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56岁的创业者
“我们感到众神的宠爱”
张忠谋非同寻常地经历了两个“大时代”:第一个是中国近代史上最惨烈的战争大时代,第二个是芯片技术按照摩尔定律快速进步的大时代,后者的竞争激烈之程度不亚于一场战争。
1931年,张忠谋出生于浙江宁波,父亲张蔚观是某大银行的经理,也是那个年代极少见的职业经理人,母亲是清代著名藏书家徐时栋的后人。张忠谋从儿时成长为青年的这段时间,正好完整经历了14年的抗日战争和3年的解放战争。为避战乱,张忠谋一家人三次逃难,辗转迁徙于重庆、上海和香港等城市。他上过10所学校,童年的大部分时光是在香港度过的,中学教育主要是在重庆南开中学完成的。青少年时期就走遍半个中国这样的动荡经历,让他有着常人少有的时代使命感,并历练出洞察大趋势的眼界。
1949年初,张忠谋全家在香港重聚。这一年,父亲用最后的积蓄将18岁的张忠谋送进美国哈佛大学就读。全校1000多位新生中,他是唯一的华裔。在哈佛大学,张忠谋如饥似渴地阅读了大量西方文学经典名著,接受了西方文明的熏陶。张忠谋就读哈佛只是为了完成大学一年级的通识教育,开阔眼界。隔年,张忠谋转学到麻省理工学院,就读机械系。张忠谋选择理工方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当时中国人在美国找一份好职业不容易。政治界不用说了,没有中国人问津;金融、法律、管理、营销都被认为很难打进去。只有科技教学或研究才是中国人可以找到好工作的职业方向。”科技教学和研究又最重视学位,所以中国学生往往要读到博士方肯罢休。让张忠谋没想到的是,他两次参加博士资格考试都落榜,于是只好拿着硕士文凭去找工作。
汽车行业当然是机械专业毕业生找工作的首选,大名鼎鼎的福特汽车给张忠谋发出了聘用通知。前途看来一片光明,可是,因为1美元的月薪差距,年轻气盛的张忠谋拒绝了福特的招揽,改去了一家不知名的电子公司希凡尼亚。希凡尼亚正准备做晶体管,张忠谋原本要在这家公司负责实施锗晶体管的自动化生产,但事实上,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锗晶体管都只能手工生产,实现不了自动化。张忠谋学无所用,不得不在业余时间恶补半导体知识,就此阴差阳错地进入了半导体行业,终身别无他恋。多年以后,一位福特退休高管来到德州仪器做董事。得知张忠谋当年没选择福特后,他激动地说:“你真幸运,如果你那时去福特,恐怕现在还烂在福特的研发部里。”
在希凡尼亚做了3年后,27岁的张忠谋成了一个半导体专家。那时候,半导体行业的圈子还很小。在一次国际电子器件大会上,张忠谋认识了29岁的戈登·摩尔和31岁的诺伊斯,他们两人刚刚创立了将在硅谷历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仙童半导体。3个年轻人白天参加会议,晚餐时开怀畅饮,酒足饭饱后则顶着雪花、唱着歌儿回旅馆。对于半导体产业的前景,他们是如此的乐观:“我们感到众神的宠爱。”
新生的半导体产业日新月异、突飞猛进,希凡尼亚公司却管理混乱、踟蹰不前。希凡尼亚公司的管理层都是不懂半导体的外行,由于半导体业务连年亏损,公司不得不多次进行人事调整和大裁员。张忠谋心痛于几个得力下属无辜被裁,决意离开。他拒绝了如日中天的IBM的邀聘,进入当时年营业额还只有7000万美元的德州仪器,在其半导体部门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