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血路
沈放一头杀入金骑中，手中白蜡木枪改刺为扫、砸、撞，生生将铁枪当混使。
如此混战，只要能将敌人掀下马背就算得手。
士兵越聚越多，个人武艺已发挥不了太大作用，勇气胆识和运气才是保命的根本。
两军士兵越挤越密，前排士兵被戳中、砍碎了肢体，连倒下去的机会都没有，悬空在两拨人马中间成了肉盾。
当血腥已激不起人的恐惧和抵触时，士兵们渐渐的变得麻木，机械的重复着劈砍刺砸动作。
杀死了敌人后，自己很快又成了兵器下的亡魂，生的欲望又激起新的杀戮。
阵前，修罗场一般令人窒息。
沈放不能将自己置身于修罗场之中，并非害怕死亡，而是事未竟，不能这么死去。
他的战马已被磔死，能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再不设法脱离，杀再多的敌人也只是在延缓自己死亡的到来。
数步之外，一名金军铁骑向人群冲击。
地上战斗的人根本没有躲避的空间，任凭那名金骑兵居高临下挥动着沉重的骨朵，一骨朵一骨朵的砸碎西军士兵的脑袋。
沈放后退一步，陡然跳起蹬在一名金军的胸口，借着这一蹬的力道身体腾空而起，手中白蜡木枪同时借助身躯上升的力量直直刺向金骑胸口。
这灌注着沈放全身力道的全力一击，穿透了金骑厚实的胸甲，枪尖透体而出，带出一串红白之物。
沈放弓起身体，脚下胡乱猛踏，踏中了一名士兵的脑袋，再次借力抽动枪杆，枪杆卡在哇哇大叫的金骑兵身上，沈放的身躯已和他撞在一起。
夺马成功了。
沈放顾不上身边拥挤的士兵，抽出腰间匕首，刺入马腚。
战马吃痛，长嘶一声，前腿立起，猛然发力，冲出了人群。
战场外围更多骑兵向两翼冲锋，试图兜至阵后。
外围厮杀更为惨烈，士兵们不计后果，以战马的身躯直贯敌阵，一波倒下一波又至。
更远处，游奕骑兵不停的游走，利用火把点燃震天雷，极大的杀伤着金军的有生力量。
沈放手里已没有了长兵器，杀敌也不是他该做的事，他在纷乱的骑兵之间穿插游走，险象环生又不断靠闪避化解。
他要寻到一支像样点的骑兵队伍，告诉骑兵首领如何打破僵局，避免更多人死亡。
可是纷乱的战场哪里还能找出成建制的骑兵队来。
无奈之下，沈放一边躲避攻击，一边向外围驰去。
唯一的希望在北方，平定军以北是圣泉寺，更北面是孟县。
西军两大王牌将领黄胜、范二还未参战。
平定军战况已陷入胶着，沈放无暇顾及刘翊西南角是否守住，那支金人伏兵是否消灭，甚至无暇思考平定军城池是否已被攻破。
战场太乱了，沈放找不到伍有才，也不知道李乃雄、廖宏等人去了哪里。
他只能冲出重围，寻找生力军，能将这纷乱战场切成两瓣的生力军。
如果背嵬军与游奕军能满编整员担纲，沈放有十足的把握掌控局面。
退而求其次，黄胜要能早些赶至，起码能减轻压力。
北方低矮的丘陵延绵不绝，沈放一人一骑在丘陵间驰骋。
终于，山后边涌起了浓厚的泥尘，这是骑兵在奔驰的征兆。
沈放打马冲上山坡，眼前一支长长的骑兵队伍蜿蜒而来，当头的正是黄胜！
黄胜也发现了孤零零矗立在山岗上的沈放。
“头儿，你怎会在此？”黄胜拍马上前，有些疑惑。
沈放胯下战马满嘴吐白沫，累得不轻。
“黄胜，给我一匹马，快！边走边说。”
沈放汇入了黄胜的游奕军中，这支军队将极大的改变战局。
平定军城外十里宽的战面出现在游奕士面前，令这支一千余人的骑兵队显得渺小而柔弱。
“黄胜，听明白了吗？你的任务不在于杀敌，在于切割！”沈放再次强调。
黄胜应答一声，带着他的游奕士列成长蛇阵慢慢的向战场接近。远远看去，像一只毒蛇，更像猎食中的猎豹。
沈放并不担心黄胜的战场统治力，自己已给他指出了扭转战局的关键所在，他只要观察多一眼必能发现突破口在哪里。
沈放没有参与战斗，留在一座视线良好的山岗上。
黄胜留下几个游奕士临时当传令兵。
沈放令其中二人继续向北搜寻踏白军的踪迹，让另外二人向承天寨传警。
现在参战诸军已将入侵的金军牢牢粘在平定军城下，自己手里需要更多的兵力定乾坤。
一炷香功夫，游奕士来报，发现范二踏白军在北面五里之外。
沈放紧绷的神经终于舒缓下来。
战场胶着，正需要范二那不讲道理的横蛮霸气去疏通。
待范二领两千踏白从正北方向挺进时，又有游奕士来报。
陈达从甘泉寨发兵两千，赶来参战。
紧接着，邓桂派人通报，林良肱率三千元氏兵赶来，已出承天寨，半个时辰先头部队可抵战场。
潘诚的克敌军已至承天寨，傅彪亲领两千整训新卒，已越过乏驴岭……
源源不断的军队从真定向西机动，充实着平定军决战战场的筹码。
沈放在原地立起统帅大旗，看着平定军满城的硝烟，终于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远在一百里之外的南关，生死搏击正在上演。
李子云年少气盛，仅凭五百轻骑三百弓手封锁着南关口。
对面的军队统制是降金辽将耶律马五。
南关谷口狭窄，耶律马五已发起了第五次冲锋。
这一次，他自己亲自列队铁骑阵前。
五千骑兵竟然突破不了区区数百宋军，这要是传至粘罕元帅府，耶律马五的脑袋要掉。
“大金国的勇士们，你们是草原上最高尚最无畏的勇士，第一个冲破关口的勇士，我马五私赐黄金百两！”
耶律马五深喑统军之道，在最为艰难的战斗中，除了厚赏，别无他法。
他的厚赏令也赢得了骑兵们的回应，五百余重甲骑兵涌到了身前。
百十丈开外，那员宋军猛将依然霸气的挡在涌道正中。
接连冲杀了四次，死伤数百人，依然不能憾动那个浑身沥血的年轻战将。
耶律马五紧了紧手腕上的绑缚，让自己的虎口握着兵器更为有力些。
这条该死的甬道仅仅能容三五骑并行，而对面的宋军显然也老于战斗，死死的把守着金国勇士们的命门。
宋军兵力集中于一处，阵势更是一成不变，两侧山坡列弓弩兵，中间甬道布骑兵。
看似简单的布阵，却极为管用。
为此，耶律马五命麾下骑兵低下了高昂的头颅，派出两千骑兵充步兵，向着南关口一侧的山上聚拢，用密集阵型推进。
对面那员宋将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可是作为敌人，他必须死！
耶律马五要做最后一击，为他戎马一生正名。
“杀！”
耶律马五率先发起了进攻，他全身上下裹着厚实的重甲，战马鞍具也裹到了腿脚上。
宋军最令人畏惧的火神弹马上会炸响。
不在浴血中生还就在火光中燃烧。
耶律马五已没有回头路。
……
李子云傲然屹立，狭窄的南关赋予他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勇气和胆识。
沈放的嘱咐又一次浮现在脑海中。
“要打聪明仗，我的士兵交给你，不是让你带他们去死，而是教他们怎么活！”
一个士兵匆匆跑来。
“报李郎君，山上也发现了金军，漫山遍野皆是！”
士们们更喜欢叫李子云郎君，而他也乐于接受。
李子云点点头，下令：“踏白勇士们听好了。金人已分兵上山，正已己之短攻我之长。今日我李子云欲一贯到底，杀穿金人的骑兵队，有胆子的随我冲，没卵子的滚回家抱婆姨！你们有卵子没有？回答我！”
“有卵子！”
数百骑兵齐声呐喊，却别有一番意味。
李子云自嘲的笑笑：“直娘贼，想我李子云也是名门之后，怎么这般粗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