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天助我也
战争需要武器、勇气、士气,但谁也不能否认运气。
古代战场上不乏运气爆棚的例子,动辄一阵黑风将敌军吞噬,那是瞎扯淡。
元世祖忽必烈两次远征日本均铩羽而归,第二次失败的主因就是遭遇大台风,十四万大军损失殆尽。
正当沈放所率厢兵采取抱团移动,一边扔雷一边向李乃雄军营靠拢时,天况突变,黑云压顶,雷鸣电闪。
盛夏天气,说变就变,瓢泼大雨顷刻而至。
沈放顿时傻眼,厢兵所倚仗的神臂弩、震天雷遇雨歇了菜,厢兵近似于裸奔了。
雨幕下视线越来越模糊,沈放管不了那么多,招呼士兵玩命的朝李乃雄军营狂奔。
身后大批金兵在后猛追。
丘陵被百姓开垦,沙土质旱地浸水松软,金人战马也遭遇了大麻烦,跑着跑着马掌陷入泥坑里,将愈发沉重的骑兵甩了下来。
眼见宋军跑得风一般快,没奈何,达不也只能下令收兵。
沈放一行因为大雨得以逃过一劫,这运气也算爆棚了。
……
氓山边沿孔道旁,伍有才那支重甲新军同样苦不堪言。
一场暴雨让晒得滚烫的甲叶子瞬间变得冰凉,可是重甲变得愈发沉重。
最要命的是,新军手里的兵器神臂弩成了烧火棍。
井陉县尹周世通献的宝贝猛火油也要哑火。
“伍将军,不得了啦!”
大雨中,山下一人狼狈的爬上山崖。
伍有才抹了把雨水,见是县尉孙杰。
按照约定,孙杰率领的两百乡兵应该是在山崖下的河床把风,同时以猛火油罐封锁孔道。
“孙县尉,火急火燎的,出啥状况了?”
“山洪,山洪马上要来了!”
话声未止,北面山谷中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隆声,震得山崖也轻微颤抖。
若山洪冲下来,新军越不过干枯河床,将完不成断敌退路的任务。
沈放给伍有才的军令是,不管正面战场打出什么结果,新军只能守住山崖下的孔道,截断金军补给,不得擅自行动。
为此,伍有才命麾下新军甲士囤积了大量的石头,专候金人钻口袋。
可天公不作美,再这么顽守军令就是愚蠢了。
“小六呢?让他打探消息怎么鬼影都见不着!”
新军副指挥使黄胜应道:“杨六许是回不来了,乏驴岭那边打得一塌糊涂,满山遍野都是金兵。”
“闭上你的乌鸦嘴!”伍有才怕雷声太响没人听见,直接吼了出来。
杨六是杨三多的儿子,这小崽子吸收了老爹的灵光脑袋,老娘的霸气侧漏,小小年纪已是新军斥候。
伍有才无奈,下令:“罢罢罢!小六先不管了,这小子死不了。都撤下山崖吧,挨罚老子担着。”
此时,黄胜突然大叫:“伍指挥使,有马鸣声!从后头来的。”
雷声不时炸响,加上啪啪雨声,伍有才没能听到。
如今听黄胜提醒,果然听到有马鸣声。
这荒山野岭怎会有马?
正在此时,步队将刘大牛一路小跑上前:“指挥使,山后抓到两个人。”
很快,两个布衣汉子被押到伍有才面前。
两人操一口山西口音,竭力争辩是躲避兵灾的百姓。
伍有才扫了一眼两人打扮,抽出短刀,将其中一个汉子戳了个对穿。
另一个汉子吓得一哆嗦,瘫痪在地。
“直娘贼,百姓会穿马靴吗?黄队将,将他砍了,老子没时间审问。”
汉子吓得三下两下爬到伍有才脚边,大声哀求道:“将军,俺招了,别杀俺,俺还有老娘没人伺候。”
伍有才将滴血的短刀在汉子衣衫上抹了抹,狞笑道:“多一字废话老子赐你个窟窿!”
伍有才的狠手段就在眼前,汉子哪敢造次,颤抖道:“俺是义胜军耿首领的手下,这山后头就有一千兵马,准备偷袭将军。”
“新军行程隐秘,难怪狗贼摸得一清二楚。把这腌臜货绑了,待我收拾完逆贼先。”
新军埋伏的山崖是太行山常见的褶皱断层山,三面陡峭悬崖,另一面连接另一片山体。
新军顶着暴雨退出山崖,眼前景况看得众甲士心惊肉跳。
只见远处河床上一股混浊的泥石不停翻滚,撞上石壁后腾起数丈高的泥浪,骇人的轰鸣声穿透雨幕传出百千丈远。
泥石流前方河床上成百上千的骑兵夺路狂奔。
人马相互冲撞挤压,马背上骑兵纷纷坠马,淹没在马蹄之下。
受惊的战马顺着河床横冲直撞,干涸的河岸被大雨浸泡,露出砂石,变得湿滑又泥泞,连战马也成片摔倒。
前仆后继,竟然在河床上塞成一个巨大的马堆。
伍有才突然脱下扎甲,振臂高呼:“弟兄们,冲下去抢马!”
新军士卒们猛然醒悟,千金难买的战马就在眼前,可能这一辈子都没这么好的机会白捡了。
新军士卒忘了山洪,忘了陡峭的山谷,一股脑冲下河床,生拉硬拽,将一匹匹战马拉上山坡。
轰!
滔天的泥浪撞上河岸坚硬的岩石,反向刷起一道数十丈高的泥墙,泼向山坡上挣扎爬行的士兵。
泥砂混杂着石块碎木砸得人钻心般疼痛。
士兵们满身泥浆混合着血水,四目相对,突然哈哈大笑!
伍有才看着抢救上来满山坡的战马,抹了把满是泥水的脸,嘿嘿一笑:“他娘的太疯狂了,值当!”
“指挥使,前面有贼人!”
黄胜匆匆跑到伍有才面前:“刚才有弟兄沿着山梁去寻马,发现数百贼人。”
伍有才哦了一声:“看清楚了没,是金兵还是义胜军?”
“应该是义胜军,满身泥浆估计是从河床逃上来的。”
伍有才霍然站起,呼喝道:“弟兄们,走!鞑子咬着磕牙,义胜军那群逆贼来两个杀一双。”
新军如狼似虎袭向义胜军,义胜军士卒才从泥石流里捡回半条命,体力尚未恢复过来,马上又陷入了绝境。
数百义胜军残余几乎没做什么抵抗,纷纷举手投降。
“他娘的孬种,打着真不过瘾。留着也是个祸害,都杀了!”
伍有才欲杀俘虏,黄胜连忙阻止道:“统制将军严令禁止杀降,况且还有可能从这些贼人口中探知内奸,指挥使请三思。”
伍有才想想也是道理,便命新军甲士将俘虏悉数绑在树上。
正在此时,山崖下跑来一个小童,远远便大叫:“沈统制有令,新军向李都虞侯军营靠拢,围剿金军!”
伍有才、黄胜望去,不是杨六是谁。
伍有才哈哈大笑:“我说嘛,这小崽子比他爹还鬼精,金人撩不着他。”
黄胜也眉头尽舒。
杨六被泼天大雨淋得似落汤鸡,可小小年纪却有一股子凛凛霸气。
“伍阎王,你笑啥笑?我奉有云骑上将军的命令,别当我三岁孩童!”
伍有才打趣道:“我既已是阎王,地府官最大,还有谁能命令我?”
杨六一副严肃:“我!天帝座下右金吾将军,专杀神鬼!”
伍有才哈哈大笑,摸了摸杨六的脑袋:“行啦,你比我官大,你赶紧找个山洞生火,一会儿生病了你娘要扒阎王爷的皮。”
黄胜问:“小六,沈统制还有什么具体的命令没有。”
杨六挺了挺单薄的胸脯,昂然道:“沈统制邀傅教头一起围剿狗鞑子,说暴雨骑兵失了气势,命新军断了孔道,关门打狗。”
伍有才嘿嘿笑:“关门打狗?有意思。”
黄胜道:“沈统制已火烧乏驴岭砦,断了金人的粮草。如此大雨,就算我等不拦截金人辎重补给,金人的粮草一时半刻也送不进来。”
“黄胜你说的有理,可沿途孔道都是石基,挖也挖不动啊!”
黄胜笑道:“还是沈统制高见,给新军选了好地方。咱们埋伏的山崖下是河床,河床一侧便是孔道。”
“只要设法让这股泥水改道,淹了孔道,金兵的退路不就暂时断了么?”
伍有才望了眼山谷下泥石夹杂的湍急河床,摇头道:“自然的力量人莫能敌啊!”
黄胜:“不,我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