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医生

三天后，启航号抵达黑草城。

黑草城与新土城不同，没有高耸的围墙，只有凌乱的金属哨塔和碉堡。

然而哨塔上架设着重机枪或者反坦克炮，陈望归可以肯定任何想要强闯黑草城的武装都会在这些工事面前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黑草城的士兵都穿着蓝黑相间的军服，头戴钢盔，少部分士兵还会身穿重型防弹衣。他们手中的武器也比新土城的士兵更加精良。

在黑草城的关卡处，陈望归被两辆主战坦克拦了下来。不过在他出示了黑草城城主的邀请函之后卫兵很快放行。

启航号一路进入黑草城。比起新土城，黑草城的街道明显更加宽阔，却没多少照明灯光。陈望归很快明白了其中缘由：

大量的重型车辆在路上行驶，车灯本身就几乎将行人致盲。

比起新土城，黑草城看上去更像一座重工业基地，而非一个废土上的大型聚居点。

借着摄像头，陈望归可以隐约看见北面那些高耸入云的烟囱。纯白的水汽、黑烟与各种色彩不同的烟雾从烟囱中排放而出，在城市上空汇聚在一起，最终融入漫天的沙尘。

黑草城的天空因此看上去比别处更加暗淡，甚至抵得上沙尘暴时的荒原。

这显然不利于身体健康。但废土上比空气污染更致命的东西比比皆是，相比之下黑草城拥有充足的住房、食物、饮水和供暖，也无需担忧变异生物乃至智械的侵袭。已然算得上人间天堂。

在一辆黑草城军方装甲车的引导下，陈望归将启航号驶入一处地下车库。

“都先留在车上，别急着下车。”面对着蠢蠢欲动的长工们，陈望归并未下令解散。初来乍到，他不想让自己的乘员贸然分散。

环顾四周之后，陈望归看向了常德绍：“德绍，带上枪和我下车。”

常德绍立即照做。

下车之后陈望归按照胖子给的地址，来到一处五层楼房的二楼。他敲响了门牌号为203的房间，片刻之后一位身材矮小，面容憔悴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你是哪位？”中年男子看了一眼陈望归，又看向他身后的常德绍，不解问道。

“我听说您治疗辐射病有一手，是来求医的。”陈望归说着把胖子给的介绍信递了出去。

中年男子接过信看了两眼，旋即冷笑一声：“你的消息不太灵通啊？”

不等陈望归回答，他复又说道：“我和我妻子半年前离婚了。我们本来也是政治婚姻。”

陈望归刚准备说些什么，中年男子却再度开口：“行了，进来吧。既然是无乡者协会内圈的人，我多少还是卖个面子。”

陈望归于是走进室内。常德绍刚要跟上，中年男子却眼疾手快地关上门，将常德绍锁在了外面。

年轻的长工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随后像站岗的门卫一样守在外面。

陈望归随着中年男子一直走到屋子深处。原本或许是卧室的地方被改造成了诊室，陈望归可以看见病床和一系列医疗器械躺在屋子一角。

“既然是来找我看病的，就相互认识一下吧。”在诊室里坐定之后，中年男子给自己披上白大褂，“金城中河，复姓金城。我不喜欢你喊这个姓氏，太张扬了；直接喊名字太没礼貌，我也不喜欢。你可以直接叫我医师。记住，医师，不是医生，也不是大夫，更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很高兴认识你，医师。”陈望归点了点头，“陈望归，姓陈名望归。”

“来看辐射病的是吧。”医师低头看了一眼，“衣服脱了，让我看看发展到哪一步了。”

陈望归脱下上衣和长裤，露出遍布全身的溃疡。

“嗯……还行。不太好，但也没太糟糕。活个五年不成问题。你觉得呢？”

陈望归平静地迎上医师那轻松的语气：“怎么治？”

“我先给你开药。”医师低头写着处方，“口服的不好用，你需要注射药物。然后要用CT机扫一遍全身，看一下器官病变情况。不过我这边三天以内的CT都约满了，你第四天日出过来吧。这几天先用我的药控制一下。静脉注射，每天早晚各一次。”

说着，医师从桌子底下掏出几支一次性注射器和药物。

他顿了顿，复又问道：“你找得到静脉吗？你们这帮混荒原的蠢货一个个能把静脉注射弄成肌肉注射。”

陈望归没有在意对方的嘲讽：“我有经验，不会弄错。”

陈望归拿起药物，起身欲走。然而医师在陈望归转过身时发话：“话说回来，你和城主有交集？”

“没有太多。”陈望归随口应道。

医师“哦”了一声，复又问道：“你知道城主叫什么吗？”

“不知道。”陈望归摇头。

黑草城的城主相当神秘。他对外用的名称都是“城主”，却几乎从未暴露自己的真实姓名。恐怕只有黑草城高层内部才知道城主的真名。

医生“嗯”了一声：“你可以走了。”

陈望归于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与常德绍一起走出居民楼时，陈望归忽然转头看向常德绍：“德绍，你之后带人去打听打听金城中河这个名字。”

“啊？”常德绍不解地看向陈望归，“这是？”

“医师的名字。”陈望归应道。

常德绍挠了挠后脑勺：“老大你担心他阴你？”

“不是。”陈望归摇了摇头，“我就是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奇怪。”

“确实不常见。”常德绍“嗯”了一声，“但老大你为什么突然要调查这个医生？”

“他一边告诉我他的全名，一边有不让我直呼他的姓氏，说是太张扬，我总觉得这背后不太对劲。”陈望归应道，“这人应该有什么秘密，多知道一点没有坏处。”

常德绍“哦”了一声。

回到启航号之后，陈望归摊开了另外一张纸。

来自黑草城城主的邀请函。

这是胖子帮自己搞到的，陈望归不知道他在背后运作了什么人脉，或者多少人脉。

陈望归从邀请函上裁下一角——这是黑草城城主规定的回复邀请函的方式——将这一角贴在空白信纸上，陈望归开始写给黑草城城主的回信。

他准备明天就去拜访这位神秘，但或许又与智械军队，甚至与净土有着关联的罪城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