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假期结束的前一天，穆卿月约了罗晓晓一起去看电影。
赶到电影院时，电影已经快要开场，两个姑娘一个抱着爆米花一个抱着可乐急匆匆地往里面跑，散了一路的焦糖香气。
灯光逐渐暗淡的间隙里，穆卿月突然发现前排左侧的一个背影看起来眼熟至极，干净的短发，峻傲英挺的轮廓。
灯光彻底暗下来，巨大的屏幕上露出一线日出般的光亮，坐在左前排的人刚好转过头跟身旁的女孩子说话，侧脸的轮廓在光亮中格外分明。
是丁翊霂。
丁翊霂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逗得身边的长发女孩儿娇笑不已，甚至握起小拳拳捶在他的肩膀上。
穆卿月看到了拿小拳拳捶你胸口……
她想信不信我用大锤砸扁你俩！
穆卿月气得脸都鼓起来了，十分想抱着大桶爆米花冲到丁翊霂面前，大声斥一句：“你给我解释清楚！”可是这是在电影院，她不能影响到别人。
所以她发了条消息给丁翊霂顺带配上他俩打闹的照片，让他解释。
她想要是丁翊霂解释清楚只是是普通朋友，她就请丁翊霂他们一起吃爆米花。
要是解释不清楚就用爆米花砸死他俩。
丁翊霂朝她那里看了一眼，又继续和旁边的女孩子亲密说着话，愣是过了十几分钟，丁翊霂才给穆卿月发了条轻飘飘的消息。
[邻家妹妹而已，你想多了。]
他毫不顾及身后还有一个女朋友，该和女孩子说笑就和女孩子说笑。
穆卿月突然无比沮丧，也不敢质问，她伸手拽了拽罗晓晓的衣袖，小声道：“晓晓，这电影我不想看了，咱们出去吃冰激凌吧，我请你。”
冷饮店里，罗晓晓终于从穆卿月嘴里套出了事情的始末。
罗晓晓不以为然：“别多想，假想敌罢了，他那么爱你，对吧。”
穆卿月垂着头：“万一，万一真的不是假想敌呢，我该怎么办？”
罗晓晓环顾四周，视线中闯入一家装修精美的鲜花店，不禁眼前一亮，对穆卿月道：“知道检验情侣的唯一标准是什么吗？”
穆卿月迟疑：“毓……毓婷？”
罗晓晓扶额：“是玫瑰啊姐姐！玫瑰花！”
穆卿月依旧满眼迷惑，罗晓晓把人拎到跟前细细教导：“这家电影院就一个出口，一会儿你就守在出口处，然后……”
听完罗晓晓的主意，穆卿月觉得眼前仿佛亮起了一道曙光，由衷赞美：“晓晓，你太厉害了！”
罗晓晓潇洒地甩手：“结婚的时候记得把捧花抛给我呀！”
——
电影院只有一个出口，散场时甚是拥挤，丁翊霂让女孩子走到人少的一边，时不时伸出手臂替她挡开乱撞的行人。
丁翊霂身高一米八二，走在身边的女孩儿即使穿了高跟鞋也才勉强能够到他的肩膀。
女孩儿说了句什么，被人群里嘈杂的声音盖了下去，丁翊霂微微弯腰，偏头凑近女孩儿所在的方向，耐心地道：“你说什么？不好意思，我刚刚没听清。”
穆卿月就是在这个时候冲过去的，臂弯处挂着一个从便利店买来的打折篮，小手一伸，毫不见外地拽住丁翊霂的衣袖，语气硬生生道：“帅哥买花吗？玫瑰很适合送心上人一束哦。”
拜托！一定要经得住试探啊，拜托！如果买一定送给我，对旁边的女孩子说：小妹，这是你嫂子，漂亮吧。
穆卿月用余光去瞟女孩的时候恰巧错开了丁翊霂眼里闪过的一丝不耐与纠结。
他想要急切的拉着身边的女孩子离开，但身边的女孩不为所动，甚至弯唇一笑：“听说玫瑰花代表的是最纯真的爱情，小妹妹这花多少钱啊？”
穆卿月心里慌得不行，她怕，她怕他们真的有什么，所以脸上虚假的笑容再也端不住，气哼哼地说：“52一朵，童叟无欺！”
长发女孩儿惊讶：“52？你打劫啊？”
穆卿月借坡下驴：“不买就算了，别冤枉好人嘛！”说着，转身要走，她怕她留下去，结果会与她所想的背道而驰。
“等一下，谁说不买的。”他身边的女孩见状连忙说了句，又偏头笑吟吟地看向丁翊霂：“翊霂哥，好久不见，不给我安排一朵？”
丁翊霂忍着面对穆卿月的难堪，但他想了想反正是要分手的，索性让穆卿月主动放手，也就笑着摸摸女孩子的头，温和的说：“好，给我们馨馨买一朵。”
说完便捡了一束玫瑰，扔了52在穆卿月的篮子里，他轻轻抚了抚还沾着露水的花，轻轻的敲了敲女孩的鼻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毕竟情义无价。”
穆卿月脸一青，几乎要站不住，抬起手，狠狠地给了丁翊霂一巴掌：“这就是你说的邻家妹妹？明明都说玫瑰代表爱情了，为什么要买，你把我当什么了。”
丁翊霂愣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着穆卿月，这是她第一次动手，他冷冷的说：“这是我很重要的人，有什么事晚上再说。”
说完就要拉着余馨馨离开，穆卿月用力的扯着他的衣袖，语气却有些哽咽：“不要走，你和我说清楚。”
“卿卿……你早点回去吧，我会和你解释，但不是现在。”丁翊霂有些不忍的说。
“我不要，你现在说。”穆卿月气得快喘不过气来，她用力地捶打着丁翊霂，“你说啊，你给我说啊。”
丁翊霂见她继续无理取闹就一把甩开她，和余馨馨快速离开了。
穆卿月怔愣五秒钟后，扑进罗晓晓怀里号啕大哭：“晓晓，我遇到渣男了。”
罗晓晓连忙剥开一根棒棒糖塞进穆卿月嘴里，连忙安慰她：“卿卿抱抱，不哭不哭，估计他有急事。一朵玫瑰花而已，证明不了什么的。”
穆卿月想电影没看成，冰激凌吃了一半，还多了一个情敌，这个假期过得着实很惨。
——
这个秋天似乎一直在下雨。
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像一幅没有尽头的画卷，细密的雨丝在天地间织起一张灰蒙蒙的幔帐，笼罩在整个大地的头上，笼罩在她的心头上。
晚上，丁翊霂主动发了消息给她。
他说[当初只是打算网恋玩玩的，因为网恋没人会认识我，我也可以随时消失。]
[今天这个女生是我的初恋，我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坚强，天赋也没你想的那么好，我高三甚至有轻生的想法，是她每晚上都打电话给我，安慰我、鼓励我，我到现在都释怀不了的只有她，她是我爱的最惨，输得最惨的女孩子。]
[她现在回来了，我很爱她。]
……
穆卿月泪眼朦胧的看完他发的所有消息，她知道了他的心里一直装着那个他很爱很爱的人。
那晚她重新把他的社交动态全都翻了一遍。
是了，他的失眠、偶尔丧到爆炸的歌词截图，全都和那个人有关。
穆卿月流着眼泪打字问：[阿霂，你说月亮会不会也偏爱身边众星中的一颗？]
[阿霂，你会不会在《起风了》这首歌里杀疯了说想我？哈哈当然不会了，你肯定说：不会。]
[阿霂，白月光真的无人可替吗？]
丁翊霂一一回复了她。
[当时没想到会见面，后来我确确实实爱过你。]
[确实不会。]
[她无人可替。]
[我们好聚好散吧，当这两年是一场梦，再见了，小月牙。]
穆卿月再发消息过去已经是红色感叹号了。她握着手机，头埋在双腿间哭泣，就像当初因为物理做不出来她哭泣一样，只不过再也没有一个像当初一样会出现安慰她教她做物理题的少年了。
哭过一场后，她“啪”地扯开了手边啤酒罐的拉环，仰着脖子将酒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
一瓶接一瓶。
直到酒被她喝得一瓶不剩。
她嘴里一直喃喃自语。
“丁翊霂，你知道吗？从我看见你第一眼开始，就喜欢你了，你在雪地里扶起我的那一刻。”
……
——
后来回到昆理后，她竟然没遇见过丁翊霂，只不过偶尔和罗晓晓打电话的时候得知他出国了，而朱云阳也在高考后和安欣怡分手了。
她没想到的是，朱云阳喜欢她，很多很多年了。连当初和安欣怡在一起都只是为了掩盖他爱她。
入冬后，云市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雨，雨水淅淅沥沥的，仿佛要将整座城市浸润个透。
街上的青石板路也因这番滋养，而长出了层薄薄的青苔。
傍晚时分，城市霓虹初上。
点点光晕融合进细密的雨幕里，像是一幅色彩斑斓的油彩画。
穆卿月一个人撑着伞走在曾经和丁翊霂一起走过的路上，她想她以后再也不要喜欢他了。
转眼，穆卿月也成了毕业生。
丁翊霂离开的这几年里，她也有了新的陪伴在了她的身边的人，只是再也没有了那一个能让她心动不已的身影。
一直以来，她都没有忘记过他。
那个姓丁的。
去海城的票穆卿月早买好了，她还买了新的卡，她买的是下午的票，离起程还有一段时间。
穆卿月站在门外等，等着等着，脸颊突然有点儿冰凉，穆卿月一摸，水，她抬头，啊，下雪了。
今年的初雪，云市的第一场雪。
雪还挺大的，纷纷扬扬地往下落，穆卿月张开手，雪花落在手心，很快化成一滴水，就像天在落泪。
小时候写作文，写心情难过，总爱用泪如雨下，那时候能用四个字的成语，是很了不起的事，但有些词，可能要很久很久以后才会真正懂它的意义。
穆卿月站在漫天的飞雪中，心里泪如雨下。
她真的很喜欢雪，她很多美好开心的回忆都和雪有关，特别是有关丁翊霂，可她料不到，有一天，这些美好会化作一支支箭，万箭攒心。
如今这漫天的雪花，也变成铺天盖地的寒意，将她笼罩。
好在穆卿月是个成年人了，成年人最没肆意的资本，她得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真美啊！她想，她还记得，有个人说会在立冬下雪时吻她，那人没做到；她还记得，他跟她说好的，她高考毕业后去看海，他也没做到，她依稀记得有人说过过年带她回家见父母的，可如今他在哪里……
阿霂，我已经在原地看过五个春夏秋冬的轮回，我该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