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走运
赵原从宫锁心玉剧组离开的时候，天上的太阳正是燥热，道路两旁的樟树上传了一阵阵知了的撕嚎，搅得人脑袋嗡嗡的。
他静静地站在路边的公交车站，等候着。
合同反正已经签了，跟组打包价2000块钱，要求随叫随到，如果剧组通知不需要他了，也可以提前离组。
价钱就是这么个价钱。
现在横店的行情是普通群演40一天，工作八小时，超时会有加班费，根据时间阶梯时段，5块或者10块/小时。
前景则好一些，有露脸没台词，比群演的价格会翻一倍，再之上就是小特和大特了，露脸有台词，价格又会翻上一些，特别是大特，有大段台词，价格高的甚至可以达到八百一天。
这2000块钱，实在不算多，赵原也并没有嫌弃，他需要的还是机会和人脉。
当然，谁也不会嫌钱多，打工就是为了挣钱，没钱谁想干活？
他得琢磨琢磨，在宫锁心玉之中演个角色，留下他的名字，以后找戏或者找公司签约也容易一些，相当于有了爆款代表作。
选角导演李腾虽然对他不乏欣赏承诺，但对方和他地位不对等，不会和他有过多的交际，目前只能先结交黄登峰了。
赵原已经在刚才从黄登峰口中知道了他起的作用，虽然他相信只要李腾看了简历，没道理不选他，但能减少差错还是更好。
黄登峰也告诉过他，大特及以下的角色，李腾这个选角导演都有拍板权。交好黄登峰，也能在李腾面前有个说好话。
还有10天剧组才会开机，这几天他也不会去做群演，没什么意义。
下了公交车，赵原回到了出租屋，并没有心思自己做饭，在外面的馆子吃了碗面就午睡了。
“窗外的麻雀——”
又是一阵手机响铃。
赵大鹏？
爹？
“你个小王八蛋，找到工作没有？”
赵原刚醒，说话懒洋洋的：“王八蛋骂小王八蛋呢？”
“问你话呢，又给老子犟！”他爹立即火冒三丈。
赵原机智地让手机听筒远离自己的耳朵，随后说道：“找到了。”
“这么说不缺钱了？”
赵原环顾周围，看着一贫如洗的出租屋，默默说道：“缺！”
“那你还犟！哈哈哈，老子最近的又收了一笔款子……乖乖叫声爹，立马给你转钱！”一听赵原这样说，赵大鹏那边不胜欣喜。
他爹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而单纯。
“爹！”赵原没有丝毫犹豫。
之前的赵原可是很犟的，说好的毕业之后自立根生，不拿他爹的一分一线，所以才会租这么一个房租200的民房改建房。
现在的他可没有什么心理包袱，这老当啃则啃！
“这么干脆，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吧？是不是闯祸了？”赵大鹏的声音充满了疑虑。
“你不放心就过来看看我呗，看看你儿子的生存状况？”赵原故意说道。
“我哪有时间，工地忙得要死！”赵大鹏一听他儿子这么说，就不愿意了。
男人就应该在外面多闯荡，吃吃苦，他又不是个娘们，眼巴巴过去看儿子，叫个什么事儿！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赵原嘴角得意扬起，转头就念叨了起他爹了：
“老爹，再忙也得休息，你请人吃饭喝酒，带个帮你挡酒的，一把年纪了，肚子喝得跟孕妇似的……我还指望做个潇洒的富二代，啃你的老呢！”
“你个王八犊子，还教训起你老子来了，不喝，不喝哪来的活？你怎么做你的富二代？”赵大鹏大声笑骂起来。
父子俩的电话，并没有持续多久，电话那边似乎有人喊，于是在他爹骂骂咧咧中，断掉了电话。
这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对话呐，还是这个爹，还是这个味！
前世，父子俩的关系后来因为催婚有过几次激烈的冲突，然后逐步走向僵化，除了逢年过节，基本不怎么联系。
至于他妈？
前世今生，他妈就没出现过在他的记忆里，问他爹就一句硬邦邦的死了，这让人怎么问？
“叮——”
下一秒，一声短信提示伴随而来。
赵原看了看。
银行卡入账5万！
亲爹啊！
他眼睛蹭地一下就亮了起来。
下午无事，怀着喜滋滋的好心情，赵原在出租屋整理起了脑海中的记忆，有前世的，也有今生在表演学院学习的宝贵知识。
忙了一下午，他感觉自己的记忆特别好，似乎脑中存着一个图书馆似的，如果需要，随时能抽调前世今生的见闻记忆。
只是有些东西，他并没有能力在这个世界实现，例如歌曲，不懂乐理，只会哼歌，这样的创作歌手，说出去都吓人，所以这条路就走不通了。
还好，还有小说，还有电影……
心情这么好，晚上他本想约周由出来喝酒，感谢一番，毕竟是经对方牵的线，虽然对方也能从剧组身上挣上一笔，但吃水不能忘了挖井人。
很可惜，对方已经有局了，只能作罢。
外出随便对付了一份快餐，又在横店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十几分钟。
看着来来往往的年轻男女，从欢快到漠然，各种神情，如走马灯一般，不断穿梭而过。
赵原觉得没什么意思，回到了出租屋。
“你怎么才回呀？吃饭了么？”
苏向玥这小丫头正蹲守在黑乎乎地门前过道，兀地一声就跳了出来。
赵原不由得嘴角抽抽，稳了稳心脏突然的高频，道：
“吃没吃饭不重要，我觉得，我明天有必要去打一针强心针。”
“吓到你了吗？对不起呀！”听见他这样说，苏向玥羞愧地低下了头。
这模样，充满了不知所措的沮丧感。
“你这个样子，每天是怎么接到戏的？”赵原嘴角含笑。
这么容易被影响，在社会上怎么生存哟！
“他们说我长得漂亮，不做表情不说话就够了呀！”苏向玥抿着嘴，想了好一会儿，才羞答答地说出了口。
赵原撇撇嘴：“这样做演员有什么意思？”
“能挣到钱呀！”
这句话让赵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不由得想起刚才在街上看到的形形色色的人们。
有时候，不必想太多，有所得就是最好的选择。
心有所得，赵原心情不由变得好起来。
他看着苏向玥，突然关心问道：“你吃了吗？”
苏向玥嗖地一个转身，噔噔噔跑到角落阴暗处，提起一个塑料袋，哐哐哐又跑到赵原跟前，笑嘻嘻说道：“我喜欢自己做饭！”
昏暗的灯光下，她的兴奋，她的欢喜，她亮晶晶的眼眸，甚至连她搭在额头上和汗渍混合在一起的刘海，在此刻都显得格外的明亮，生机勃勃。
“挺好的爱好。”赵原缓缓吸了口气，轻声说道。
“我们去做饭吧！”
屋里的粉色电饭煲，还有其他做饭的家伙什，都是这丫头的，她的房间在楼上，房间比他的更小，也不方便接水洗菜，所以就都放他房里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赵原的房间。
“要帮忙吗？”
“不用，你等着吃饭就好啦！”
赵原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小丫头忙前忙后。
她似乎只准备了2个菜，一个番茄鸡蛋，一个红烧鱼。
半个小时后，饭熟了，菜也好了，简陋的小方桌上，两人对桌而坐。
“你够吃吗？”
赵原看着桌上的两个菜。
“一顿肯定够我们俩吃的，没有冰箱，咱们不能做多了，浪费。你要是不够，我就少吃一点点。”
苏向玥端起饭碗，杵在半空中的筷子黏在一起，脸上的表情拧成一团，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瘪着嘴，显得委屈巴巴。
哎，辛苦这丫头忍痛割爱了！
赵原看着桌上的菜，实在是想告诉她他吃过了。
见赵原愣在原地，仍旧没动筷子碗，苏向玥催促道：
“你吃呀！”
这丫头模样特别热心，弄得赵原又不忍心告诉她，他已经吃饱了。
他找了个借口：“做演员，晚上不能吃太多。”
“哦，那你吃菜！”
赵原象征性地动了动筷子，问道：
“早晨把包子给我了，你吃的啥？”
“再买呀，恰好三个包子吃不太饱，再专门去买一个感觉又有些过分了。我给了你两个，就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可以重新买三个包子！”
女孩举起三只手指，满心欢喜地分享着，赵原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合着他就是个搭头。
他默默不语，暗暗观察着这丫头，该长肉的地方有肉，该瘦的地方瘦。
手感一定很好……
赵原心中一跳。
还是想点别的吧！
话说，这丫头的饭量，也太恐怖了，还真有吃不胖的体质？
身材保持得这么好，外貌也出众，辨识度和模样都有，隐隐约约还有些87版红楼里宝妹妹的风姿，只是性格气质全然不同。
赵原夹了一块鸡蛋，问：“你怎么想到做演员的？”
“好玩，还能挣钱！”小丫头扒着饭，嘴里的模模糊糊的。
“你高中刚毕业，这么小，家里不担心吗？”
“我和表姐一起来的，但她刚来就扔下我跑掉了……”
赵原有听她说过，她表姐跟着一个剧组去了滇南。
“你当时怎么想的和我搭讪的？”
这件事赵原一直很惊讶，只是憋着没问。
是这丫头主动找的他说的话，原来的赵原可是闷得很，一般不主动和女孩说话。
“因为你长得好看呀！”
苏向玥滋着一口大白牙，笑得特别灿烂，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听她甜甜地夸着自己，赵原抿了抿嘴，掩藏着心中的得意。
“我要是坏人怎么办？”
“长得好看，怎么可能是坏人。”苏向玥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
赵原觉得他有必要教育教育这丫头，让她知道世间险恶。
他张牙舞爪，一脸坏笑：“长得越好看的人，越容易是坏人。”
“才不是，我长得就好看，我就是好人。”苏向玥眼眸上挑，看着赵原虚张声势，无动于衷，嘀嘀咕咕之中，仍旧不忘大口扒饭。
“没有人自己说自己是好人的。”赵原颇为无语。
“那你说不就可以了！”
“……”
赵原觉得他被这蠢丫头打败了，哪有要求别人说自己是好人的。
吃完饭，收拾好锅碗瓢盆，苏向玥就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她第二天还得早起上工。
说起来，苏向玥的运气是真好，每天去都有活，还都是不累不需要熬夜的那种，而且多半都是前景这种活，比赵原混得强多了。
一夜无事，第二天，赵原起了个大早，准备去练练晨功。
路过一酒店，门前围了不少人，似乎是有什么热闹。
赵原并没有上前，而是直接去了明清宫外面的广场，那里场地开阔，是个练晨功的不错选择。
“诶，就你了！”
长舒一口气，刚完成一个呼吸发声到台词的控制训练，赵原就被一中年发福男扯起胳膊。
“叔，有事儿吗？”赵原笑得礼貌。
“五官端正，身形体态也不错，刚才练嗓的台词基本功也还行。”那人自顾自念叨着。
“来不及说太多，演过戏吧？你小子走狗屎运了，给你演个角儿！”
这话听得赵原先是一喜，又是一疑。
这年头，不会横店也有那种当街逮人的诈骗吧？
“叔，是什么剧组的啊？”
“本山叔，知道吧，他的组！”
“那我演啥？”
“去了再说，记得待会儿导演让干啥就干啥，知道吗？”
就这样，赵原抱着疑虑，稀里糊涂地被人带着往明清宫里面去了。
路上两人互相了解了一下对方，发福男叫刘刀，是大笑江湖剧组的外联制片，刚收到消息剧组原先定的某个演员涉及颜色和神经性药物犯罪，进去了。
眼看着剧组还有不到10天就杀青了，那演员只演了一两个镜头就这么完蛋了，导演急得一个头两个大，让他们好几个制片和选角导演一起找人，必须今天上午找到演员，把角色补上。
刘刀刚从剧组出来，就瞧见了正在练功的赵原，见他各方面都还行，于是动了心思。
时间紧迫，先带着去见了导演再说，成了的话，他是为剧组立了功，不成的话，他也是用心完成了导演交代的任务。
很快，刘刀就带着赵原见到了导演朱严平。
“演过什么角色吗？”朱严平坐在导演椅上，邹着眉头，盯着手里的分镜头剧本瞧着，没怎么看赵原。
“在北电演过一些话剧。”赵原避重就轻地说道。
“还是名校科班生？后生仔长得也靓，这样，你表演一个被惊吓到的表情，我们这电影是喜剧，你琢磨琢磨怎么演？”朱严平抬头瞧了赵原一眼。
喜剧，没太接触过。
但他知道无论什么表演都离不开演员的专注和表演节奏的张驰有度。
他先是面色如常，下一秒陡然昂头后仰，眼珠瞬间瞪大，脸上肌肉僵硬，整个人以一种奇特的姿势，僵在原地。
这全身心投入的认真模样，配合上周围格格不入的环境，莫名地有股滑稽之感。
“可以，有些喜感，就你了吧，赶紧安排化妆师，给扮上。”朱严平面露满意，随手向身边的人指了指。
“导演，不再看看吗？向指导还没回来呢？”身边的人小声提醒道。
“就这么定了，你带着人去签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