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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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闪电 【一】

一.

肃千的尸体放在一个寺庙的棺材里,虽然天还不是很热,但已经不能再放了,已经发出了臭味。

祁伯阳手里握着蜡烛,口鼻都用毛巾裹着,一处处地检查肃千的全身,没有一点儿伤痕。

肃千是死在一个旅馆里,旅馆在开封的一个小巷里,头天晚上,旅馆老板看见他走进去,第二天不见他出来,再敲门都不应,结果砸门进去一看,人已经死了。

他死的时候赤条条地,身上一丝不挂,平整地躺着,没有任何外人来过的痕迹,也没有任何搏斗的迹象,就像是正在睡觉的时候去世一样。

一个侠客,如果能这样善终其实也不错。

官府的人检查了,结论是正常死亡,没有再问什么,让旅馆老板把尸体停在寺庙里,就再也不管了。

怎么看都是正常死亡,但祁伯阳就是不信。

不但祁伯阳不信,老老儿也不信。

“大哥绝对不会这样死的。”老老儿说,“他没病没灾,怎么会这样死去?”

他说“大哥”。

燕青云解释道:“肃千以前是‘京城四绝’的老大,在十三侠没有结拜之前,肃千、老老儿、祁伯阳和另外一个神行太保杨履燕四个人在京城混,号称‘燕京四绝’。”

唐飞知道,燕北十三侠是由几个原来在京城周边的小团队组合形成的,肃千是原来“燕京四绝”的头儿,也是燕北十三侠里面除过霍老大外功夫最好的。

所以老老儿还是改不了口,管肃千叫“大哥”。

他也是祁伯阳的大哥。

祁伯阳坐在桌子前,一声不吭,不知在想什么。

如果是中毒而死,不会有伤口,但中毒的话七窍会有淌血的痕迹,而肃千的鼻口眼耳都干干净净,没有血迹。

即使再会清洗的人,也不可能把每个窍孔都洗得干干净净。

肃千本来就是个光头,他的头上没有头发,当然头顶也没有什么像雀斑一样的针眼。

只有一点不太正常的,肃千的督脉断断续续有瘀血的痕迹,如果不是很仔细地看,根本不会发现。

但仅就这一点,不可能推断他是被杀的。因为一个人某条经脉有瘀青之类的很正常,有时跌打扭伤也会出现,不久就自己好了。

看来再检查也检查不出来什么了,应该是正常死亡了。

祁伯阳不走,大家也不走,就一直等着,等着他想。

祁伯阳好像想通了,抬头看看窗户。

日已西沉,阳光从窗户里透出来,斜斜地照着。

祁伯阳叫大家搬桌子,把桌子搬到离窗户近的地方,日光可以直接照到肃千的头上。

他从箱子里拿出一面镜子,让老老儿拿着镜子,对着肃千的耳朵。

“对着耳孔,把光反射进耳孔里。”他说。

这个平常不怎么说话的家伙,办法倒是挺多。

果然,这次他发现了什么。

一个针眼,已经糜烂,黑乎乎地像一块霉斑,在左耳孔内。

每个人都过去看了一下,都断定,跟射死司马幸的针眼一模一样。

闪电,又是闪电!

祁伯阳让把肃千的尸体装回棺材,他有话要说。

“大哥是被熟人杀害的。”他说,“先乘他不备,点了他背后的穴道,让他不能动,再用闪电对准他的耳孔,射了一针。”

大家互相看看,心里都是一惊。

唐飞想了想,问道:“我不明白,既然已经点了他的穴道,为什么不直接杀掉,反而要浪费一枚闪电的毒针,这是为什么?”

闪电里面只装有十根毒针,用完了就没有了,凶手为什么要浪费这枚毒针?

祁伯阳说:“你不要问我,我只说我知道的。”

他接着说:“先点了背后的穴道,督脉运行不畅,在死后会留下瘀斑。凶手用闪电对准耳孔,很稳很准,说明射这一针的时候,他毫无阻碍,轻松实施的。”

老老儿插道:“可能这个王八蛋就想让人看不出伤口,让人以为他就是正常死亡的。”

紫光寒道:“有道理。凶手以为这样可以骗过仵作,就可以平安混过去了。”

唐飞问:“那么肃二侠在开封有相识的人吗?”

老老儿看看祁伯阳,摇摇头:“没有。”

紫光寒道:“仇人可能有,熟人应该就没有了。”

燕青云道:“仇人也是熟人,而且是更危险的熟人。”

唐飞又问:“那么有仇人吗?”

大家又互相看看,摇摇头。

紫光寒道:“开封一带极少过往,也没有经历什么案子。仅有的一个小案子就是关中四愣打死人逃亡,肃兄弟到陕西去了一趟,将关中四愣的老大薛慕周取了回来,但肃兄弟也没有到过开封。”

“那么肃三侠为什么会来到开封?”

没有人知道。

唐飞想了想,说:“我们应该再去旅馆看一看。”

旅馆很平常,就跟平常的旅店一模一样。

老板看见他们又来了,不耐烦了。

“你问吧。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唐飞反而不知道想问什么了,能问的都问了,没什么可问的了。

没有人进出,没有人可疑,一切都很正常,一切都跟往常一样,这有什么可说的。

他们又进了肃千曾经住过的房间,这个房间因为出了事,没有人愿意住,所以一直空着。

小小的木门,简陋的房子,即使锁上门,里面如果有人说话,外面还是听得很清楚。窗户用纸糊着,上面有些小洞洞,里面如果有灯光,外面就能看见。

在这样的一个房间里,有人被杀了,而且无声无息,说给谁都不信。

床上床下,桌里桌外,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被翻找过,什么都没找到。

燕青云又翻找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燕青云跟以前不大一样了,自从上次在淮南成家横刀自刎被救下来,他就慢慢变了。以前这种小事他从来不干,他只是一个剑客,现在他习惯了跟唐飞一起翻箱倒柜,寻找蛛丝马迹。

他很少用剑,有时出门几乎不带剑了。

他站在房子中间,不知在想什么。

老老儿打开后窗,伸头向外看。外面是窄巷子,窗户一打开几乎能打上过路人的脸。

肃千死的时候,窗户是从里面闩死的。

燕青云忽然问:“如果不是熟人呢?”

大家都扭头看着他。

“如果凶手提前躲在房间里,躲在门后面,肃三哥开门进来,一下子被击中穴道,动弹不得,凶手将他放在床上,不是可以轻易行凶了么?”

这个想法没问题,可是老老儿有话说。

他说:“十三,你想想肃哥是何等样人,怎么会着了这个道儿。他一个人闯荡江湖几十年,这种江湖小玩艺儿,他如何不提防得?”

燕青云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说不定呢?”

老老儿摇摇头:“即使是屋里被暗算的,也不可能出来以后把门窗从里面都闩死吧。除非大哥又起来自己把门窗都关上才死去的。”

还是没什么发现,没有线索。

唐飞决定去砀山看看。

如果在这里发现不了什么,不如回到他们分手的地方,从头开始。

肃千是在砀山的迎春楼跟他们分手的,那就从迎春楼开始。

他让紫光寒几个人留在开封,只带着老老儿,一人一匹马,连夜向砀山疾驰。

快到砀山了,他才放慢速度,等着老老儿。

从下午到天亮,几乎一直跑了六七个时辰,马早就累坏了,浑身都是汗,不停地喷鼻。

东方已经破晓,一道亮光射出,马上就要天亮了。

官道上一个人都没有,这时候,正是人最少的时候。只有路旁的树上,一些起早的鸟儿在啾啾地叫着。

这个时候在路上奔波的人,不是没什么吃的了,就是吃得太多了。唐飞想,他到底是属于哪一种?

忽然从对面驶来一辆马车,车速奇快,扬起一股尘土,一下子就从他身旁冲了过去。

车把式戴着厚厚的棉帽,穿着厚厚的棉衣,看来也是连夜赶路,才这副打扮。

马车飞速驰过,唐飞一瞥之下,疑心顿起。

看来是个空车,装着厚厚的车篷,前后罩得很严实。

一个空车,为什么连夜赶路?

他正犹豫,忽然又听到一阵马蹄声,从对面的远处传来。

这马蹄声也是特别快,特别急,好像在急急赶路。

他立即一夹马镫,把马驱入路旁的树影中,凝神观看。

四匹马,前后紧跟,像四支离弦的箭,飞速驰过。马上的人也裹着被单,一看就是长途而来的。

没有多想,他立即跟了上去。

沿着官道只走了几里路,前面的马车和马拐入了一条岔道,放慢了速度。

唐飞远远地跟着,瞄着扬尘,不敢过近地跟随。

又走了十多里,天已经大亮,前面的人停了下来。唐飞听见他们在说话,接着,没有声音也没有扬尘了,他们到了。

一个庄院,就在路边。

隔着高墙,能听见里面的人在拴马、卸鞍的声音,咳嗽着,但没有人说话。

他轻轻一纵,上了一棵树,把身体隐藏在树影里,向院子里面看着。

四个人已经拴好了马,都来到马车前,打开车篷后面的帮子,从里面抬出来一袋东西。

又是麻袋又是床单,打开麻袋,里面是床单。床单包裹着的一袋东西,唐飞立即判断出,那是一个人。

因为它在动,好像不停地蹬着腿。

原来,这些家伙是些拐卖人口的恶棍。

他从树上跳下来,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来到房子的墙后,飞身过了围墙,从一扇半开着窗户钻了进去。

不一会儿,他就来到了正厅的房梁上。

四个家伙已经把那袋包裹抬到了大厅里,正脱掉外衣,又是拍土又是擦脸,那袋包裹就放在厅门口的地上,还在不停地鼓动。

收拾了一番,有个大个儿家伙说:“老大,打开来看看嘛,这千两黄金的东西,到底是个啥样儿。”

另一个个子稍低的家伙说:“就你,还想看千两黄金的东西,你也没撒泡尿照一照,看看你那熊样儿,够不够看的格儿。”

其余几个哄哄大笑起来。

又一个个子最低的家伙说:“别找事儿,咱只管收货发货,拿钱走人。找那事干吗?”

大个儿说:“看一下能看坏啊?看把你一个个胆小的,哟——”

刚才赶车的人这时脱了棉衣,擦完了脸,过来坐在了中间的椅子上,那架势,肯定是个头儿。他踢了一脚小低个儿:“去,叫后面弄点吃的来。没眼色的很,就知道傻坐着。”

小低个儿急忙向后跑去。

唐飞看他们一时之间不会有什么动作,从屋梁上跟着小低个儿向后面挪去。

大厅后面是几间厢房,过了厢房是厨房。小低个儿跑到厨房,见没有人,又回头到厢房喊人。

厢房的床上,一个人站了起来,不耐烦地嚷着,跟着小低个儿去做饭了。

看来这个地方也就这么几个人,一个小土匪窝子。

他重新来到正厅的上方,安心地坐下来,看这几个小土匪在下面忙活。

那个大个子好像还是不心甘,走到包裹前扒拉着,想要看看里面的货。他扒拉一下,里面的人就动一动,但肯定是被堵上了嘴,没有一点声音。

另一个家伙呵呵笑道:“咋了老五?皮痒痒了,想让老大收拾你了,还动?”

那个老五好像心痒难耐一样,说:“老大,打开看一眼呗,这千两黄金的货咱可是第一次接,咱兄弟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千两银子,更别说黄金了,长长见识呗。”

老大没有理他,却问另一个:“四儿,啥时辰了?”

四儿说:“辰时了吧。这会儿天都大亮了,肯定到辰时了。”

老五说:“对头说午时才到,这还有两个时辰,还早啊。”

老大骂道:“你个狗日的吵吵啥呢,看啥看?看到眼里还能拔出来?去,端饭去。”

老五不敢说话了,赶忙向后面走去。

唐飞看看没什么事情,躺在屋梁上开始打盹了。

将近午时的时候,下面吵吵起来,“来了,来了。”

只见一辆马车从打开的大门驶进来,停在了院子里。

车停下来,从车里下来一个中年汉子,一身精致的衣服,沉稳干练,双目炯炯。他打开帘子,一个穿着更讲究的人走了下来。

这两个人什么都没说,径直走进大厅,站在了那袋包裹前。

唐飞一见这两人,禁不住心中一动。

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郑王世子沐和副指挥使董冲。

只听董冲对那几个人说:“打开看看。”

那个老大急忙上去,把捆着的绳子解开,一层一层,打开了包裹。

里面露出一张女人的脸,不是小红柔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