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反着来
如果说,原本朱棣对于朱瞻墡的暴脾气仅限于今天对倭国使臣的态度的话,如今朱棣对朱瞻墡的印象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什么暴脾气?这特么是活阎王!
京观是什么?《尔雅》有言:绝高为京。观则是台子。
京观:京,谓高丘也;观,阙型也。古人杀贼,战捷陈尸,必筑京观,以为藏尸之地。古之战场所在有之。
是最惨无人道,但也被武将们认为是最顶级的彰显军功的方式。
然而,京观这种彰显军功的方式始于春秋时期,也基本终于春秋时期,自先秦大一统之后,就极少再有京观出现了。
不,或者应该说汉人自先秦一统六国之后就极少通过京观这种过于残忍的方式炫耀军功了,但是蛮夷却常用。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汉人筑过京观,就在大明,就在永乐一朝,英国公征讨交趾陈季扩的时候就曾经筑过京观。
……
说起来,朱棣之所以对朱瞻墡的想法如此惊讶,主要还是因为张辅这人。
张辅这人吧,在征讨交趾的时候的确筑过京观,但他所筑的京观威慑力不大,因为受交趾那边的地形和民俗所限制,人都住在山里,最终导致张辅所筑的京观是东一堆西一堆,筑了两千多座。
京观的数量多了,就代表着每座京观所用的敌人尸骨就少了,起不到威慑的效果。
但是,张辅想到了一个别的办法:酷刑。
张辅在筑京观之前很喜欢对敌军俘虏处以酷刑,什么抽肠系树啊、什么煎肉取膏啦,还有因为商纣王而闻名的炮烙之刑之类的。
就是因为张辅,所以朱棣在听朱瞻墡说筑京观的时候不自觉的就代入了。
“你这是跟谁学的?戾气这么重?”
看着朱瞻墡一脸无所谓地接过大花叼回来的兔子,朱棣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咱们大明以仁孝立国,以仁治国,你这种想法难以服众,会激起从属国的反抗心理的。”
“那又怎样呢?”朱瞻墡拍了拍大花的脑袋,从兜里掏出了一块肉干作为奖励。
“您看咱们大明的那些个从属国,有几个是诚心归附的?又有几个没有心怀鬼胎的?”
“远的就不说了,像渤泥国那些,无非就是觉得咱们大明天高皇帝远的,认个从属国就认了,反正年年朝贡年年有回礼,除了说出去不好听之外没有啥接受不了的。”
“至于近的,您看看暹罗、南掌,大越国的陈季扩就不说了,是年年降而复叛叛而复降的,光孙儿记得的就不下于三次了。”
“再说倭国,他们把对大明的朝贡当做是一种牟利的交易,根本就不是对我们大明心存敬畏,况且倭寇屡次侵扰我大明海疆的事情您忘了?山东年年常驻的备倭军是为了防谁您忘了?”
“即便如此,还是年年有沿海一带的百姓连货带人被倭寇劫走。”
“虽然倭国的幕府将军说那都是南朝余孽和流民流寇所组成的,但是此前安远侯柳升在海上率人追击倭寇至青州一带,杀的那些倭寇看起来像是流民流寇吗?”
“所以啊……”朱瞻墡将手中的兔子甩给了自己的护卫朱文,引得大花一阵不满,龇牙咧嘴地呜呜着。
“人活一世本就不容易,能怪别人就别怪自己。”
“同样的,与其埋怨自己,倒不如直接埋了别人。”
说到这里,朱瞻墡双手一摊,露出洁白的牙齿:“多好。”
……
看着面前这个满脸笑意,但所吐之言不亚于冰霜一般的孙子,朱棣只感觉自己的牙根儿一阵阵的疼。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以前他为什么更喜欢老二朱高煦?不就是因为他觉得朱高煦更像自己吗?不就是嫌弃老大文绉绉的,开口闭口仁义道德的,跟自己不像吗?
当初为什么朱瞻基的出生让他如此高兴?不就是因为他可以亲手培养一个自己满意的继承人了吗?
如今,朱瞻基的表现极为出色,在文政上继承了他爹朱高炽的基因,同时在武事上也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但是再看看朱瞻墡……
好家伙,都说黄鼠狼生耗子,一窝不如一窝,自家老大可好,先是生了个朱瞻基,后又有了这么个朱瞻墡。
这黄鼠狼生的哪是耗子啊,分明是狐狸……不对,是恶狼啊!
你说这种事儿有一次还不行,一共仨嫡子,俩都这样反着来?
若不是太子妃张氏素有贤名,而且还在徐皇后薨逝之后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朱棣恐怕是会忍不住去查查了。
……
“行了,以后少说这种事儿!”
朱棣觉得自己必须得纠正一下自己这个孙子的想法了,不然的话以后怕是会出乱子。
“倭国使臣的事儿就这么定了,以后不准乱来!”
“还有,从征草原的时候你跟随我左右,不准乱跑!”
“哦……”朱瞻墡不情不愿地撇了撇嘴。
从征草原的事儿好说,但是倭国使臣的事儿嘛……
朱瞻墡觉得不难。
当一个人打心底里认为某个人不会对其造成威胁的时候,他就不会收敛,也就是说同样的错误或许他不会再犯,但会选择别的方式。
再说了,朱瞻墡早就想好了怎么修理修理这些人类的残次品了。
……
“行了,兔子也打到了,回去吧。”
看着朱文手里的兔子,朱棣已经没什么心情逛下去了。
原本,朱瞻墡羊毛计划中需要利用到程海湖一事他就得费心去处理,毕竟要平衡自家老大和老二的关系这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更何况现在还多了一码子事儿。
不过,就算是再怎么教育,再怎么叮嘱朱瞻墡,朱棣的心境已经发生变化了。
或许自己他还没意识到,又或许他已经意识到了但还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朱瞻墡说的那些话已经影响到他了。
分化、归附、互市、赏赐……
这些年来,他对北方草原采取了多种方式,但最终,他还是没能阻止瓦剌、鞑靼残部和兀良哈三卫之间互相勾结起来。
或许,有些时候,最简单的方法反而最有效。
只不过,他得想办法平息官员的反对声,还得看一下百姓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