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荒野
“姑娘若是着急，现在便可以出发。”玄瀚玥说着，双手剑指，双臂交叠在空中画了半圆，又比在胸前，指尖泛起微微金光，发出一个御剑诀。
他身后的剑随着他的手指动作，很招摇地在空中飞了一圈，又飞回来，平平稳稳地横在两人的面前。
“哇哦！”风遥露出一脸惊羡的表情，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飞剑，眼睛里尽是热切的神情，很崇拜地望着他。
御剑飞行诶！她可是第一次见到御剑飞行，还从来没有乘过飞剑呢，她只听说过修真者会御剑飞行，可眼馋了。
玄瀚玥在这小姑娘面前出尽了风头，感觉心情好极了，意气奋发，一甩头发，露出一个尽可能帅气的眼神，轻飘飘跳上飞剑，又作势向风遥伸出手，“好心”地要拉她上来。
“姑娘，登上飞剑时需要当心，在下扶你。”他装模作样地关心道。
“嘿嘿…”风遥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嘴角边露出两个可爱的梨涡，“那倒不用劳烦…”
她堂堂魔尊，登个剑岂有让别人扶的道理，而且这个玄瀚玥明显心术不正，她心里嫌弃。
她说着，猛一脚踏起，身影灵巧地一跃，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飞剑上，如履平地一般站定，动作快得让玄瀚玥都没看清楚。
她保持着可爱的微笑，对着玄瀚玥挑了挑眉，清脆悦耳的声音道：“出发吧！”
“姑娘，请扶着我。”玄瀚玥回头看了她一眼，心里惊讶这姑娘的灵活，但还是维持着修士的面子，装作体贴的提示。
“谢谢，但是不用。”风遥礼貌地拒绝，她才不需要扶，以她的实力，他这把剑根本不可能甩她下去。
“那姑娘可要当心。”玄瀚玥心里不屑，嘴上说着让她当心，那也只是客气一下，他才不相信一个小姑娘能安稳地站在剑上。
他心里暗想：装什么矜持，等会小爷故意吓一吓你，看你一个小姑娘还不得抱着小爷求安慰？
他驾驭飞剑，乘风飞起，飞剑飞得歪歪扭扭，故意造成了很大的颠簸，到处乱晃，想要让风遥知难而退。
但是最终他的目的没有得逞，不管飞剑如何颠簸，小姑娘仍然像站在平地似的，平稳地站在飞剑末端，双脚紧紧贴着飞剑，离他有一定的距离，坚决不扶着他。
玄瀚玥心里对此疑惑，一个小姑娘，还能如此邪门？竟然能一直站在剑上，晃都不晃一下的？
这小丫头也不像修真者啊？
可他仍然嗤之以鼻，区区小姑娘能有什么本事，他可是结丹期的修真者，任她再邪门，等会去了僻静的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不得乖乖求饶吗？
他带着风遥在半空中飞了一段，既然没办法吓到她，他也不打算兜圈子了，直奔目的地而去。
去安平县得向西北方向飞，而楚国西北最大的地形特点，就是荒！
楚国大地，幅员辽阔，西北方向更是黄土高山，山与山连绵不绝，形成庞大的山脉，荒山之上寸草不生，荒无人烟。
别说人了，那连绵的大山区，连鸟都不见得能飞过一只。
等远离了人烟范围，到达一片荒凉的高山地带，他就打算开始他的行动。
他可没那么好心，真的带这小姑娘去安平县，这种单纯的小姑娘，一看就是没出过远门的，他今天就教教这小姑娘，什么叫人心险恶。
玄瀚玥将飞剑停在一处光秃秃的山头，这山顶有一片平的缓坡，草木不生，只有零零星星的石头，遍布在这缓坡的黄土之上，大大小小的石块呈现出灰白色，在风吹日晒之下呈现出严重的风化迹象。
玄瀚玥按下飞剑，悬浮在这山头上方三尺的位置，不走了。
“诶？”风遥不解地注视着他的举动，歪着脑袋看他，装作一无所知的单纯模样，一副小兔子似的无辜神情，“怎么啦？出了什么问题吗？”
“人有三急，下去解决。”玄瀚玥不怀好意地看了她一眼，这小姑娘真是好骗，这么单纯。
他走下飞剑，回头微笑，向风遥伸出手，示意风遥下来。
“哦…”风遥看了他一眼，没去拉他的手，自己跳下了飞剑，乖巧地站在一边。
她并不理解什么叫“人有三急”，三急究竟是什么东西？人和魔有什么区别？魔为什么没有三急？人类好奇怪啊…
但是她没有多问，也许这是人类特有的？感觉似乎并不是什么能光明正大说的事，所以还是不问的好，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嘛，她懂。
玄瀚玥收了飞剑，瞅了一眼愣愣站在原地等的小姑娘，一脸猥琐的笑：到了这鸟都不来的荒山，一个粉嫩的小姑娘就像待宰的羔羊，还不得任由他随意处理。
风遥站在山头，直愣愣地注视着他，原地等他解决什么“三急”，她很好奇，想要弄清楚人类的“三急”究竟是什么？
“小姑娘，有什么钱财最好先交出来，交了钱，过一会哥会好好疼爱你，不然的话…你可是要吃苦头的哦。”他越发凑近风遥的小脸，单手剑指，指尖隐隐泛着金光，即将触碰到风遥的脖颈。
风遥不明所以，向后退了几步，他与她的距离过近，让她十分不适，她睁着大眼睛盯着他，问：“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嘿嘿，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看不出来哥要做什么吗？小姑娘~”玄瀚玥说时迟那时快，双手抓向风遥的肩膀，一个飞扑，就要将她按倒。
风遥向后一个闪身，身影骤然挪到了几米开外，她的眼神锐利，盯着玄瀚玥：“好大的胆子，竟妄想轻薄本尊。”
“呦，看不出来，你还有点修为？”玄瀚玥不甘心地站直了腰，一步步走向风遥，这小丫头刚才躲开的那一下，看得出来是个练家子，但她有修为又怎么样，一个小姑娘还能从他手底下跑了？
他嗤笑一声，比了个中指，指着风遥，吊儿郎当地喊话：“小丫头，‘本尊’这种称呼可不是你能自称的，这修真界大着呢，今天哥哥得教教你，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玄瀚玥说罢，手指并拢，右手呈现手刀，手掌盈盈金光，隔空向风遥劈去。
掌风化作弯月形状的刀刃，隔空向风遥击出数发，天地间罡风阵阵，呼啸呜咽，弯月状的掌刃乱飞，连续不断地向风遥袭击。
风遥站在原地丝毫不动，她抬头望着玄瀚玥发动的攻击，周身出现一个暗红的防护罩，圆形的防护罩正好笼罩着她，防护罩是半透明的，若影若现并不起眼，在烈阳下映着石榴籽似的红光。
玄瀚玥原本并不打算全力出手，刚才的攻击只是试探，他并不打算真的伤到这个小姑娘，万一一不小心打死了，他还怎么办事？
然而，他没有想到，他发出的攻击，落在风遥那不起眼的防护罩，竟然能完全挡住他的攻击，将所有的攻势化解了个干净。
“有点本事，”玄瀚玥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小丫头，原来你身上带着法宝，难怪能跟哥叫板。可惜你今天碰见的是我，那点法宝对哥没用，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他一眼望去，这小姑娘完全是一个凡人，身上没有丝毫灵力波动，看不出一点修为，她怎么可能使用得出来修真者的法术，他并不相信一个小姑娘能硬抗住他的攻击，那个浅浅的防护罩定然是什么法宝。
他单手化掌，一掌隔空击出，他今天还不信拿不下这小姑娘，既然她身上带着法宝，那么他也要动真格的了。
刹那间金光大盛，结丹期修真者的灵压完全释放，周围的狂风吹得猎猎作响，玄瀚玥衣袍翻飞，长衫鼓起，一掌犹如山岳一般向风遥的头顶压下。
他得意地望着小姑娘，心想这小姑娘此刻应该知道害怕了吧，她若是求饶，他可以勉为其难地收了灵压，但等会免不了要好好“惩罚”她。
“闹够了吗？”风遥缓慢地抬起头，她的双眼不知何时变成血红色，眉心一个暗红的印记浮现，印记周围环绕着一层黑气。
玄瀚玥刹那间对上一双血色的眸子，他只觉得天昏地暗，周围天地、山川、石头全都消失了，只剩下铺天盖地的黑气，他独自身处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空间中，不能动弹，不能呼叫。
这究竟是什么力量？她是谁？
他的心脏突突地狂跳，仿佛无数可怖的黑影在他的周围游荡，黑暗中无数未知的怪物在肆意徘徊，他有一种被黑暗吞噬了的感觉，躯壳和心灵全部被吞噬殆尽。
世界一片寂静，静得只剩下黑暗。
而造成这一切的，仅仅只是她的一眼，与她对视的一眼…
他恐惧地试图挣扎，他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在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好像被什么可怕的东西吞噬了，跌入无尽的黑暗，只剩下虚无…
分明他并没有离开山顶，却感觉自己已经置身在恐怖的虚空当中，什么灵力、法术，甚至是自己的意识，全部在逐渐被吞噬，都在一点点消失。
他想说话，说不出来，他想挣扎，也挣扎不了，他甚至越发感觉不到自己身躯存在，自己好像变得不存在了。
风遥的脸在他的眼前不断放大，似真似幻，容貌还是原本的容貌，可他越看越是觉得恐怖，凝视她的眼睛时，仿佛面对无尽的漆黑深渊，恐惧逐渐击垮了他的意志，他像发疯，想自毁，想沉进那美丽又深邃的未知之中…
她到底是什么？她是黑暗的未知存在，或是黑暗本身？
此时此刻，风遥伸出手，纤细小巧的手指在玄瀚玥的眉心轻轻点了一下。
玄瀚玥眼前的世界，彻底粉碎，刹那间全部消失，他的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不再醒来。
他的躯体缓慢后仰，直挺挺地倒在尘土遍布的地上，像一块僵硬的石像，“咚”的一声砸进地面里，扬起一片沙尘。
他的眼瞳中已经没了神彩，一双眼睛只剩下眼白，直勾勾地望着前方，他的意识被吞噬了，这躯壳只不过是一具空壳而已。
风遥拍了拍小手，拿出一块手绢擦了擦手指，啧啧一声，注视着倒在地上的玄瀚玥，不满地嘟着嘴，自言自语：“真没意思，这点实力还想打本尊的主意，不自量力。”
她并没有杀他，刚才那一眼，她使用的是魔族的瞳术，瞳术能唤出敌人心中的恐惧，玄瀚玥在与她对视的瞬间，他已经输了。
她不杀他，倒不是她多么好心，那一眼确实可以取玄瀚玥的命，然而那个瞬间，她想起了老师的告诫。
老师曾告诉她，万物有灵，每一种生命都有活下去的价值，不要轻易动杀念，要敬畏生命。
为了老师，她可以不杀人。
她本是天生嗜杀的魔，杀戮和毁灭的感觉让她觉得快乐，可是老师说过不可以轻易动杀念，她愿意克制。
这次来凡间，既然为了寻找老师的踪迹，她得尝试按照老师的告诫行事。
即便在魔界的两百年，风遥一路踏着尸山血海坐上魔尊的位置，手中杀孽无数，但并不妨碍她从现在起，在凡间作出一些改变，克制杀念。
她的老师是凡人，凡人都是老师的同类，所以她不杀凡人。
她希望当老师再次看见她的时候，能对她露出赞赏的眼神，能像以前一样摸着她的头发，对她微笑着，夸她是最得意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