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魔王的禁令
血族城堡，某个地下密室中。
克莉丝塔带着几名士兵来到这里，一眼就看到密室正中那汪血池，血池周围则散布着一具具干尸。
依稀能看出那些尸体中大多数都是其它魔族，然而也有那么一两个长着长长獠牙的血族，大概是不听话被排除掉的异己。
而除了魔族之外，这些尸体里似乎还有那么一两具看上去好像没什么明显特征的人型生物……
“这是……”
克莉丝塔眉头皱起，看着地上那具干尸，有些不太肯定，试探地发问。
“这是咱们魔族哪个种族来着？”
“这具尸体……”
一旁的汤普森仔细辨认了下，点了点头，给出肯定答复道：“是人类，魔王大人。”
“人类啊……”
心中的猜想被证实，克莉丝塔暗暗叹了口气。
怎么说呢，这副场景倒是跟她对魔族的刻板印象对上了，但并不是多么让人愉快就是了。
“大概是误打误撞闯进来的冒险者。”
汤普森在一旁推测着。
“也有可能是血族去人类世界抓的？”
克莉丝塔有些不确定地提出疑惑。
“那样的话，这里的人类尸体就不应该只有这一具了，魔王大人。”
面对在某些方面有些稚嫩的新王，汤普森总是显得很有耐心。
“这样啊，说的也是……”
克莉丝塔语气复杂地点了点头，对于这位魔族四天王中人类法师的见识，她还是比较相信的。
这种见多识广老法师大概就类似于父王平时那些“智囊”之类的角色，但显然又要比他们强上很多。
而同时，在这种思维敏捷又老道的角色面前，克莉丝塔则是更加谨慎着现在的一言一行，防止做出什么不符合魔王身份的事情，被对方看出端倪来。
毕竟她已经意识到这不是梦，而且在亲眼目睹魔族士兵战斗，以及体会过魔王那恐怖无比的战斗力后，克莉丝塔就更加小心了。
目前她还不知道魔王究竟是什么态度，有什么阴谋，要避免做出什么刺激到对方的事情来。
代入着魔王的身份，克莉丝塔叹了口气，摆手道：“可惜，都是我魔族的子民，派人让他们安眠吧，啊，包括那具人类尸体……”
“遵命，魔王大人！”
身后一名士兵领命向外退去，去召集人手。
克莉丝塔则是将目光从那些尸体上移开，重新看向那汪血池。
在魔族士兵们攻下血族城堡后，据知情血族交代，之前用来防御的法阵核心就在里。
而显然只有将这法阵核心掌控在手中，才算是真正攻下这座城堡。
“看来那名血族没有撒谎骗我们。”
汤普森走到血池旁，浑浊的双目微微发光，透过浓稠的血液感受到下方的魔力流动。
“法阵就在这血池下面，魔王大人。”
“你有什么办法能够掌控住这法阵吗，汤普森？”
克莉丝塔扭头问道。
“唔，说实话魔王大人，办法我倒是有，就是不确定能不能成功就是了。”
汤普森摇了摇头：“解析一个法阵需要的可不止一天两天的功夫。
按照您的要求，留下部分士兵驻守后我们就要快些回防魔王城，在那之前肯定是需要完全获得这里的占领权，时间显得有些紧迫……”
“那我出手把它暴力解决掉？”
克莉丝塔提出建议道：“它应该承受不住我的攻击吧，直接把它摧毁，也算是解决问题了吧？”
站在克莉丝塔的角度，她自然是想要把这种用血液作为魔力媒介的邪恶法阵直接毁掉的。
魔王会的法术克莉丝塔不会，但通过之前的短暂战斗，她发现就算不用什么强大的法术，光凭借蛮力都能造成难以想象的破坏。
“但那样一来，那些布阵的珍贵材料以及当初耗费力气都会浪费掉的。”
汤普森有些不确定地看向魔王大人：“经此一战，血族大多数士兵都受了不轻的伤，把法阵撤去的话等于直接将他们暴露在其余势力的威胁中，您说过我们要接手的是完整的血族……
当然，大人您要是想要把它毁掉的话，我也不会忤逆您的意思的。”
“啊，这样啊……”
经过了三秒的艰难思考后，克莉丝塔微微讪笑道：“说的也是，那就先放着，再想想其它方法好了。”
她是想毁掉来着，但她怕自己把魔族好不容易占领下来的血族城堡也给弄得一团糟的话，真魔王很可能会一气之下线下真实她……
克莉丝塔心里还是有点儿数的，她第一次交换身份的时候以为是梦，所以胡乱宣战，显然是捅了不小的篓子。
换位思考一下就知道那个魔王对她怕不是已经满是怨念了，这么快就再刺激他一次的话……
克莉丝塔想到自己在城外用魔王的力量一巴掌把紫晶级给糊到土里的场景，突然就有些沉默了。
当然，倒不是说她克莉丝塔怕了区区魔族，只不过是觉得不太适合就这么刺激对方，有损王室的优雅得体，有别于最优解。
嗯，她就是这么想的！
暂时给那个魔王留个面子罢了！
“可惜，被瓦亚那个家伙跑了。”
汤普森叹了口气：“不然的话，应该能从对方口中把操纵法阵的办法逼问出来的。”
“嗯……”
听汤普森提到瓦亚，克莉丝塔下意识有些心虚地将目光移开。
怎么说呢，当时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够一巴掌把紫晶级的强大血族拍飞，所以事情发生后下意识就呆住了，导致一个不留神让瓦亚那家伙跑了。
苍白那个老实狼人还一脸惭愧地向她请罪，说什么让魔王大人亲自出手就已经很过意不去了，甚至魔王大人明明已经击败敌人，接受俘虏这种事情他们都没办好，真是罪该万死巴拉巴拉的……
当时听得克莉丝塔就有些不好意思，魔王手下的这个赤金级狼人属实有些太忠诚了。
不仅吃苦耐劳，还成天自己pua自己，让克莉丝塔下意识就想到她的骑士团长伊莱恩……
可就是伊莱恩，也不至于狂热到这种程度吧？
真不知道魔王这家伙有什么魅力，竟然能让那个狼人那么死心塌地的追随。
什么？
不忠诚的都已经早就跑光了？
那没事了！
不过让克莉丝塔有些不太明白的是，为什么那么多手下都背叛了这个魔王？
之前克莉丝塔还以为是魔王实力不够服众，所以手下才跑掉的。
但之前的较量却是证明了这个魔王不仅不弱，还强的离谱，那为什么手下都跑了？
是因为魔王太过残暴，手下人忍受不了摧残？
也不像啊，看看暗精灵狼人和法师汤普森这几个四天王对魔王的态度以及残留下的一些记忆片段，对方也不像是对待手下太过苛刻，还是说因为区别对待？
魔法什么的克莉丝塔不太懂，也很难升起兴趣。
但人心这方面，一向擅长在这里做文章的克莉丝塔不免生出几分好奇来。
那个真正的魔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这种事情克莉丝塔自然是不能直接问的。
问汤普森这种聪明的，很容易就会被被怀疑。
问苍白这种傻乎乎的，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
那就只剩下克莉丝塔自己去调查了，而这恰好是她擅长的领域！
就像是她争夺王位那样：揣测一个个权贵的性格想法，分析他们的行为，算计他们的选择，最后让结果偏向属于自己的一方。
只不过这次的对手，从那些庸庸碌碌的贵族老爷夫人们变作了凶焰滔滔的魔王。
想到这里，克莉丝塔竟莫名就有些小兴奋，如果实力不足，那就试着用智谋，看看她能做到什么程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克莉丝塔总感觉这位名为狄诺•墨菲斯顿的魔王，很可能跟她曾经听到有关魔王的故事都不一样，或许会发现些有意思的东西？
“你真是疯了克莉丝塔，他可一巴掌就能把你拍死！”
克莉丝塔在心里如此对自己说。
就像是曾经她的王兄坎贝尔，对方也曾经以为自己能够随手拍死他那位幼小稚嫩的王妹……
但最终克莉丝塔却向他证明，她可不是那种只能摆在华丽房间的花瓶，而是对方需要拼尽全力去抵抗的可怕对手！
不过这次与魔王的“对决”，两者实力似乎相差过远，也再没有父王控盘不断平衡两边实力，很可能她会输得很惨，下场比之前发动政变更惨。
但她倒是要看看自己跟一个真正的王在除了实力外的方面，到底差上多少！
或许她有些不自量力，但要是连对抗的念头都不敢升起的话，她又有什么脸说去当瑞提斯的国王？
毕竟要当人类所建立国度的王，以后总要跟魔王接触的，特别是这个魔王已经将视线从魔族移向瑞提斯王国。
克莉丝塔心中思绪万千，表面却依旧平静，将地下密室交予汤普森处理，她带着两名士兵继续在城中巡视。
她本来想着去血伯爵瓦亚的宅邸搜寻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可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就看到诡异的一幕：一只狼人一只血族追着一只浑身通红的肥牛在城里乱窜，那只肥牛没鼻子没眼睛，只是长着嘴哞哞地乱叫着，场面过于生草。
“呃……”
克莉丝塔嘴角微抽，上前拦在红色肥牛前，一把按住对方，让对方动弹不得。
追逐着肥牛的狼人和血族有些慌忙地来到面前，连忙道歉：“还请魔王大人原谅。
之前的战斗惊到了这些血牛，让它们跑出了破损围栏，我们正在努力尽快把它们都抓回去！”
面对魔王大人，狼人士兵的情绪还算稳定，刚投降的血族就有些战战兢兢了，生怕魔王大人借题发作，清算他之前背叛的事情。
克莉丝塔自然没有替魔王事后拉清单的想法，而且她觉得真正的魔王也不会怎么折腾这些刚投降的血族。
毕竟相比带头叛变的瓦亚，他们这些普通血族顶多算是从犯的从犯罢了，略施一些小惩戒意思意思也就够了，手段太残忍反而会让已经到手的血族之城重新陷入混乱。
克莉丝塔真正的关注点在手下按着的这只红色肥牛上。
没眼睛没鼻子是什么鬼东西啊，克莉丝塔之前从未在瑞提斯王国见过这种牛，莫非也是种魔族不成？
“血族之城还在养这种肥牛啊。”
克莉丝塔没有直接问这肥牛是啥玩意，只是故作感叹，毕竟魔王本人大概率是认识这种生物的，她表现得一无所知会显得很可疑。
“魔王大人见笑了，虽然血伯爵大人咳咳，虽然瓦亚那家伙带我们叛逃魔王城，但大多数血族依旧是以血牛为食的……”
那名血族有些尴尬地解释着。
通过旁敲侧击，克莉丝塔则是逐渐了解到这所谓“血牛”的古怪生物。
这玩意儿比她想象的还要邪门！
所谓血牛，是血族一直在驯养的一种家畜，这种生物到底是生来如此还是血族祖先们用什么手段整出来的已不得而知，不过这么多年血族一直在通过养血牛作为食物来源。
这玩意儿看着像是牛，实际上更像是套了层牛皮的移动血包。
就在克莉丝塔眼前，那名血族往血牛身上戳了个小窟窿，然后就看到对方小喷泉似的往外滋血，血族用个大盆子（饭盆？）稳稳接住那些窜出来的血液。
这个过程中，克莉丝塔看到那只血牛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就像是被放了气儿似的。
正当克莉丝塔以为那只血牛要活不下去时，那名血族又将窟窿堵住，不再漏血的血牛虚弱地哞哞叫了声，乖乖被牵了回去。
克莉丝塔还听到血族自以为很小声地抱怨着：“这种畜牲，一段时间不给放血就容易暴躁乱跑乱跳，也不怕撞破身子把血漏光了！”
克莉丝塔：“……”
这是牛吗？！
没鼻子没眼睛就算了，克莉丝塔现在怀疑对方连正常生物该有的内脏肌肉什么的都没有。
身子里全身液体你是拿什么跑那么快的啊！
你是什么史莱姆变种吗？！！
与其说它是动物，更像是什么种在地里的粮食作物啊喂！
这还真是，让她大长见识啊！
克莉丝塔差点儿就没绷住身为魔王的“淡定本色”，属实是震惊到她了。
她之前在书上看的有关血族的恐怖小故事都是说邪恶的血族会抓走纯洁的妙龄人类少女，关在地牢圈养，不定期放血什么的。
结果她没想到，血族真正圈养的是这种诡异生物。
克莉丝塔突然想到自己来时看到一个个像是牧场的血族聚集地，瞬间就明白那些牧场的作用了。
这可真是……
就算知识渊博的玛尤叔叔都不会知道这种事情吧？
果然她就说成为魔王后能够获取不少有关魔族的情报吧？！
这她还没开始认真收集情报呢，就已经知道了不得了的知识。
虽然不一定有用，但的的确确让克莉丝塔大开了眼界。
就在她还想着继续探索未知新大陆的时候，突然收到了个意想不到的消息：跑掉的瓦亚自己又回来了！
“你这是……”
等到克莉丝塔来到血伯爵瓦亚面前，看着对方叼着大蒜背着银十字架的造型，大脑差点儿一时间没转过弯来。
“尊敬魔王大人，罪臣瓦亚祈求您的原谅……”
瓦亚跪在克莉丝塔面前，一副痛改前非的语气道：“其实我早就准备好向您投降了，之前跟您闹着玩。
您看我这么识相，能算作我是直接投降的吗……”
克莉丝塔：“……”
“三天内，让瓦亚那家伙叼着大蒜背着银十字架跪在我面前投降！”
克莉丝塔脑海中隐约响起某魔王的声音。
“你这，实在是……”
克莉丝塔算是明白了，这家伙早就做好了两手打算，嘴上说着宁死不屈，实际上早就想着打不过就投降了，连投降道具都准备好了。
要知道，这个世界的血族可没有什么大蒜十字架银的弱点，想要整这些东西肯定是提前就准备好的。
可能对方刚收到狄诺的投降要求，就派人连夜加工出来了……
之前对方进阶紫晶级后膨胀了一下，把投降扔在脑后，想要挑战魔王大人，结果被一巴掌拍地上，瞬间眼神就变得清澈了许多。
还真是，能屈能伸啊……
克莉丝塔嘴角暗暗抽搐，说实话，她不想留着这玩意儿。
根据她多年勾心斗角经验，这种说背刺就背刺说投降就投降的家伙，是没有什么忠诚可言的。
表面现在一副痛改前非的模样，实际上一有机会就会再叛逃了。
但毕竟是那个魔王的手下，现在还进阶了紫晶级，就算在瑞提斯王国也是个不可多得的战力了，而且地下密室那个魔法阵也需要用到他。
克莉丝塔觉得自己还是稳一手，等真魔王回来让他自己决定好了，免得再刺激到对方。
也不知道对方现在正用自己的身份做些什么。
克莉丝塔暗暗担心，自己都给你魔王留面子了，你魔王可别用着她身份乱来啊……
心中叹息一声，克莉丝塔重新将目光移向瓦亚。
“说说吧，为什么叛逃？”
克莉丝塔俯视着跪着的瓦亚，声音冷漠道：“是本王哪里待你不好了？”
克莉丝塔发问着，眼神闪烁，汤普森他们那里不好打听有关魔王的情报，正好能从这个不被信任的叛徒嘴里了解一下那个魔王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不，不是，魔王大人对我恩重如山……”
瓦亚连忙摇头：“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克莉丝塔皱眉问道。
“只是魔王大人的那个改革禁令！”
瓦亚硬着头皮咬牙道：“实在让我们无法接受……”
“哦？哪条禁令？”
克莉丝塔心中一动，知道魔王的忌讳，能判断的东西可就多了。
“您何必明知故问……”
瓦亚嘀咕着，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当然是，那条血族不得随意捕猎吸食弱小魔族乃至其它弱小智慧生物的禁令……”
“欸？”
克莉丝塔猛地瞪大眼睛：“这种禁令？！！”
“您让我实话实说的……”
瓦亚嘀咕着，并没有意识到克莉丝塔心中波涛起伏。
“竟然会有这种禁令……”
克莉丝塔小声呢喃着，她猜测那个魔王性格可能会比较特殊，但没想到会这么特殊。
因为这种事情，逼反了自己的四天王吗？
魔族对于弱小不是一向如此吗？
别说是魔族，就连瑞提斯王国，国王也很少会为了一些平民去开罪那些权贵……
那个魔王，究竟是在想什么，真的是为了保护那些弱小？
克莉丝塔脑海中，本来模样逐渐魔王，瞬间又蒙了厚厚的浓雾。
“不是有血牛吗？”
克莉丝塔紧皱眉头：“还满足不了血族的食物需求吗？”
“血牛是血牛，那些弱小魔族又是另一回事了！”
瓦亚忍不住反驳道：“血牛的血喝起来哪有那些会反抗家伙们的血刺激美味？！！”
“就因为，这种原因？”
克莉丝塔瞳孔一缩，而后心中一股无名怒火生出。
她本以为对方会说什么血牛的营养不够充分，无法完全维生，又或者吸食其它魔族血液会让自己变得更强，可偏偏没想要对方会说出这种话来！
“当然。”
瓦亚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
“魔王大人您如此强大，又何必去在乎那些弱者，没了他们也不会威胁您的统治，您应该真正拉拢的是那些强者，弱者只不过是……”
“够了。”
克莉丝塔沉声打断瓦亚的话：“不要再说下去了。”
“您每次都是这种反应……”
瓦亚有些不服气地闭上了嘴，他不明白，这种甚至向那些弱者都要妥协的性格是怎么成为这么强大的魔王的，哪个魔族不是一路拼杀出来的？
不要说他们魔族，就是这整个诺亚大陆，它也是弱肉强食的！
身为高高在上的魔王，何必顾忌弱小魔族？
瓦亚想不明白。
克莉丝塔也想不明白。
“那个魔王……”
克莉丝塔心中呢喃着。
“狄诺•墨菲斯顿，你究竟是个怎样奇怪的家伙呢？”
瓦亚一番话，直接颠覆了克莉丝塔心中塑造出的魔王形象。
她对那位名叫狄诺的魔王，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探究心。
这个魔王……
似乎……
跟故事里的那些邪恶魔族……
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