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摸尸妙手
傍晚。
回到殓尸房。
李平安先数了数尸骸,不多不少十六具。
清点数目是殓官的工作,丢了需要上报衙门,由捕快调查踪迹。
若是发现邪道妖人偷尸炼功,朝廷会派遣三司高手缉拿,或者发布悬赏公文,自有捉刀人追杀凶犯。
“再攒几具就拉出城埋了。”
李平安在庭院翻看铁腿功册子,没过多久,木行的伙计就送来练功木桩,又花了一两银子。
“练武当真是处处花钱!”
将木桩半截埋在地下,地上有一人多高,合抱粗细。
李平安用热水化开药丸,按照功法所写,均匀敷在膝盖以下脚腕以上。
“第一式,劈腿。”
右腿猛的抬到最高,用尽全力劈向木桩,啪的一声脆响。
嘶——
李平安倒吸凉气,小腿疼的发麻,很快感觉到一缕缕热气往肉里钻,肌肉表面的青紫,肉眼可见的消失。
“药膏生效了,继续!”
铁腿功共十八式腿法,劈、鞭、戳、踢、钻、蹬……
左右腿轮回交替,如雨点般击打木桩,剧烈疼痛让李平安面皮抽搐,咬牙忍着反复施展铁腿功。
一刻钟后。
药膏逐渐失效,再不能治愈青紫。
李平安汗如雨下,双腿发颤的在院中来回散步,直至心跳恢复舒缓才坐下休息。
再次翻看功法册子,与刚刚练功互相映照。
双腿空挥比划,纠正不标准的招式,身为应试教育出来的精英,自然懂得高效的学习方法。
“难怪坊间少有人练武!”
“有了功法、银子还不够,还要有足够的毅力,那些公子哥可受不了这炼体之苦。”
李平安稍作歇息,去西屋生火做饭。
简简单单的大米煮粥,多放了几勺米,熬熟了稠的能竖筷子。
呼噜噜喝了三大碗,方才七分饱。
“比平日里吃得多了,随着武道精深,日后吃的会更多,甚至吃米饭不顶饿,必须得吃肉才行!”
“糙米价低,一样能吃饱,还富含维生素。”
“猪肉在大乾是贱肉,有钱人还不吃内脏,可以买猪内脏补充体力。”
“若有机会获取药膏配方,自己炼药最省钱……”
李平安仔细盘算,如何将每一文钱都花在刀刃上。
……
翌日。
清晨。
喔喔喔——
邻居大公鸡准时啼鸣,将李平安从熟睡中唤醒。
“早晚炖了这厮!”
李平安起床洗漱,将昨晚剩的粥热过吃了,揣着书册去殓尸房当值。
上班通勤半分钟,属实舒服。
殓官的工作还很清闲,没有人送尸体来,李平安就躺在逍遥椅上参悟功法。
双腿凌空,劈鞭戳踢,施展铁腿功招式。
“药膏效用时长一定,只要将招式练熟,每回就能多练几趟,日积月累省下不少银子!”
晌午时分。
房门咚咚作响。
“来活了。”
李平安打开门栓,外边站着个黑衣老者,头戴白巾,腰缠红绳,身形瘦弱佝偻。
背上披着麻袋,尸骸趴在麻袋上。
麻绳一头系在老者肩膀,另一头捆在尸骸胸膛,保证尸首双脚不落地,这是收尸人的规矩。
“六爷,哪里死的人?”
李平安侧身让开,六爷默不作声的走进来,在殓尸房寻了个空地放下方才说话。
“北边来的流民,城南土地庙冻死了。”
这也是收尸人的规矩,背上尸骸后就不能再开口说话,只当自己是送魂送丧的白事轿子,贸然出声会沾染不祥。
类似的规矩还有很多,譬如六爷的打扮,譬如必须是背尸,而不能抱着扛着。
这些规矩有用没用,究竟是以讹传讹,还是人命堆出来的经验,李平安也不知道,也不想去拿命去试探。
李平安摸出五文钱:“这可远了,辛苦六爷。”
六爷笑眯眯的收起铜钱,可以买半斤糙米,足够今天吃食。
“咱就是干这一行的,明儿再来。”
京城的冬天从来不缺死人,六爷也不会为同类悲伤,更不会感慨世道艰难,只想着多背一具就能吃饱饭。
李平安送走六爷,开始观察尸骸。
“死者面带笑容,颅骨骨缝撑开,皮肤发青发黑,体位自然舒展,符合冻死的特征……”
人在冻死会产生幻觉,大脑发出错误的信号,会在朦胧的温暖感觉中死去,没有饿死那么痛苦,反而会面带微笑。
“尸斑鲜红,完全固定,不褪色,死亡超过一天……”
李平安犹豫片刻,伸手开始搜刮尸骸,自头顶到下颌,再到脖颈、胸膛、四肢,腹部尤为重要,反复拿捏了三遍。
这是李家秘传的摸尸手!
据说源自曾祖爷爷,前半生做盗墓贼,手段极为高明。
棺材开个洞摸进去,不破坏死者尸身,就能将所有值钱物件搜刮干净,连掉骨头缝的银豆子都剩不下。
后来遭了劫,折了条腿,再不敢下墓。
转行成了永兴坊殓官,平日里好读医书,与摸金手法结合起来,创出了摸尸手。
尸骸体内但凡有值钱的物件,绝对逃不脱探查,衙役搜刮干净的犯人,还能榨出几两油水。
正是靠着摸尸手,李家四代吃喝不愁,还攒下了三百多两家底。
李平安从小得了传承,跟着爷爷十余年尸体,再加上数年外科手术的经验,可以说摸尸手青出于蓝胜于蓝。
一经施展,骨头缝里夹张纸都能察觉!
“小肠里有东西!”
李平安打开工具竹箱,在尸体肚脐右下三寸位置,用小刀开了个口子。
尸体冻的僵硬,伤口没有流出血液,夹子探入内部,小心翼翼将硬物取出。
碎石块。
拇指肚大小,不规则形状,尖锐带角,吃进肚里说不好会肠穿肚烂。
李平安默默将伤口缝好,帮死者做好遗容。
“愿你来世富贵!”
没有悲伤,只有单纯的祝福。
由于职业原因,病房里见多了苦难,手术室见多了生死,情感阈值变得极高,常被朋友吐槽冷漠无情。
李平安来到后院,化开药丸抹在腿上。
嘭嘭嘭踢木桩,双腿发麻也不在意,一刻钟后犹不痛快,又化开粒药丸,连续踢了半个时辰方才停歇。
浑身上下暖腾腾,汗水湿透了皂衣。
“呼——”
李平安长舒一口气,形成半尺长白雾,心中郁气发泄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