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看不见的女孩
10月。
某间安静的教室，放学铃声适时的响起。
教室在一瞬间从安静转为了嘈杂。
“全班只剩下你的班费还没交了。”
秋潭将手上的课本放进抽屉，随后抬起头，目光看向身前走来的女孩。
夏清水，本班班长，学习成绩很好，长相也漂亮，在本班相当有人气。
此时这位好看的班长大人眉头轻皱，“你回去后提醒一下父母，让他们在网上缴费，你已经迟了两天。”
那家伙从不看群，秋潭没有去解释，只是微笑的答应，“好的。”
如此好说话，让夏清水的眉头舒展开了，“明天早上就截止了，今晚一定要交。”
她又叮嘱了一遍，才离开了教室。
秋潭也背上书包，离开学校后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拐进了一家超市，轻车熟路的走进了里面的员工厕所，出来时身上的校服已经换成了普通T恤。
随后走进一个四处无人的小巷，打开角落的一扇铁门，从中推出一辆略显破旧的电动车。
这时候一道轻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下午好，要记得戴上头盔哦。”
秋潭回过头，看到了发出轻柔声音的主人。
穿着淡蓝色长裙的女孩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脸上带着干净的笑容，宛如动漫中的邻家少女一般。
“下午好，姜小梦。”
秋潭向她笑了一下，翻身骑上电瓶车，女孩也很自然的坐在了后座上。
电瓶车引擎发出几声杂音后缓缓启动，周围的景象开始向身后跑去，女孩的声音在这时候响起：
“今天要送几单。”
“5单吧，毕竟还要回去做饭。”
秋潭说着停在了一家餐饮店前。
姜小梦坐在电瓶车上，看着他小跑进去取餐。
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如此，一个人做，另外一个人安静的看着。
时间流逝，天边的云彩开始微微泛黄。
“最后一单也送完了，我们该回去了。”
秋潭从高大的居民楼里出来，跨上电车回过头时却没有看到姜小梦的身影。
旁边只有一位老人慢悠悠的向前走去。
秋潭心中了然，发动引擎向前驶去，一直行驶到一处偏僻的巷子里，用钥匙打开了侧面的一道小铁门，把电动车停进去，并把书包也放在了里面。
他关门的时候，姜小梦又站在了旁边，小嘴里发出着奇怪的声音，“咯吱咯吱咯吱。”
她在模仿生锈铁门关门时发出的声音。
“晚上好，姜小梦。”关上铁门后，秋潭将钥匙收好，向着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姜小梦一板一眼的说道：“晚上好，姜小梦。”
秋潭无奈的笑了：“不要学我说话。”
“不要学我说话。”姜小梦回复。
秋潭一边向前走，一边试图打破复读现状，“秋潭宇宙第一丑。”
“你才不丑。”姜小梦生气的鼓起了脸，接着意识到自己中了套路，下意识的捂住了嘴，表情十分可爱。
看到这种情况，秋潭哈哈的笑了起来，但紧接着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
他们在走上坡路。
这是一个山丘，山丘上建了一座搅拌站，勉强算是一座工地。
但除了工人住的简易房子以外，附近更多的是正常的混凝土建筑，有不少原住民生活在这里，工地才是最近建造的。
托了工地噪音的福，这地方的房子租起来很便宜，他和父亲就生活在这里。
秋潭走进了一间低矮的房屋，大门没有锁，因为是公用的，里面有三个房间，其中一个属于他和父亲，另外两个分别住着一个老头和房东。
他从墙上挂着的杂物袋里掏出了一把牵着红绳的钥匙。
打开门，房间很小，只放有一张双层床和一张桌子，家里所有的杂物都丢在了双层床的上面。
地上布满油渍，桌上倒着几个空酒瓶，床上躺着一个呼呼大睡的男人。
秋潭默默的收拾干净，随后来到客厅的公用厨房开始做饭。
在他做饭的期间，姜小梦全程站在后面安静看着。
一锅米粥，加上一盘淋上酱油的青菜，便是晚餐的全部。
秋潭拿了两个凳子，他坐一个，姜小梦坐一个。
姜小梦坐在凳子上哼着歌，看着秋潭吃饭。
这时，床上的父亲闻到饭香醒了，他来到桌子前，一屁股坐在给姜小梦准备的凳子上，给开始吃饭，“哪来的菜？”
“邻居给的。”
秋潭平静的说道。
“那替我谢谢邻居。”秋爸喝了口稀饭，注意到秋潭一直盯着自己，开口问道：“有事吗？”
秋潭斟酌了一下，开口道：“学校那里要交班费了。”
意外的是，秋爸听到交班费还挺平静，“多少？”
“200元。”
秋爸没有说什么，直接从油腻的口袋里掏出三张红票。
“多的那张给邻居送去，感谢他的菜。”
见他这么好说话的，秋潭心中少有的升出一丝希望，“父亲，可以不出去赌……”
咣当一声。
秋爸直接把碗扣了过来，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堆票子，重重的拍在桌上。
“你知道这里有多少吗。”秋爸的语气很冲很急，像一个火药桶，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点燃。
秋潭摇了摇头。
“一千二百元！老子昨天一晚上赢来的。”
他把桌子拍的梆梆响，然后指了指天花板，指了指桌子，最后指向了碗筷，“你好好看看，你住的，你用的，你吃的都是老子的钱，你没有资格管老子，老子就算是赌博也是……”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秋爸的话语。
“谁啊？”
秋爸不耐烦地打开门，见到来者后却又眼前一亮，“原来都这个时间点了。”
门口是两个带着微笑的中年人，其中一个还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果，放在桌上，“我们把你父亲带走了啊，叔叔给你留点好吃的做补偿。”
“走了走了，和孩子有啥好说的。”秋爸往外推他们两个，关门前还不忘补充一句：“记得把碗洗了啊。”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秋潭默默的吃饭，收拾桌子上的汤汁，去门外面的水龙头那洗碗。
洗碗的过程中他回过头，看到姜小梦坐在一叠红砖上，晃着小腿哼着歌，见他看过来就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容。
秋潭也笑了一下。
然后回到屋子里，拿着钱敲开了邻居家的门。
“出什么事了吗。”
一个瘦弱的老人轻轻打开了门，他瘦到皮肤仿佛直接和骨头包在了一起，看不到血肉。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秋潭手里的那100块钱。
“父亲给的，说是感谢您的菜。”
陈老却摇了摇头，“别把那个混蛋叫父亲，他配不上你这种儿子，我也不收他的钱。”
老人的话语出自内心，秋潭则眨了眨眼睛，微笑道：“那能不能请您先帮我保管，毕竟钱要是藏在家里容易被那家伙翻出来。”
陈老这回点头同意了。
等陈老的房门关上后，秋潭才回到家里拿出一个塑料袋，把剩下的200块钱装进去，埋在了屋外的一棵树下。
“这样就算下雨也没关系。”
姜小梦从旁边走出来，围着那个树转了两圈，随后抬起小脸认真道：“我帮你记住位置了，这样肯定不会丢。”
秋潭只是笑了笑，“睡觉吧。”
“那你睡里面，我睡外面。”姜小梦走进屋子，坐在床上认真说道：“这样就算你睡觉不老实，在滚下床之前也肯定要先碰到我。”
秋潭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夜晚的秋潭就由我来守护。”
姜小梦比划了一个很中二的动作。
但等她回过头来时，秋潭已经躺在床上了。
“晚安。”秋潭说道。
“嗯，明天见。”姜小梦也爬上床挨着他躺下了。
夜晚很平静。
直到一个踉跄的人影走进了屋子，他猛地打开了灯，看到了床上躺着的秋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睡睡睡，天塌了都还能睡得着。”
他把床上的秋潭扯了下来，开始翻枕头和床单，“钱呢，我记得我有把钱放在这的？对了，是不是你把老子的钱偷偷拿走了！”
他看向了地上的秋潭。
秋潭已经清醒了过来，看到秋爸这副样子，顿时明白是输钱了，“我只有你给我的那300块钱。”
“300块？300也行，你快把那300块给我…我还能翻盘，还能赢回来！”
“100给邻居了，另外200我已经送到学校了。”秋潭目光低垂，语气很平静。
算上自己偷偷赚的那些钱，他现在恐怕比他爹要有钱的多。
“学校？”秋爸先是愣了一下，被酒精熏陶过的大脑想了半天，接着勃然大怒，“这么晚了，你怎么可能会去学校，门卫都不会给你开门，你是把我当傻子吗？！”
愤怒中的秋爸挥起了手臂。
桌子上的糖果与瓷碗同时掉落在地上。
秋潭沉默的用手肘护住了脸，只要不影响上学，身体上的疼痛，他不在乎。
“明天你就发工资了，到时候再去吧。”秋潭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用怎样一种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但却起到了作用。
秋爸没有再打人，摇摇晃晃的倒在了床上，打起了鼾。
秋潭开始沉默的收拾起地板，将糖果重新捡回桌上，将碎掉的瓷片……
拿着瓷片的手掌微微停住了，他的目光落在了床上男人的脖子处。
只要捅进去，再转一下……
“可是该怎么善后呢？”
姜小梦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目光同样落在了床上的那个混蛋身上，“我不希望秋潭在警局里度过一生，我们有约定过的，你还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秋潭丢掉了手里的碎瓷片。
姜小梦跪坐在地上。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无论发生什么，我们要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