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微妙之变
从早至午，背嵬军和元氏新军连续发起了三轮进攻。
从十余里宽的阵面上发起的攻击，通通被金军击退。
伍有才被打出了心火，最后一次冲锋时，背嵬军不顾金军强大的踏张弩，冒死冲锋，将金军的弓弩兵阵地杀了个透。
林良肱及时派轻骑掩上土山，助背嵬军杀退了金人铁骑的围剿。
这一次混战，双方骑兵都吃了大亏，骑兵纷纷坠入陷马坑，被铁蒺藜扎得遍体鳞伤。
午后，双方都打累了，各自退兵。
伍有才浑身被凝结的血块覆盖，沾上浮土，像从淤泥中跑出来的水牛一般。
“腌臜货，金军太他娘的阴了，”伍有才回到沈放身边，喘着粗气大骂，“没卵蛋的东西，打不赢老子就用阴招。”
“伍阎王，这次不是让你去拼命，你再往前突一次，命都要搭上！”林良肱状态也好不到哪儿，身上还挂着几支箭，伸手一拔，带出了一丛血。
沈放大惊：“林将军，伤重不？”
“不碍事，都是些皮肉伤。”
沈放满脸凝重，打了场混战，折损了骑兵不说，仅仅撕开了金军的一道口子而已。
这片土山纵深怕有十里，完颜希尹若是都这么布置，怎能突破？
回到营地，诸将纷纷围了上来。
见伍阎王铁着的脸便知，没讨着好果子吃。
安顿伤兵后，沈放再次召集诸将商讨，因为林良肱发现了金军的一些纰漏。
“置制使，诸位将军，我与伍阎王闯阵之后才发觉，金军的防线也没那么严密，起码他没在前线放过多的兵力。”
原来，伍有才最后一次打出了真火，指挥背嵬士强攻。
凭背嵬士有进无退的强硬作风，突破了金军的弓兵阵地。
金军看来非常紧张，即刻派出上千骑兵涌了上来。
“由此，我可以断定，金军的铁蒺藜阵没有纵深，他的弓兵阵后，怕是没有多少铁蒺藜可用。”
沈放点头，道：“完颜希尹布置了宽达十里的铁蒺藜阵，看来很可能是个幌子，或者说是一种威慑。”
范二大嘴一张：“那还不好办，下一战俺打头阵，闯过去将它后军搅个稀巴烂。”
李子云嗤笑：“范大个，金军铁蒺藜阵后起码有五千精骑，你手里的踏白还剩多少？都给你折腾完了准备当光杆司令么？”
“怕啥，赵大虎手里还有两千踏白，打折了补充不得了，总好过被金狗堵在这儿当鳖孙。”
范二话一出口，众人不由摇头，跟了他真就脑袋别裤腰带上，一味猛攻猛打，不惜代价。
沈放没心思责备范二，一个隐约的担忧浮上心头。
此时已是靖康二年一月中旬，汴京城内钦宗皇帝、徽宗太上皇应当成了阶下囚了。
斡离不老于算计，此时派出手下大将完颜希尹北上，是不是在腾出手来拔除自己？
自己已经半个月没收到南方的任何消息了，南方战事会不会因为西军的强势崛起有改变？
河北东西两路除了阇母一支骑兵团，还有强大的对手正在燕京城里没出手。
耶律余睹和郭药师！
按照宋金两国交战的规律，一般都会一边打一边谈。
可是到目前为止，金人没有派任何人找西军谈判，双方都是闷头闷脑一味往死里打。
这有些反常啊。
河北一带金军动静不大，是否宗泽、王彦甚至岳飞等人压力减小，在黄河沿线站稳了脚跟？
若是如此，赵构还准备向南京（应天府）逃吗？
这些隐密只有自己一人知晓，截止目前也不可能告诉任何人。
说实话，自己依然没有做好角逐天下的心理准备。
太累人了。
可是时势演化到目前这个阶段，西军已成了近十万众的军民结合体，自己能置身事外么？
这在北宋末期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河北一侧，雄州、安肃军等靠近金人统治区的游兵、土匪经历一个冬天的相互厮杀，没了活动空间，纷纷向真定靠拢。
山西战事还没开启的时候，已有大批的人紧随祁州兵之后进入了真定，这是沈放知道的。
一旦完颜阇母按照预定的计划进入山东，还会有更多的人依附过来。
届时，整个河北以北，将是西军的活动地盘。
如此，山西、河北两地，西军将完全阻隔了金军北返通道。
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赵桓父子还在，大宋的天翻不了，大宋百姓还得继续窝囊的活着……
众人还在继续争论，可是沈放的心思已飞得老远。
“头儿，”伍有才发现了沈放的异状，瞧瞧走到沈放身边，推了他一把，“这事还得你拿主意。”
“什么事？”沈放纳闷，他根本就在开小差。
伍有才疑惑的望着沈放：“刚刚你没在听？”
“我有些累，没仔细听，你们准备怎么干？”
“我们怎么干？你才是头儿啊？”伍有才瞪大眼，不可置信的问。
见沈放还是一副迷糊的模样，伍有才重复一遍：“大家的意思是，趁金人有破绽，一鼓作气杀过去。”
“不，”沈放断然摇头，道：“不能死更多的人了，我准备亲自去阵前，与完颜希尹对话。”
“什么？”
“没什么，就是谈判。”沈放一脸的平静。
这次全部人都听到了。
阵前主动谈判，弱者之举！
“置制使，”林良肱神情严肃的问：“你可要想好了，一旦我们主动找金人谈判，气势上就矮人一截。将士们若是知晓了此事，对你不利呀！”
马扩也急道：“历来城下之盟皆是祸乱之首，西军正是气势如虹之际，向金人示弱，实是不智之举呀！”
马扩这样说，沈放完全能理解，毕竟他与赵良嗣和金人打交道最久，也最深入。
他最清楚金人的脾性。
金人恃武，你越能打，他越敬佩你，你越怂，他越加瞧不起你。
其他人都望向沈放，满脸不可思议。
“诸位，打还是要打，但是谈的时候到了！”沈放不温不火，道：“此前的作战计划没有变，我们还是要联合天威军大本营反包围这股金军。”
“但是，这次我要借这个完颜希尹的口，了解一些事，既然要了解，就不得不谈。”
伍有才冷冷道：“怎么谈？学皇帝老儿一般，脑袋塞裤裆里与金狗谈么？”
李子云也满脸失望，道：“金人就没什么好谈的，要是能谈，三镇会丢么？汴京会被围么？他们狼子野心之徒，谈了也是白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