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远山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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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帐册(中) -下段

时间回到两个时辰前裴家六娘子兴致勃勃拉着林清下了马车要去市集转悠,几人刚到了西市没多久,林清与裴家娘子便被前面人群的吆喝声吸引,刚靠近人群外圈便被冲散了,刚还冒头的裴家娘子一溜烟就不见人影了。

好在刚人群涌动时云慧紧紧拉着林清,没让她一人落单。

林清喊了两声回头看过来的人倒是不少,只是无人应,皆不是裴家六娘子。她站在原地等了许久都未见人影,不免有些担心。便想着回到马车旁让裴家仆从来寻。

没走几步,林清远远便望见路旁转角处蹲坐着衣着单薄的行乞之人。冬日寒风刺骨,蹲坐在那犄角旮旯的一年纪约莫和林伯差不多的老者和一少年。

云慧打量了周围似乎并未有人上前,她拉住林清摇了摇头。

林清并未意会,看着那老伯和少年便想到林家那些流放在外族人如今......心头一酸,她紧紧握了握云慧的手,云慧便没在劝阻。林清上前有些不好意思的从荷囊掏出了十钱给了两人。 她如今身在柳家本已是负担,更没有再伸手索要钱财的道理。故身上也未有多余的。

那老者和少年感激地拜了拜林清,语无伦次地哽咽道谢。

林清十分不好意思,赶忙抬手拦住。

林清见天色渐阴便不作拖拉,和云慧加快步伐寻到落车场,谁知裴家六娘子马车却不在其中,也不知是不是去寻裴六娘了。两人四处张望寻找依旧一无所获。

林清云慧望向林清等她拿主意。

林清抬眼看向突然阴云密布宛若夜色降临的天空,怕是大雨降至。心里不禁有些害怕担心。拉起云慧的衣袖缓缓道:“云慧,我们还是先回家中去,再让人去告裴娘子。”

云慧比划道,让林清在落车场这等候,待她去柳家寻了人再来接。可惜不知是林清没看明白还是不放心云慧一人,两人终还是一道往外去了。

随着电闪雷鸣不等她们跑远便下起了雨夹着雪点了。两人有些害怕紧挽着对方手腕,想着往前寻位置先避雨。不知身后有两道黑影正跟着。

天色迅速暗了下来,雨越下越大,街上行人越来越少,两人顾不上太多一路小跑着,在街巷尾转角看到斜角有一大门敞开的破败铺子,敲了敲见没人应便先匆忙地跑进去避雨。远处一路跟至两人的来此的高个子那人嘴角噙着一丝笑,原还以没机会下手,谁知两人竟自己跑到这偏僻巷子中。

林清朝着屋里小声道了几声。“失礼了,多有叨扰,多有叨扰。”

云慧警惕地在屋里四处打量,发觉这店中满是灰尘蛛网空无一人,只剩下一片荒凉之态。

两人见没人在便放松了些。

刚淋了雨这会更觉湿冷,林清忍不住抱紧双臂直打哆嗦。

忽然,屋外刮来了一阵寒风呼哧呼哧地吹着,窗户被吹的发出刺耳地声响。在这破旧小铺子中更显阴森凄凉。

两人不敢往屋内去,只能站在屋门口处。

林清对云慧感到抱歉,心情低落哭丧着脸对云慧说道:“都是我之过,应听你的。倒不如在那落车场待着。定胜于此地。”

云慧握着林清的手摇了摇头笑笑,诡谲怪诞那些都是话本里的。可她一只手不太好比划,只能左手指了指屋外,表示一会雨小了两人便离开。

雷声轰鸣,一抹电光突然闪过,吓得两人一哆嗦紧闭上眼。林清低头垂眸,随着闪电的照亮,忽然注意到地上有两个一高一矮黑色人影。那一瞬,心似被无形之手猛然攥紧,惊惧涌上心头,缓缓抬起头看过去。

两人竟是刚才行乞的老者和少年,只是此刻来看这老者并不似刚才蹲坐街角边那般孱弱年迈,身量高大只是脸颊干瘪消瘦。就连那灰头土脸少年个头比林清还要高上一点。

林清刚被黑影吓得惊魂未定,这时看清两人后,顿时松了口气。“老伯也是来此避雨的吗?”

“倒真是巧,老朽避雨竟再遇上两位娘子。”

那老者虽语气充满感激看似友善,可目光阴森冷漠,眼神中透露处一种残忍和狠毒的光芒。那老者身旁的少年则露出可怖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云慧警惕地看着不坏好意地两人,偏过身将林清挡在身后。林清见两人面露古怪神色感到疑惑,这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那老者和少年堵在门口,云慧拉着林清想绕过两人冲出去。

只见那少年一个箭步上前,张开双臂直接拦住两人面前。云慧林清两人被吓得止住脚步,连连后退。见少年逼近,慌乱之中云慧快速拾起墙角散架的木窗横梁挡在前面挥舞。

“啊!!!啊啊!!!”云慧怒目圆瞪,用力挥舞着木棍,大声呵斥想要吓退这两人。林清这时在云慧身后已吓得说不出一句话了,身体僵硬感觉无法移动。

少年没反应过来被云慧乱挥的木棍击打到,往后退了两步。丝毫没被吓到,摸了摸冻红的鼻头,抬手随意的将鼻涕擦在潮湿发臭的衣袖上。转过头指着云慧对老者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原来是个哑巴呀!”

“你——”林清看着逐渐面露丑恶的两人。她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心情,积聚恐惧愤怒失望......明明不久前还对她们面露善意,现却变得尖嘴猴腮面目可憎。她心里无比的难过,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低下头咬着下唇强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声音几乎小到听不到道了句。

“怎可这般恩将仇报...”

那老乞也跟着大笑,扫视着两人。从破败不堪的衣襟里拿出林清前面给的那十钱在掌心掂了掂,随后咳了两声往地上“啐”吐了口痰。“瞧着两位娘子心善之人,只才十钱...够做何用?现寒冬十钱不够两斗米,既不够饱肚又不够穿暖。”

老乞见林清正往窗户方向瞄。出言恐吓道:“这地方偏,若想靠大喊大叫引人来,在喊来人前定先让你们尝尝生不如死滋味。”

他言辞激烈,语气中充满了威胁,让人不禁胆怯。

老乞见两人果不其然的不敢再轻举妄动,转了转眼睛转而又缓和道:“老朽也不为难你们,把值钱的物件留下便放你两人走。”

林清云慧两人对视了眼只得按老乞的话乖乖地将荷囊拿出,刚拿出还没打开两荷囊便被那少年一把夺过递给老乞。

老乞掂量了下,将荷囊里的钱全倒于掌心上便将荷囊随手弃在地上。不敢相信眼前。“才二两钱?!”

见其眉目瞬间变得阴沉。云慧心中咯噔直冒冷汗紧握着木棍。林清颤颤巍巍地说道:“已乃我们所有之钱。”

少年啧了声,对此次收获颇少极为不满。视线转溜到林清头髻和手腕上。

林清赶忙摘下手腕上的玉镯,发髻上的银钗...在触到发簪的时候手慢慢停了下来,瞥见老乞正恶狠狠地盯着,犹豫了下还是摘了下来。

少年哼了声,上前从两人手中接过。转身回到老乞身边一边递给他看一边说道:“全在这了。”

那两人目光正聚在手中钱财,林清和云慧见状几乎是贴着墙边挪动快步往门边。

“啊——”

就在她们屏住呼吸绕过那两人时,谁知那老乞丐这时突然侧身从后一把扯住林清发髻将其拽回屋内。云慧惊愕拿着木棍冲上前,可惜力气不够还没挥下便被那老乞打飞掉。

那老乞使劲拉扯着林清头发,面目凶恶狰狞。“咳!咳咳!!!唬鬼呢?!莫不是将值钱物藏于衣中?!!”

少年也是一愣,不解地望着老乞。“?九叔?这是?她,她两人应没藏物了...”

云慧急着眼泪不受控制涌出,爬起抬脚用全力重踢那老乞膝盖。老乞吃痛往后退松开了抓住林清头发。

只见云慧趁着这空当快速抱着吓懵地林清往门口冲。

老乞朝着少年嘶吼道:“还不快抓住!”

少年赶忙听从吩咐快一步堵在门口,没想云慧林清竟不管不顾直直撞过来,撞得他眼冒金星。

只是云慧和林清还没来得及跨出去,那个老乞丐就从后掐住了云慧的后脖,另一只手拽住了林清衣领。

慌乱中林清直接从披袄里挣脱金蝉脱壳了出来,老乞丐反应过来丢掉手中披袄欲去抓林清长发。云慧抓住时机扭头一口咬在那老乞丐手上。

“喝!!”

不管怎么甩手云慧都死死咬住不松口,那人气急败坏用手肘不断重击云慧脑袋。

另一条小道中林清正没命得往前狂奔。

少年紧追着林清身后。他心中不安,右眼一直狂跳不止。刚便是因分神以至快抓住林清的时候竟被碎石绊倒重摔了一跤,这才一不小心让那娘子从门口溜了,现只得再后面追赶。

其实往日他最多也就是偷点东西。早前只是听闻这九叔行事毒辣,专挑落单小娘子抢劫财物,义父与其一道虽只分得一成钱财便可半载不愁了。毕竟挑的多是富贵人家娘子劫财为名声多数定不会去报官,躲个几日便也无事了。本来这好事落不到他头上,只是恰逢义父半月前病重不治身亡,这才轮到了他。谁知这九叔竟如此贪心,刚不如放这娘子走了算了。这下事情搞大了,若让这娘子跑了不仅吃不了兜着走,这九叔定要杀了他泄愤。

一定不能让她逃了,他想着又加快了步伐。

少年与林清的距离逐渐拉近。

“咻——”又一块碎石砸中林清小腿,林清猝不及防跌倒在地。感觉身后那人逼近,林清艰难往前爬起,挣扎间膝盖鲜血不断涌出。她顾不上其他,爬起用身体撞击一把挥倒路边靠着的竹竿阻拦,同时赶紧往巷口跑去。

疯了似的不管不顾边跑边大声呼喊:“救命——救命——”

谁能来救救我!

一路狂奔穿过街巷拐角,身后的脚步声似乎慢慢停止了。那少年应是没有再追来,可她根本不敢回头确认也不敢停下。她心中无限恐惧自责害怕。万一云慧有个好歹,她根本不敢想下去......

若是阿兄在就好了……

另一边谢鸣谢羡两人见雨势渐小,时候也不早了便准备归家。

“七郎,你可有听见何声音吗?”谢鸣摸了摸耳廓,侧头问谢羡。

谢羡摇头。“阿宝听见何声?”

谢鸣耳朵动了动。他扶着下巴,眉头微微皱起:“像风声...又似......”

谢羡挑眉不语,嘴角浅笑。

谢鸣:“......女,女鬼发出的呜咽声响......虽我阿耶有时过于墨守成规我无法认同,但世无鬼魅也这点我倒与他一样。”

谢羡语气平淡道:“这世间鬼不可惧,比鬼可怖的是人。”

“亦不知谁儿时讲百鬼异辞吓人!”谢鸣瞥了谢羡一眼。

儿时谢羡常将听到的鬼怪异事分享给他。他虽害怕可谢羡讲的绘声绘色,他又架不住好奇。白日还不以为然,可每当夜深人静时他独自在屋中便被吓得尿床。事后他都道再不听,可到了下次便忘了上次的教训又缠着谢羡讲。尿床这事次数多了便也隐瞒不住了,因此给固执己见的成王留下了无法磨灭印象,纵使他如今已成长到可以驰骋沙场。那人却还固执认为他同儿时一般软弱无能之人。

谢鸣没好气笑道:“七郎,你不知儿时因我对世有鬼魅深信不疑受了我阿耶多少次毒打,后来我阿耶为令我克服便将我丢到乱葬岗整整三日呢。后来我便信了他这世上无鬼魅。”

“救命——救命——”

“阿宝,非你幻听。”谢羡闻声与谢对视一眼。两人寻声而去。

忽街巷口不知从哪窜出一小娘子披头散发,身着单薄衣裙满身泥泞。见有人竟快步冲到马前,吓得谢鸣谢羡两人赶紧悬崖勒马。

那小娘子似乎也被吓到顿时刹住脚步,跌跪在地上。她歇了口气说不出话,大喘气的仰头望向两人,满脸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

谢羡谢鸣两人赶紧从马上下来,现更直观到林清狼狈不堪,只着单薄裙衫衣服帔帛湿透满身泥水污渍。两人移开目光,谢鸣本想将披袄袄脱下给她,可实在太过湿漉漉又不大好。转头看向谢羡及其仆从也是一般湿答只好作罢。

“林小娘子?”谢羡眉头微蹙,目光微移。将身上披袄脱下径直搭在林清肩上。随后隔着披袄将她扶起。

谢鸣看了眼谢羡,感到有些意外又不意外。竟能这般迅速反应出这小娘子是裴兄所寻那位小娘子,可又觉得哪里不对。

“救命——”

林清倒是没辨出面前两人身份,她此刻心急如焚脑海里都是云慧,没法冷静下来思量旁的。她指向小巷方向,抓住谢羡手臂有些语无伦次道:“求,求您帮我报案,帮我救救云慧,里头小巷,小巷里有歹人抢劫行凶。”

见林清这幅模样两人也并未多问。

谢鸣神色也严肃起来飞身上马,提出他一人先去救人,让谢羡送林清去寻金吾卫。

“不可。”谢羡正色道。“先救人,报案之事事后再议。”

谢鸣见谢羡眼神示意立刻明白其意。那柳家向来注重声誉,听风就是雨的。现裴六在寻这林清,若柳家知晓了没事也得整出事情。

林清本想让谢鸣带她一道,话还没来得及说,谢鸣已上马冲了出去。

谢鸣按林清所说位置快马先行。

谢羡正吩咐仆从先去准备马车和干净衣物。忽感衣袖被轻扯住,低头见林清眼圈通红,满脸泪水语气颤抖急切地说道:“我一道去,我,我可否一道去,万一没寻到,耽搁,耽搁救云慧。”

谢羡怀疑地问道:“林小娘子善骑?”

见林清垂下眼眸轻摇了摇头,谢羡并未应声有些踌躇。

“唐突林娘子了。”

忽林清身体一轻被稳稳抱上马。她惊讶地转头看去。摇摇头又小声地连道了数声多谢。

谢羡闻言抬头扫了一眼林清,随即扶住马鞍一跃而上。林清则乖乖侧身端坐着,双手握着面前的一小块缰绳,除了指路外未再提及旁得。

半道,谢羡察觉到身前人一直轻微颤抖,低头看去,见林清正紧咬下唇无声抽泣。大概是吓坏了。

“不怕。”

林清听到头顶传来一道声音,重重的点了点头。

谢羡也未再言语只是又加快了速度。

那少年原紧追着林清,见她往大道边跑边喊叫怕引来官差被抓个正着故不敢凑近,远远看到那娘子似寻了帮手。观其穿戴便知地位不凡者,感到害怕便又抄近道折返了回来通风报信好溜之大吉。

少年快步折返回来,几乎一步跨门而入,进了铺子就焦急喊道:“九叔,有人要来了,我们还是快撤……”

不料却见到眼前这幕景象吓得跌倒在地上,话到嘴边戛然而止。

“贱人!这可是你自找的。”见九叔正压着哑巴娘子身上双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那娘子已被打得鼻青脸肿,脸色渐渐变红,两眼突出,嘴唇窒息,她挣扎着,却无法挣脱。

少年爬起赶忙上前拉那老乞丐的手臂劝阻。“九叔,你…你会杀了她的,我们还是快逃吧!”

那老乞丐不为所动,一把甩开了他。双眼通红,死死勒住云慧颈脖。竟带着笑说道:“敢咬我!哈哈哈!咬啊!死哑巴。”

云慧抓着脖子上的那手,可是如何也掰不开。她瞪着腿,眼前已出现阵阵重影。

恍惚间不知怎么想起少时,她无意发现了一桩秘事,将此事如实告知了林伯。却没成想家主知晓了此事反倒令人将她勒死灭口,就跟此时这般她根本挣脱不开,就在她万念俱灰的那刻,忽然有人闯入院中将勒住她脖子的仆从撞开,等她呛咳数声缓缓睁开眼时,那浑身湿漉漉的小小背影出现在她身前。语气微微颤抖却又如此坚定。

“别怕,我在。”

自那时起她便再也不能言了,嘴里只残留了些许苦味。可也自那日起她清晨打开屋门,地上都会见到一颗被放的方方正正包裹好的饴糖。她一开始并不知是谁放于此,可好奇心驱使她某日提前偷躲在树后。接着她看见在疱屋干事的与她关系要好的小雨经过了她的屋前停留了会,轻喊了两声没得到回应便未做停留离开了。接下来陆续经过的几人,也仅只是经过屋前。她耐心等了许久,然而直到林伯喊她做事,都未能看到那人是谁,门前地上也空荡荡的。她有些失望泄气的跟在林伯身后,走到转角之时余光瞥见了一个小小的人影,她转过头看去。

回到此刻她余光瞥见了一个人影,一小一大两个人影好像慢慢走进重叠成了一个。

忽然面前的那老乞丐飞了出去,她还没有回过神,这是得救了吗?她捂住脖子大口吸着气。

谢鸣从后一把抓起那老乞丐的衣领怒摔在地上。看这三角眼就知定不是好人。谢鸣最见不得这种欺负妇孺幼童的恶徒,毫不客气的对其重拳出击。

谢羡也紧随其后来到此处。没等谢羡扶她下来,林清就已从马上跳下飞跑到云慧身边紧紧将其抱住。

一旁的少年见情况不妙转头想溜,转头便撞上了谢羡。

谢羡将其反手扭住按在地上。那少年痛得嗷嗷大叫,一个劲的求饶。“不关我事,我只拿了钱,旁得没碰。”

话音随着一阵拳打脚踢落下……

虽将两人痛打了一顿却依旧不觉得消气。谢鸣从老乞丐衣摆上撕下布条将两人绑住。

他拍了拍掌心,站起身对谢羡说道:“七郎这两腌臢要如何处置?若将其送县衙恐…”

谢羡:“那猪狗随意埋了便是,只是,这…现下我倒还未想好折中之法。”

“?”

谢鸣眉头微蹙,顺着谢羡目光看去。当真棘手。

云慧满脸肿胀血痕,还不知衣裙下有没有被遮挡住的伤口。谢羡上前观她脖上已留下瘀斑和勒痕,从胸前衣襟里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瓷瓶。

他将瓷瓶递给林清说道:“这药粉有散瘀止血消肿定痛之效。给云娘子勒痕处涂上可缓。忌勿过量。”

林清感激地点点头双手接过。云慧也勉强起身对谢鸣谢羡比划着多谢。她虽收到极大惊吓却并未流露出过多情绪,只是有些无力的依靠着林清。散落下发丝随风摇曳。

现冬日天寒地冻,他一个男子都觉得凉,两人穿着冰凉湿冷的衣物又遇歹人。谢鸣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关切地询问:“现下可需送娘子回家中?”

谢羡轻轻眯起眼睛,面色平静,不言不语的只是立在那里抱着手臂在思索着什么。

若将此事如实告知,柳家极重名誉定会发难。那柳家唯一的正常之人柳慕宁现又远隔千里。远水救不了近火。故此事定然不能声张,裴家现已去柳家寻林清,林清又未归柳家,两人现下这般送回柳府难免惹人猜想非议。

家?现在的家中只能是指柳家了……

林清愣神地点了点头。她担心云慧伤势便想回柳家请柳夫人找郎中来看下。

林甫清理包扎好伤口换了身干净袍服与林石从城外归家。此次不仅没能保住白娇和田商,账册还被千目道夺走。两人心情如同此刻天气乌云般阴郁,充满了深深的忧郁。

大门外,林甫忽然停下了脚步,瞥了眼院墙外的车撵痕,转而看向紧闭的院门。

林石瞬间提高警惕,低声道:“郎君。”

林甫抬手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便是正坐在屋门口生火的谢羡和举起斧头劈材的谢鸣以及低头绑树枝两人。这两人是姬七和姬九。

林甫皱起眉头:“?”

云慧直到林清帮她上完药还有点不真切的感觉,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及后怕,重压下有些晕沉沉地,忽眼前出现一人,面前的人面容不甚清晰显得并不真切。

看着眼前人,她有几分恍惚,仿佛今日只是一场梦,她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人顿时清晰了起来。

林甫越过破旧的屏风径直大步至云慧面前,紧握着的拳慢慢松开,轻轻抚摸着云慧脑袋,语气温柔安抚道:“别怕,我在。”

在林甫出现这一刻,云慧紧绷的神经才缓缓放下,眼泪蜿蜒而下,她双手握抓着林甫的衣袖又松开手,转而坐起身紧抱着林甫腰身,将头轻靠在他怀中放开声委屈痛哭起来。

屏风外谢鸣几人自觉不合适先往屋外去了,谢羡殿后默默关上门,独留林甫云慧两人在屋中。门外姬七手上继续不歇着捆绑枝条,余光却在偷偷打量自家公子神色。毕竟公子这点小心事南轩一早便传的人尽皆知了。

屋内,云慧忽然闻见血腥味,紧皱眉头松开手凑近林甫袍服嗅了嗅,瞬间有一股浓重血腥味涌入鼻腔。因刚刚她抱得紧,林甫腹部伤口扯动,血迹浸透里衣从袍服渗出。

云慧顿时止住哭泣担心地看向他。好在黑紫色袍服也看不出什么。林甫擦了擦她眼角泪水,面不改色平静地说:“别担心,都是旁人的。”

见云慧一副怀疑地模样看他,林甫神色认真点了点头,内心深吸了口气,做好心理建设后,只见他张开手叉着腰,挑高双眉,模仿说书人那般,神色语气故作夸张搞笑道:“郎君我武功盖世,谁能伤的了我?”

说着趁云慧没注意将糖从荷囊转移到袖子里,然后像变戏法似的将拳头放在云面前故作玄乎。随即配着夸张的表情,缓缓打开手心。

一颗糖映入眼帘。云慧惊讶张大嘴,眼睛亮亮的看着那颗糖。

林甫嘴角微咧将糖放到云慧手里。

云慧接过紧紧握在手里低头笑了笑,她揉了揉眼,大哭后消耗精力太多,这会见林甫在身旁不自觉困意来袭,眼皮逐渐合上。

林甫扶她躺下,将她脸颊上的散发轻抚到一旁。轻声道:“先睡会吧,我在这,没人可以伤害你。”

语气平淡却不容置喙。

见林甫从屋里走出,林清赶忙上前问道:“阿兄,云慧可还好?”

她在屋外听见云慧的哭声忍不住也哭了,心中充满难过又自责。

“刚睡下。”林甫掩上门。紧蹙的双眉下,一双清澈的浅瞳流露出难以名状的复杂之色,又在瞬息之间消失不见。

林清用发红肿胀的眼睛盯着他,眼眶蕴含着泪水顺着眼角划落,眼底泛着深深自责,声音哽咽:

“阿兄,都是我,若非我要去那处避雨,定不会发生此事。”

林甫看向她,柔声地问道:“阿清可有何处受伤?”

林清有意避开视线,目光投向地下直愣愣地轻摇摇头。藏在袖中的手紧紧地攥着已折成两节的发簪。

林甫垂眸望向林清上下打量了下,见她并无明显外伤。轻捏了捏她的肩头轻声安慰道。

“无事便好。勿要自责,这本非是你过,这与去何处避雨无关,若有加害之心之人总是能寻到机会。就算你今未去此地而躲过一劫,不定也恐有她人受害。你只应记住日后凡事多留心,善并非不好,可这世间多得是以怨报德恩将仇报之事,恶人反而有理,而你的善和忍让却变成了他们伤害你的刀枪。”

可此时林清只是似懂非懂,直至日后才真正明白这个道理。

林甫让她照看下云慧,随即去院中对谢羡和谢鸣道谢。

“逸王可否让在下见见那歹人?”

刚谢鸣见云慧林清两人害怕,寻见疱房里竟有处地窖,便将那两歹人先关了去。

谢羡轻车熟路的领着林甫一道往地窖下,他嘴角似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调侃道:“这地窖倒是适合藏人。”

林甫眸光清冷疏离应道:“那真让逸王言中了,这地窖前几日还藏过那田郎君。只是可惜了今日两人都没了。”

白娇和田商竟都未保下……

谢羡久久未语,脸上难掩沮丧之色,内心充满不甘和失落。自从回京后所行何时再像过自己了,像是被困在了无尽的黑暗中寻不到出路。

地窖里台阶黑漆漆一片,林甫并未留意到他的神色,只是见他未语随口道了句。“倒也生死相依,可惜了逸王那千两银钱随两人一道埋了。若两人地下能过得富足些,还能在阎王殿给你记上一笔。”

谢羡盯着他,唇角渐渐小幅度地弯了起来。气笑道:“阎王殿?在你心中我是何很坏之人吗?!”

“呸呸呸,在下一时口不择言还望逸王莫怪,逸王高山景行日后定然功德无量登那极乐圣地归仙,这阎王殿自是我这般人归宿……”林甫头也未回的敷衍地应了几句。未看见他身后那正垂头哑笑之人。

地窖里林甫冷冷扫了眼被堵嘴绑起已鼻青脸肿的那两人。

林甫回头时见谢羡正垂眸望他。“逸王,这两人可容在下自行处理吗?”

谢羡轻轻眯起眼睛,面色平静。“行止请便,可需我回避一二吗?”

林甫道:“若逸王不嫌弃污了眼,在下自无妨。”

林甫垂眼俯视着地上被堵住嘴正匍匐的两人,轻声说道:“我朝律法规定:若犯强盗罪,未抢到财物服两年徒刑;对抢到钱物依照伤人或杀人:未伤人、杀人者,按赃物价值大小分别处以徒刑、流刑和绞刑;伤到他人的,处以绞刑,有杀人情节处以死刑中更重一等斩刑。对持有凶器作案的强盗犯,处罚将会被加重一等。依你两人所犯罪行应当处于绞刑,若将你两人送至县衙依法处置如何?”

姬七有些不解直直盯着林甫,不知他想做什么。

若送县衙那娘子的声誉也定会受损。

两人发不出声,只能唔!唔!一个劲地摇摆着头。

“甚好,那便依你两人之意。”

林甫说着这话虽是唇角带笑,眼里却是暗藏锐利。他目光投向被捆绑住正在跪地求饶的少年,蹲下身粗暴地将少年提起,抓住他的脑袋砸向地面。未等众人反应过来林甫已将人拽起一手掐住那少年的脖子往右一拧。那少年被拧断脖子顿时没了动静,瞪着眼被丢在了地上。

谢羡目光追随着林甫,此举既在他意料之中又非在意料之中。不知为何忽然想起谢雾说起那王家婢子家中已是火光冲天,死状惨烈。那次林甫应也是这幅模样。

悲喜自渡,他人难悟易误。

那老乞嘴巴被木塞堵住,从他那惊恐的眼神不难看出他在求饶。

林甫一言不发的转身从腰间拨出还未清理满是血污的剑,将那老乞手臂上的绳子斩断,随即将剑丢在一旁。看着那人认真地说道。

“放心,你不会死的同他这般容易。”

“他”自是指那已没了声息的少年。

那人吓到都未想到将木塞从嘴里拿出,颤颤巍巍的想爬起往后退,可他先前挨了谢鸣谢羡的毒打哪还有力气。

林甫抬起腿,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只一下便跪倒在了地上。随即蹲下身抓住那人手臂,反手控住其手腕按在地上,竟徒手径直将那人手指一根一根折断。

那人全身在挣扎颤抖着,脸上露出了惊恐万状的神色。这种酷刑倒还不如杀了他。显然他已经无法承受这种折磨,每一寸肌肤都痛苦地呼唤着想解脱,偏嘴里被堵住发出声。

在林甫折到左手食指时,那人彻底昏死过去。

林甫语气冰冷道了声:“孬种。”

房里林清已从林石那知晓谢羡和谢鸣身份,怪不得刚觉谢羡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在哪见过。原先前那次令她后怕不已的接风宴便是为谢羡归京所办。现冷静下来回想刚竟对谢羡做出不少失礼之为。且她和云慧两人在外这么久也未同柳夫人知会一声,心中越发恐惧不安,见云慧已睡熟便想寻阿兄商量现下如何是好。

院中谢鸣见谢羡林甫两人好一会未上来欲去地窖看看,见林清也在寻林甫便未多想让她跟着一道去。

不远处正在准备食材的林石猛然猜想到林甫此刻所为,他的脸上掠过一丝忧虑,眉头紧锁,担心地看向林清出言阻拦。

奈何林石实在不知如何劝人,这种担心的心情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一番无效言语后仍然劝阻无果。谢鸣已先一步掀开地窖门往里去了。

林清本有点犹豫,在林石一番十分不理解的解释后,望了眼林石转头还是跟在谢鸣身后下去了。

目睹林甫这一行为的谢鸣一时瞠目结舌。虽往日甚少有交集,但林甫这人他是有耳闻目睹的。京中对其传闻甚多,就连阿耶和姐婿也对其褒贬不一。数日前在寺里遇到倒觉其非流言蜚语中那般,是个谦和好礼之人。今日前倒完全未想到他竟有如此一面。

谢鸣皱眉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何。他观那云慧娘子应与林甫关系不一般,如此恼怒倒也在情理之中,他瞥了眼略显平静的谢羡深感疑惑,一副对林甫所行意料之中的模样。

林清自然也从窥见地窖里的景象,未想到会看见这幕林甫面无表情的折人手指,再看地上那已毙命的少年不用说也定是他所为。

林清从未见过这场面差点呕吐,克制不住地颤抖喊道:“阿兄?!”

闻声,林甫冷厉的神色舒缓下来,停下脚步转身,眼底泛起惊涛骇浪,他克制着阖上双眼,再睁开又是往日熟悉的淡漠。

他背对着她,未回过头只说了声。“出去。”

这冰冷模样不由得让她回忆起阿耶虐打阿兄那时。这是对她的惩罚吗?

林石站在林清身后无措,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怎么也无法上前……

林清呆站在原地,身体僵硬,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悲伤。喉咙紧绷得如同拉紧的弓弦。又道了声:“……阿兄?”

……

林甫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一口血痰卡在了喉咙,如同铁锈般的味道在口中泛起。他捂着心口忍不住剧烈咳了数声,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克制住要呕血的冲动。随即不着痕迹地抬手用衣袖擦了擦嘴角血迹。扭头看向林清:“林清,出去。”

林清缓缓地摇了摇头,双唇微启,似乎想要诉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言语已经无法表达她此刻的心情。最后只剩下带着哭腔的这句:“阿兄怎会如此残……”

她眼中满是无助和失望,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在她面前。

他感受到她的颤抖,也感受到她内心的痛苦和失落。可他依旧无动于衷就同儿时那般。他垂下手紧紧握成拳头,指尖深深地刺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林甫本不想在人前露出这面,可看到云慧颈部狰狞的伤口还有藏在衣袍下被遮掩的伤痕,就令他无法控制住自己戾气。脑海中浮现出儿时他眼睁睁看着阿娘被活活打死,堂上那些狗彘露出一副胜券在握的笑容,可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他转过身走近林清,低头注视着眼前的人冷言道:“觉得我手段残忍,若是你未遇上逸王与世子,你会如何云慧又会如何,还用我多说吗?”

林清被他忽然逼近吓得后退了一步。她小脸变得煞白,怔了怔说不出话来。手心那折成两断的发簪吓得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咣当——咣当——

林甫视线停驻在那发簪,眼底的寒意缓缓消散。

林石目光从发簪移至林清,担忧注视着她和她面前之人。

“唔——唔——”地上那老乞脚踝动弹了下,艰难侧过身望向林清。看着他那充满惊恐眼神似乎在求救。

救救我!救救我!

林清脑海回荡着微弱的求救声。她不知要如何做,一时慌乱无措,双脚瘫软无力往后倒下。

好在林石反应迅速从后接住了林清,林甫默不作声地收回了手,望了一眼林石。

两人之间无需多言,仅凭一个眼神交汇,林石立即心领神会将林清拉走。

待林清身影不见后。

林甫并未收敛,视线落到那老乞身上,抬腿重重踩下。

此举残暴程度引得现场男子倒吸了口凉气,不自觉一痛。

谢鸣皱着眉头挪开视线,心中闷得慌,仿佛重石压胸。他低头不语。记忆中儿时的七郎是世间最善良正直的儿郎,绝无法看人受难。可如今他却看不清七郎了。此人虽罪大恶极,可他做不到冷眼旁观这等残忍折磨他人行迹。

出乎众人意料谢鸣突然上前抽出姬七腰间长刀,飞掷出一刀正中心口了结了此人。生命在刹那间流逝,不见血光却更觉惨烈。可也得到了解脱。

林甫神色并未有任何意外之色,上前拨出长刀丢到姬七手中。拔刀那瞬间鲜血四溅,林甫只是低头看了眼自己衣袍上被溅到的血迹。

谢鸣没好气地道:“林寺丞,我知你心中忿忿不平,可令妹和云娘子既已脱险......此人虽实为祸害,可到底是位老翁。若你气不过大可直接了结此人,又何须如此手段凌辱折磨。”

林甫笑了笑然后微微皱起了眉头,侧头看向谢鸣平静道:“世子仁心,忍受不了此等凶残场面。可我所行不正是此人意欲所为,老翁又如何?!若战场之上世子也会在意敌人是稚子或是老翁吗!借着他人善意施以恶欲,对毫无还手之力弱女子施暴。我不过反其道而行之便不可了吗?我未将其剥皮抽筋,大卸八块已然甚好了。说句失礼之话,若是今日受此难的是令堂令姊,世子会如何呢?”

谢鸣张了张嘴答不上话,沉默震耳欲聋。

待几人从地窖上来后,时候也不早了。

林甫打了桶水蹲在地上清洗着手上的血污。脑海正飞速运转要如何将柳家与裴家那边糊弄过去。

谢羡就着他身旁半蹲下,靠近他耳边说道:“不必忧心,刚送林娘子来你这时,已让人给柳家和裴家捎了信,以滕家崔氏崔瑜娘子的名义邀林清到府上做客。京城内皆知崔娘子豪爽心性便是明日归也无妨。云娘子也可留崔娘子处待伤好再归。”

“云麾将军?”林甫转过头稍抬眼睑望去,意外地撞入一道视线之中。深邃,淡漠而又隐晦不明。

谢羡猝不及防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眉头微蹙,两人目光相对,他就离得他这样近,近得可以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心跳,让人呼吸一窒,脑袋那根弦像是绷紧到了极致,然后叮地一声又断裂开,整个人从内而外的泛着热。他急忙地把头向后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谢羡微微后仰着头直视着他的眼睛,睫毛不自觉地微微煽动,有些心猿意马,面上还强装着慵懒闲散的模样。“嗯,我阿娘与崔娘子旧友。”

“不甚感谢。”

林甫眉目间带着疏离,眉头轻轻一挑不经意地错开眼。随即站起身甩了甩水渍顺手在袍服上擦了两下,便将脏水往地上一冲,随手将木桶丢到一旁角落。

并未注意到身后愣在原地的谢羡耳朵倏地红了,视线不自然地移向地面,略有几分慌张地握紧拳头,掩饰地打了个喷嚏。

不远处一直注视着谢羡这边的谢鸣不禁心生一种莫名感觉,刚他能感觉得到谢羡下意识地想俯身凑近又极力克制住了自己。虽听阿耶说起谢羡同这林甫交好,可他总觉得哪不对可又说不出何处不对劲。

慌神间,林甫已走上前两手抱拳作揖道:“今日之事还未多谢世子。”

见林甫竟仿若无事发生。不同于林甫的泰然自若,谢鸣心中却并不平静。他反思着自己,内心充满了困惑,想要理清自己的思绪。他无法认同林甫所作所为。可若今日受难之人是阿姐阿娘他是否会同林甫这般?这不确定性他无法应证,因此感到迷茫无法决断。

谢鸣撇开脸,对林甫道:“此事我只当不知。”

谢鸣朝谢羡点头,心情复杂上马离去。

林甫转身回屋中见云慧还迷迷糊糊未清醒,便直接将云慧抱起至马车里。

林石见他跳下马车时似拉扯到伤处无意地皱起眉头。担心小声道:“郎君你的伤……”

林甫:“已无事,你也随林清一道回柳家,她今日受了风又惊吓过度,只怕夜里一人不安宁。煮些姜汤再寻些安神香,有何事再与我讲。”

林清站在马车旁看着小声交谈地两人,虽林甫现已不似刚那般冰冷模样,但林清依然不知怎么面对林甫。可又担心云慧,别扭地上前拽了拽林甫还沾了血迹的衣袍。

林清:“我和云慧可明日再回吗?”

林甫看向林清,有些无奈正想伸出手摸下她的头安抚,想到刚刚又收回了手。对她说道:不可,滕家到底都是男子,且今日事虽知晓人不多,可裴家欲寻你是事实。若你明日归定会引来猜忌非议。”

林清:“阿兄,那云慧比起林石与我更依赖阿兄,阿兄居所处虽简,若一人一间也足矣……”

林甫:“居所如今只我一人多有不便,在滕家反倒更安全。”

林清皱眉:“阿兄———”

林清未说完便林甫呛咳声打断。

他侧身避开林清视线,抬手捂住口鼻留出的血,鲜血顺着他手臂划过,沿着衣袖滴落。一时分不清是谁的血。

林石默契地赶紧半拉半推将林清拉上了马车。

马车外林甫背过身一把擦干净脸,将衣袖藏在身后。“我还有要事,阿清有何事下次再说。”

可林清掀侧窗帷幔那瞬间正看见林甫藏在身后动作,这才看清衣服的血大多来自自身。她惊讶地捂着嘴迅速将帷幔放下。

林甫静静地注视着马车远去,回眸见谢羡正投来关切地目光。

“在下皮糙肉厚,这点小伤不碍事。今日还要多谢逸王。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林甫边说从衣襟前掏出账本递给他。

谢羡轻挑眉目,浅笑吟吟:“帐册未被千目道之人夺去?”

林甫:“逸王消息当真灵通,不过真账本在到手那刻便被我调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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