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你不划入这个行列
午夜的警局，因近期接二连三的案件，灯火通明。
黎玖舟跷起一条腿坐在审讯室内，比拍杂志松弛，比受审优雅，笔挺的定制西裤完全看不出刚才在警局门口把胃酸吐出来的悲惨模样。
实习生端进来一杯水。
黎玖舟绅士地放下腿，双手接过一次性纸杯，冲人笑了笑。眼角恰到好处地微弯，闪闪的星星眼让小姑娘手一抖，面红耳赤地从审讯室跑出来。
他继续跷起二郎腿，甚至很有闲情逸致地把审讯室四周的墙壁巡视一圈。
啧，这墙皮，不知刷了多久，不光泛黄，还开裂。
不知道她在哪间办公室？
难道，正在偷偷通过监控观察我？
想到这里，黎玖舟调整了一下姿势，大喇喇地开始寻找审讯室的监控摄像头。
“啪！啪！啪！”
林见鹿手中的文件夹大力地拍在门框上，试图唤回黎玖舟神游的意识。
黎玖舟回过神，见到来人，嘴角不经意地向上弯了弯：“我进门听人叫你林法医，你们法医还负责刑讯逼供？”
林见鹿冷冷地看他一眼：“姓名？”
黎玖舟：“黎玖舟。”
林见鹿手一顿，接着，提笔飞快记录。
“你是不是以为我会拒绝回答你的问题，”黎玖舟有些得意，“正式介绍一下，本人黎玖舟……”
“性别。”林见鹿头也没抬。
黎玖舟手指搭在桌子上，微侧着身子，毫不在意地问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打断别人说话很没有礼貌。你平时也这个样子对待人民群众吗？”
“抱歉，”林见鹿这次抬起头，眼睛盯着黎玖舟，“你是外籍，不划入这个行列。”
黎玖舟被噎了一下，林见鹿的头顶上，几乎是明晃晃地滚动着一行字幕：你这个法盲！
黎玖舟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半。
他遇见她的第一天，到此结束。
“你想知道什么？我保证知无不言。”黎玖舟自觉态度良好。
林见鹿看着对面这个侧着下巴，眉眼不停释放笑意的“桃花相”，开门见山：“你是不是对谁都可以摆出这种态度，包括但不限于安如可？”
“林警官，这算诱供吗？”
“那我换个说法，你是不是曾经威胁过安如可，要让她在娱乐圈消失？”
“是。”
林见鹿手掌按在文件夹上，身体前倾：“为什么？”
“她要睡我。我不愿意。”
林见鹿被黎玖舟突如其来的干脆打乱节奏，清咳了一声：“关于，那个，你们圈里的，潜规则……”
“不是潜规则，她就是单纯喜欢我。”
林见鹿五指发力，几乎要将笔捏碎。她学习过各种关于审讯和反侦察技巧的案例，黎玖舟这种类型的，奇葩得罕见。
林法医依旧在淡定地记录，只是逐渐加速的书写动作泄露了内心的躁动。
黎玖舟怕把人真惹恼了，不敢再过分。
“我客观陈述一个事实，”黎玖舟抬头看着监控的方向，“我是一个富二代。”
林见鹿叹口气，她为什么会幻想能从这人嘴里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
“我是一个富二代，我接受的教育是，遇事不要慌，会有人替你善后。”
他喝口水，修长的五指轻轻敲击桌面：“如果安如可没出事，今天她会离开昆城，以后也不会出现在我视线范围之内。”
让一个小网红销声匿迹，根本用不着他真出手。
“这是你的一面之词，”林见鹿不给他思考的时间，“角色置换，也可以是你喜欢她，她在拒绝你。”
黎玖舟咳出口中的热水：“我不喜欢她，林警官，您是法医，不是柯南。随便推理，会出人命的。”
林见鹿垂眸，将黎玖舟的表现记在纸张一侧：情绪激动，预设不成立。
审讯更多时候是心理拉锯战，她要的不是明确的答案，而是对方真实的心理活动。
“如果人真是我杀的，警方是不会看到尸体的，因为会有人替我清理现场。”他继续，“就算事发了，也不会查到对我不利的指控，因为会有替罪羊自愿……”
林见鹿捏扁了手中的一次性杯子，黎玖舟相信他再多说一句，杯子里的热水会浇到自己头上。
“你们队长到现在还没出现，应该不是在监控后面窥视我这张惊世骇俗的脸，而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吧？”
黎玖舟说的没错，沈清晏确实遇到了麻烦。
云苑酒店送来了修复好的监控。
视频显示，黎玖舟在凌晨两点三十三分曾到过安如可的房间，五分钟之后，人就从房间内走出。
紧接着，最关键的一幕出现，安如可穿着酒店的浴袍追到房间门口，站立两秒钟后，才转身回到房间。
“画面被处理过吗？”沈清晏紧紧盯着慢放的两秒钟。
技侦摇摇头。
“老大，现在怎么办？黎家的人还等在外面。”
沈清晏抬头看了看审讯室的监控画面，嘴角下压，思索片刻：“先放人。”
林见鹿起身，笔点了点桌子：“你可以走了，不过，请你记住，法医是可以听懂尸体说话的。”
黎玖舟耸耸肩：“你可以先学会，听一听，正常人说话。”
林见鹿指了指门口的一行字：“认识吗？”
纯良者不必蒙尘，奸佞辈难逃法网。
黎玖舟看完，面不改色地冲她一笑：“期待和林法医的再次见面。”
黎玖舟走出审讯室，嚯，老坛酸菜的味道，他想到了自己两小时前留在市局门口的纪念物。
“加班，吃这个？”
赵希辰咬着方便面，往前端了端：“来口？”
黎玖舟摇摇头，紧皱的眉头深沉地控诉着万恶的领导对“牛马”的剥削。
他眼尾一扫，看到一侧办公桌旁的座椅上搭着林见鹿的黑色帽衫：“都吃这个？”
“哥们儿，有的吃就不错了，你以为我们跟您一样，天天顶配晚宴。”
冯晓辉扑进警局，拉着黎玖舟上下打量，仿佛在确认自己老板是否还全须全尾。
黎玖舟后撤一步：“行了，戏别演太过。”
“车子就在外面，黎总心情不太好。”冯晓辉简短汇报最有效的信息。
黎玖舟早已经猜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搞定一切的人，非他那个雷霆手腕的姐姐不可。
“打电话去云苑，让后厨送二十份夜宵，”他扫了眼黑色帽衫，“要顶配。”
冯晓辉边掏手机边问：“送到咱们房间吗？”二十份？这也太多了。
“送到这里，昆城市局。”
冯晓辉一脸不解，这是住出感情了？
黎玖舟一边整理外套，一边往外走：“来自人民群众的慰问。”
林见鹿站在二楼窗台，望着黎玖舟的背影沉思。
有关于案件，亦有关于其他。
黎玖舟走到市局门口，突然停下脚步，似有所感地回头看向二楼林见鹿的方向。
林见鹿下意识一躲，身子藏在窗帘后面。
黎玖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