”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砂戒说道：“你只要知道那小子差点害死我，你现在要替他给我卖命就行！”
“夫君行事自有缘由，怎会无缘无故要置你于死地？”芮可儿淡淡道：“就算是胡扯，也要找个合适些的缘由为好吧前辈？”
“你说话倒是比那小子中听得多，还知道叫我一声前辈，”砂戒沉声道：“既然你不知为何本戒这么说，那本戒索性把那段影像传入你心海，你自己一看便知。”
话音刚落，芮可儿双目巨震，而后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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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这泛灰的天穹却如同倒扣的巨鼎般压迫住山谷，原本轻柔的雨丝倏尔变为泼天的水幕，由高空重重砸向地面。
芮可儿向山谷中望去，心神大亥，那山谷中心的巨树上方，一高挑女子身着白衣，凌空而立，那墨色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竟未沾染一丝雨水。
雨珠坠落在她耳旁的瞬间，如同与淡蓝色的珠泪耳环重叠般，女子回眸，伴随着耳环甩动，一对朱红色的眸子映出远处盘坐在崖边目瞪口呆的自己。
眼前这人，竟是自己！而自己现在这是如同附身一般，进入了甘范身体之中？！
眼前白光一闪而过，下一瞬，一个温润软玉般的身子抱进了自己怀中，她定睛一看，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怀中这一幅妇人模样的女子，竟也是自己！
“你告诉可儿，可儿的他还能回来吗，还是说修仙之人也会做梦，那这噩梦何时能够醒来？”
白光再次闪过，芮可儿发觉自己出现在处处大红的婚房之中，映入眼帘的是坐在婚床上尚且盖着盖头的女子，正静静地等待自己的夫君到来。
可她等到的，只是数柄透体而过的朱红短剑......
下一瞬，她眼前未有一人，只见自己拿起了那枚朱红发簪，轻轻一划，眼中最后的景色是那喷溅而出的鲜血，而后不知过了多久，再次睁眼，竟又回到了落凰谷边的山崖。
对面的白衣女子俏然而立，似马上要开口说话......
良久，芮可儿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眸子，发觉自己被一团蓝色灵气包裹，她起身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呆呆地看着夜空一言未发。
“这就撑不住了？”砂戒的声音传了出来：“你大概看了一半，倒也相当惊人了。”
“为何要让我看夫君的视角？”芮可儿喃喃道，方才这段时间着实让她心神打乱，即便是自己脑中有着对应的记忆，但换到甘范的视角，一些事情的残忍程度远不止上升那星星点点。
毕竟在后期，甘范为了追求速度一直维持着立圣境修为，弹指间便可灭杀明通境的芮可儿，甚至没有什么痛苦。
但若是换到甘范的视角，每跳跃到新的时间线，新的记忆与关系就会涌入脑中，诸多跳跃之下，也难怪芮可儿承受不住清醒过来。
“因为那小子不计后果地自戕，我好不容易积攒的那点能量差点被耗干，”砂戒叹道：“也不知是在哪里让这小子知道了他会被强制复活到初始原点，钻了我这空子，他难道不知道耗干我的能量我和他都会形神俱灭吗，找了个傻子，本戒亏死了。”
芮可儿默然，她认为甘范是知道的，因为刚刚她附身甘范以第一视角重新经历那些事情时，越到后面甘范越是加速，到最后甚至不再进行任何对话，只是灭杀自己后携带尸体离开。
“他应当是知晓的。”芮可儿喃喃道。
砂戒沉默了下，便冷哼一声道：“也就是那小子运气好，找到了一块残片，不然现在咱们三个，怕不是得阴间相见咯。”
芮可儿并不言语，而是静坐起来调整心绪。
方才的种种对她冲击太大，她之前已吸收了那十亿世界线的记忆，觉得自己知晓了那次甘范穿越的大部细节，现今附身甘范再次经历一次，倒是发现自己所知不足十之一二。
摒弃掉自己内心杂念，芮可儿尝试调动周身灵气，明通境的修为在这个世界更需小心谨慎，不消说这戒指，还不知道要让自己去做什么？
夜半，芮可儿撤去自己的灵力，她已稳固心神，此时的夜皓月当空，皎洁的月光照得道场几近白昼，她身后的大殿烛光摇曳，倒令她想起自己破入礼成境那一晚。
遥望明月，她不禁心想，那人发现自己过来之后会有何反应，应当少不得惊慌吧？
想到这里，她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暗想：“就让他操心两天吧，自己在这边先帮他解决点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