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悲凉（二）

自从告诉了采裳残酷的真相，他再也不是那个充满活力，开朗的少年了。青矜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或者怎么样让他接受现实，接受与她一起长相厮守的现实。青矜有时候觉得自已的自私的，是的，她不再假装帮采裳寻找出口，那些自已想了无数遍的方法都没有找到的出口，她在用断然绝决的语气告诉采裳，这里就是他最后的归宿。她想给他更多的慰藉，给他温情，她放下少女的自尊，试图靠近他的肩膀，可是却没有得到了采裳积极的回应，她抬起头看着采裳的眼睛，可是从那空洞的睛神里，并没有她想要答案。

夕阳照在湖面，留下一片波光鳞鳞，湖边的高树，在落日的余晖里，孤另着像来自远古的遗民，有如此时采裳的心境。远处的树林，慢慢变成黛色，马上就要消失在夜色里。采裳坐在石头上，青矜也靠着坐了过来，少女的体香，让他回到了现实，他看向了青矜，看向了因为他灼热的目光而羞涩地低下头去的女子。

他想躺在她的怀里，想枕着他柔软的小腹，想她用冷凉又细腻的手轻轻地抚慰自已。可他又不愿超越这个距离，是因为对这位柔弱女子的怜悯吗，是出于男人的自尊吗，还是出于对未知空间的敬畏。在空旷的山谷里，采裳体味到了前所未有所有渺小、无助、虚幻，这种渺小在黑暗中扩散，不停地扩散，而自已又在虚无中不停的坠落、不停坠落，让他忽然想到了死亡。

这大概就是死亡的感觉。他想起了他的朋友，想起了夜宵摊无聊的聚会，想起了商场里漫无目的的游荡，想起了躲在沙发上刷着的毫无营养的短视频，想起熙熙攘攘的广场里扑面而来的浓妆艳抹，想起职场那些营营苟苟的争斗，以前又脏又乱、深以为忤的芸芸众生，忽然变得真真切切极其可爱。在那个婆娑世界里，他感到寂寞，那是因为在五光十色间，人因麻木而忘记了本我的存在。现在呢，在一个没有任何杂音的纯粹的世界里，有一个清醒的真我。这个清醒的真我，要时时刻刻面对残酷的真相，一分一秒的接受煎熬，令人崩溃。

但他想到了青矜，自已所面对的，青矜都毫无例外的面对过了，这是一个多么神奇的女子。他转头看下她，这一个多月来，因为采裳的出现，青矜不用再承担大部分重体力的劳动，她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恢复了之前的丰腴和神采，略显疲惫的脸上有了婴儿般的肥态，令人怜惜。采裳这一该决定，一定要带她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