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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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你不瞎呀

想不到这西北大将军的嫡女,在危急关头想到的是抬出母家来保全自己。她究竟是聪明,还是愚蠢?

家室背景这种东西,旁人说出来,旁人忌惮,那是一回事。而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那可就变了味道。对他这个先皇硬塞进来,朝政局势逼迫着强留下来的瞎子皇后,如今就把自己的底牌给出了,等到后面再逼上一把,她可还有丝毫足以应对的后招?

想到这里,凌景铄的笑意愈发的大。他存了心想去试探一下眼前那看似病弱还体虚的姜颂儿,于是故意讲道:“多说无益,现已证据确凿,皇后,谋害皇族血脉可是重罪。——念在姜老将军戍守边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朕便不追究家人了。来人,赐皇后毒酒。”

听到这话,满堂皆惊。那些眼巴巴望着姜颂儿倒台的妃子,确实想看姜颂儿被惩治,可却完全没料到,皇帝竟对其动了杀心。

直接赐死皇后,这可是北厉国开国以来从未有过先例的事情!

不论是目击历史创造性一刻的震撼,还是对后宫即将风云突变的担忧,总之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一下也不敢眨眼地,时刻注视着场上的情况。

他们偷偷地将视线投落到主位的皇帝身上,后者面色如常,丝毫没有沉痛悲伤或是愤怒,有的只是兴致高涨的浓烈的玩味儿。就像在等着看一出好戏一样。

再看看此事的另一当事人,皇后姜颂儿,本该如凌景铄预料的惊慌或恐惧完全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的镇定自若。她的泪痕还挂在脸上,却一扫先前的怯懦,只是淡淡地挺直了脊梁。

越是所有人想看她笑话的时候,越是发现,没有任何笑话可看。她不光不害怕,甚至反客为主,端正了跪姿地俯下身去“咚”的一声,将额头磕在了地上。

她什么话都没说,但静得落针可闻的大殿里,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却连连传来。

说实在的,她的这幅表现,倒是把凌景铄给整不会了。如此形容并不准确,更确切的来说,是凌景铄的双眼一下子放出光亮来。

到了这一刻,他确定自己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玩具,能够为他枯燥乏味的帝王生活提供一点趣味的有意思的玩意儿。

她愈是不说话,凌景铄就愈是想探听到她心里的声音。她愈是心里冷冷清清的一个字也没有,他便愈是感到挑战满满,被激发刺|激了一般,非要折腾出点那隐秘的动静来。

看着姜颂儿那不卑不亢的样子,凌景铄心道,既然死已经吓唬不到她了,那便不让她死了。毕竟,能听到心声的妃子他还是第一次遇到,留在身边当个逗乐解闷儿的东西,也是有意思的。

不过这赦免的命令不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还得借助个台阶。

跟在凌景铄身边多年的太监总管陈公公,那可是人精。他一眼就瞧出皇帝的心思回转了,便赶紧给手下人暗传命令,快将此处的情况报给慈宁宫。

太后她老人家的话,皇帝还是要“听一听”的。

不多时,赶忙去请人的小太监就领着慈宁宫的姑姑来到了大殿上。这位平姑姑是贴身伺候太后的,能够传递主子的懿旨。按她的话说,太后念及姜颂儿嫁与皇帝多年,二人少年夫妻相知相伴,如何能一句话要了对方的性命呢。

赐死是绝对不行的,赦免又不能给全宫一个交代。所以,折中一下:

“即刻对皇后褫夺册宝,打入冷宫!”

眼看着对方向自己撤回了一杯毒酒,又发来搬家邀请,空顶着皇后头衔的姜颂儿只能选择接受。她腹诽着,到底还是自己太弱鸡了,处处受人桎梏。

再看看那些听了她被废这一消息的众妃子,一个个面露喜色,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恨不得现场召唤出几只喜鹊来让后者高歌一曲。

尤其是人群中格外突出的那个贵人夏婷婷,她在宫女的搀扶下,娇滴滴地朝姜颂儿走了几步,嘴里貌似关切地说着:“冷宫苦寒,眼看着就要入秋了,姜姐姐可千万要保全身子啊!”只是她双眼眸子里翻涌的幸灾乐祸,就快要溢出来了。

傻子都能听出来她的讥讽之意。心中冷哼一声,姜颂儿想道,莫说她现在不过是挪到了冷宫去,就是真被废了,这皇后之位也轮不到她一个小小贵人在这里肖想。就是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倒有种即将探囊取物的架势了。

而这说来也奇,这皇帝突然就改了性,虽说是要“废”了她,可又保留了皇后名号。可以说,废了,又没有完全废。怎么滴,废后都分步骤来,显得他有条理是不是?

吐槽得正欢实呢,那边冷不丁又飘来一阵笑声。再侧耳一听,正是那冷面皇帝凌景铄。不用复明去看,姜颂儿都能想象到,凌景铄坐在主位上呲着一口大白牙乐的画面。

只不过事实上,在凌景铄那双上挑的丹凤眼中,倒映出了姜颂儿娇小单薄的双肩,她跪在地上,小小的一团,犹如一片沾了露水的花瓣,被不可抗拒的力量拽着跌落下去。

难以否认,这是一个生得极为美丽的姑娘。眉似远山,唇若点朱,姣好的面容恰似初春桃李,又如皎洁月光。若不是那二指宽的白绸遮蔽了一双隐去的双眼,那倾国倾城之姿,亦足以沉鱼落雁。

玩具,有趣的、漂亮的玩具。凌景铄愈发地爱不释手起来了。

他的眸子里闪烁着幽微的光芒,就像旷野之上,隐匿于灌木的狼酋在观摩猎物。不论是驻足停息,还是奋力的奔跑,一举一动,都仿佛浇灌了这世上最甜美的糖浆,撩拨着他枯燥乏味的心脏。

在这寂寂长夜之中,点燃一个小火花,看着它燃烧蔓延,何尝不是一件趣事呢。

怀着如此心情,凌景铄对外封锁了姜颂儿被废的消息,但在宫中,却大肆宣扬着废后是如何地失了圣心,一夜之间从百鸟朝凤沦落为了掉毛落汤鸡。

她的寝宫被挪到了东北角的荒凉小院里,四面透风,屋顶漏雨,还有蛇虫鼠蚁作祟。与姜颂儿同行的,也不过是掖庭里“精挑细选”过来的一个宫女。当然,这也是他的授意。

天时地利人和全都齐备,就看这姜颂儿,如何在冷宫中逆风翻盘了。

可别让他等太久,他之所以留着她,可就是为了看戏的。

抵达冷宫之后,姜颂儿很快就从物理意义上明白了何为“冷宫”。除去字面意义上的冷,夜间气温低外,更有着人情世故上骤然降为了冰点。

往日看在她母族的势力上,点头哈腰的狗腿子,现如今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一个个的都要骑到她脸上来。

前脚刚迈进冷宫里,后脚就被扔进来的行礼给砸了个结实。视力不便的姜颂儿跌坐在地,手掌被地上凌乱的碎石给扎了个鲜血横流。

嘴里下意识地吃痛一声,紧随而至的却是一句冷哼,听声音,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

“真是的,细皮嫩肉的,这点苦都吃不了!”

核善的小宫女本是叉着腰对她讲话,不知怎的又凑上前来,举起手在姜颂儿的眼前晃来晃去。她刚呢喃了一句“真是瞎子吗”,就被姜颂儿一把攥住了手腕。

“啊!!!”小丫鬟吓得原地蹦了起来。

“你不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