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朱颜辞镜花辞树
陆知归点了点头，也没坚持，而是暗暗记住了云海宗柳灵川这几个字。
她没有丝毫犹豫，便给黄疝喂下药丸子，只见黄疝身上很快便来了反应，小巧的身体温热了起来。
“云海山的道友倒是来的挺快！”
听到这个声音，柳灵川道：“陈师叔！韩兄！”
来人正是几日前在江宁城有过一番风波的逍遥山师兄韩郸，而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中年人。
她神情一僵，朝着柳灵川点了点头，也不顾是否会无礼，就要抬脚走向一旁。
“咦！陆兄！几日不见，可还好？”
陆知归迟疑了一番转过身，看着韩郸走来，笑了声：“韩兄！”
韩郸面色戚然向中年人介绍道：“陈师叔，几日前这位兄弟也在江宁城，亲眼目睹师妹遇害。”
中年人只是扫了眼陆知归也没说什么，他二话不说向着江宁城门走去。
韩郸朝陆知归道：“陆兄弟，你可见过我师弟李开？”
陆知归说了句没有。
韩郸似是在自言自语道：“说来也怪，那日在城中，我竟见到一只浑身阴气的纸扎，本以为是陆兄弟赶尸一脉的秘术，如今想来应当是我那师弟误入歧途，成了那诡修，哎！也不知师弟为何要害师妹，都是同门，亲如手足。”
陆知归不晓得该如何回答，只觉得这人虚伪的紧。
倒是柳灵川开口道：“鬼道修士，具是阴邪之辈，炼人丹、吞精气、豢养凶尸厉鬼无恶不作。我宗内多少弟子都被那些邪魔妖道残害，当真该死！”
陆知归张了张嘴，“柳大哥，诡道都是坏人吗？”
柳灵川原本温和的表情徒然一变，脸色狰狞道：“整日与阴物为伴，能有什么好东西？这次既然韩道友提起了，在下便事先说明，若是贵师弟真的涉及鬼道，能够悬崖勒马我便看在贵派的面子上放他一马，如若不然，柳某必杀之！”
陆知归神色一凝，她默默将手贴在怀中，感受着那玉牌的温度，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当是如此，若是李师弟真的害了师妹，投了鬼道，我自己也会出手！”韩郸郑重道。
随着韩郸被他那陈师叔喊走，这边就剩下陆知归和柳灵川。
柳灵川本来也准备进城，却被陆知归喊住：“柳大哥，我想问你个问题。”
柳灵川停住脚步。
陆知归道：“如果一个人被迫走了鬼道，譬如阴气之类的，可有法子回头？”
柳灵川想了想道：“阴气乃是邪祟存在的根本，不论凶尸厉鬼，可以没有怨煞之气，但不可能没有阴气。阴气轻微侵蚀调理得当自是无碍，稍重些的话世俗界怕是没有法子。”
“但有一点，那便是不可使用阴气的力量，一旦使用，怕是龙虎山道家真人也难挽回。”
陆知归听后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此时她也突然醒悟，自己似乎很享受这种无所不能的感觉。
柳灵川疑惑道：“你问这个做甚？你这黄皮子虽然被阴煞侵蚀，但它走的还算正途。”
陆知归搪塞道：“没有啦，问问，我与韩道友的师兄师妹生死与共过，若是…”
柳灵川面色严肃道：“陆兄，你切记，鬼道人人得而诛之，当今各门派都在抵制鬼道，遇之必杀。你若遇见，能逃则逃，若能胜之，不必留手！”
随后又嘱咐道：“方才听韩兄说你是赶尸一脉的？”
陆知归嗯了一声。
柳灵川道：“赶尸一脉也属于正统，但常年与尸体为伴，总是免不得阴气侵蚀，你还是小心些。”
“我…明白！”陆知归无语，何止是阴气侵蚀，都快要老命了。
众人陆陆续续朝着城内走去，陆知归迟疑了一番，也是抬脚走了进去。
再度进入江宁城，只见城墙之上每隔一段距离都会贴上一些符箓或是插上旗子，盲猜应当是为了困住煞灵的阵法之类的，同样也将各种鬼气牢牢的锁在城内。
刚踏入城中，城内那些尸体便发疯一般扑来。
陆知归发现城内尸体比之几日前少了非常多，但凶的程度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原本城内除了煞灵，只有行尸，而此时这些分明已是凶尸。
行尸和凶尸最大的差别便是速度的问题，此时这城里倒是有些群魔乱舞的模样。
陆知归的目光一直待在逍遥山和云海宗的柳灵川身上。
这些不属于传统佛道两家的所谓修士，皆以寻常刀剑斧兵为器，也不似寻常破凶之法。
韩郸依旧一柄长尺，陆知归发现这些人似乎不需要多大的力气便能轻易抽飞凶尸，如同自己将阴气附加在手上便能拥有远超自身的力量。
柳灵川这边更为暴力直接，使得一杆长枪，长七尺二寸，枪出游龙，多是将凶尸断头碎身。
陆知归暗道看样子柳大哥真的很讨厌邪祟。
很快凶尸都被清理的差不多了，那些个小门派道观的人都挨家挨户搜索着，清理战场。
而逍遥山和柳灵川则是朝着城东而去，陆知归见状赶忙跟了上去。
此时的城东姚家周围已是一幅狼藉不堪的模样，到处都是废墟以及一些断臂残肢散落在各个角落。
陈燕静静的站在废墟中央。
银柳抽去了她所有生机，此时的她已然成了一具千疮百孔的干尸，那张清秀的脸庞如同旱田一般裂着一道道缝。
与韩郸一同前来的中年人红了双眼，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他大喊了一句燕儿，踉踉跄跄地跑到陈燕的身边。
双手似是想去抚摸，却又不敢下手，唯恐一触碰陈燕便会烟消云散。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打开后将里边的东西倒在陈燕身上，只见原本如同一具干尸的陈燕开始生机焕发，很快便恢复如初，只是却依旧没有生的脉动。
陆知归神色有些吃惊，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夺天地造化的神药。
中年人将陈燕的尸身交给韩郸保管，自己则是一跃而起浮在半空，接着一柄长斧凭空出现，缓缓升起。
继而朝着远处掠去。
“这就是灵器斩鬼斧！还是第一次见到它的真面目！”柳灵川惊异道。
陆知归喃喃开口：“灵器？与法器何异？”
柳灵川抬脚朝着陈别云掠去的方向追去，一边向跟上来的陆知归解释道：“顾名思义，所谓灵器便是超脱凡器带有灵性的武器，修道一途讲究自身根骨辅之丹药，而斗法驱邪则是依靠自身修为以及手中灵器。”
“这柄斩鬼斧传闻是逍遥山脊，当年逍遥山开山祖师便是寻到此斧才有福缘开宗立派！”
陆知归点点头。
三人跟着斩鬼斧的方向跑去，逐渐的跑出了城外，来到一个村子。
这个村子有些破败，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那无法遮挡风雨的瓦顶，露出干草的土墙，无不在诉说着它受过的风霜。
说来也怪，这样一个乞丐都不愿意呆的地方竟然有人行的痕迹。
顺着那些被压倒的杂草来到了远远就能看见的一颗枯树下。
树下有个人，背靠着树坐在那里，一身黄冠道袍已经被撕烂，露出很多道长长的伤痕。
陆知归见到赵玉台此时的模样再也绷不住，瘫坐在地号啕大哭起来。
为什么每个和自己有关的人都是这般命运？
父母、哥哥、张老头、赵玉台，除了张老头生死不明，余下三人尽都惨死。
莫非自己真的是天煞孤星？
柳灵川叹了口气，蹲下身来拍了拍陆知归的肩膀，突然感觉手心一阵阴凉。
不过他也没在意。
看着陆知归那大哭的模样，陈别云开口厉声道：“吵死了，哭哭啼啼的像个娘们儿，老子还死了女儿呢。本来看你跟上来老子就不爽，什么东西也配来凑热闹，不过现在老子改变主意了。”
“斩鬼斧感应前方阴煞之气，你跟老子一起来，等老子把那杂碎砍了，也让你剁一刀！”
陆知归止住哭声爬了起来。
陈别云点了点头，“还算像个男人！”
“这边有字！”突然在赵玉台附近转悠的柳灵川惊异道。
两人立马上前查看，只见枯树周围杂草丛生，但赵玉台身旁却有一片拔干净草的空地。
空地上写着：十具骸骨，为险恶之人活祭，阴煞气甚重。贫道竭尽所能毁去八具，重创那阴煞，怎料墓中阳煞破关。贫道不敌，自知身陨避无可避。若有道友前往破煞，须知阳煞更甚阴邪，且阳煞有一宝，为剑，有灵！
“阴阳夫妻煞，阳煞更甚阴煞，且还有灵器。以阴煞能够祸害一城的实力来看，只怕此战…”柳灵川面色凝重道。
陈别云冷哼一声，“云阳宗的，怕就回去，你家里又没死人，来凑什么热闹？这狗日的煞灵老子砍定了，鬼王也留不住我说的！”
柳灵川脸色一僵，“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应该去多喊些帮手来。”
陈别云懒得理他，自顾自前走去。
“等我回来！”陆知归轻手拂去赵玉台头上的落叶，追了上去。
柳灵川只得苦笑着一同前往。
三人在斩鬼斧的指引下来到一座不高的小山，只见斩鬼斧在一片空地上不断盘旋。
陆知归疑惑道：“莫非古墓在这下边？可入口在哪儿呢？”
煞灵没有实体，进出自然无碍，但姚家那人也曾经带着一家子进去，那入口应当不会太小才是。
陈别云皱了皱眉头喃喃道：“确实需要一个入口。”
只见他大手一招，斩鬼斧入手，随着他身上亮起一道白光，手中斩鬼斧突然变大变长。
随后陈别云一跃而起，手中长斧举过头顶。
“我了个去！”柳灵川鬼叫一声，快速拉过陆知归的胳膊朝后跳去。
陈别云一斧子下去，意料之中的地裂山崩并没有出现，只见地上裂出了一道狭长的口子，约莫三丈长，那宽度恰好能够一人进入。
陈别云收起斧子，扭头不屑的瞥了一眼柳灵川，柳灵川有些尴尬一笑。
滴答滴答——
三人走在古朴的台阶上，四周传来山泉渗入的嘀嗒声，无时无刻不在敲击着陆知归的小心脏。
顺着台阶走出出口，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殿，只见大殿四周漆红如血的立柱上，雕龙刻凤。
九盏五角花灯，悬顶而挂，四周帐幔无风起舞，更显诡谲。
大殿高台之上，一只巨大的九头怪物，牛身龙尾却有九个蛇头，五头色赤四头色玄。
九头怪物身后有一个大门，不知通往何处，三人在大殿绕了一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于是将目光放在门那边。
陈别云看着眼前的怪物喃喃道：“这是九婴？”
柳灵川问道：“前辈，九婴是什么？”
陈别云解释道：“你可以理解为凶兽图腾，每个王朝或是部落都有自己的图腾，或是神兽或是祥瑞。便追溯到几千年前，以九婴为图腾的只有一手之数。”
柳灵川试着推了推那扇石门，但却纹丝不动。
石门上有一个刻盘，上印先天八卦，共计八个方位。刻盘中间有一个石针，可以移动。
陈别云思索道：“九婴为坎、离二卦精气所幻，照理来说这两个方位便是这门的钥匙，只是先坎后离，还是先离后坎？”
“你俩退后些。”陈别云朝两人道。
随着陆知归和柳灵川退了十步开外，陈别云推动石针至离位。
随着一阵轰隆声，来时的道路降下一块巨大石头，彻底堵死了退路。而石门也并没有打开，反而是那九个蛇头中想外的五个喷出大量黑色烟雾。
“退！”
陈别云大吃一惊，朝后喊道。
随后又赶紧将石针推到坎位。
又是一阵轰隆声，这次余下四个蛇头开始不断喷出水来。陈别云朝后一跃，来到两人身边。
“麻烦大了！”柳灵川喃喃道。
陈别云眉头一皱，右手一番，斩鬼斧入手，二人赶紧退向一旁。
只见陈别云抓着斩鬼斧的斧柄，整个人带着斧子开始旋转，随后斧子脱手而出，径直朝着九婴石像而去。
随着一声巨响，石像应声炸开，这不打破石像还好，随着尸像被打破，那毒与水齐齐狂涌而出。
几人已经退到石阶之上，眼睁睁看着那混成黑色的水越涨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