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心声（上）
帮王梦雪将601的事安排好，家里又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天黑之后，苏嘉琪今天主动提出要去多跑几圈。
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不知不觉就吃撑了，所以不得不通过运动来将多余的热量消耗掉。
不过因为肚子有点胀，并不适合直接剧烈运动。而今天闫东有自己的事要忙，也没有约苏白去打网球，两人便在体育场随意的散着步。
苏嘉琪突然觉得此时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之前王梦雪说过的那些话，让她想尽快跟大白摊牌，看看大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那些话如果两个人面对面正经八百的讲出来，苏嘉琪认为气氛可能会很变得奇怪。而此时此刻，周围光线不好，只要再找一个更漆黑一点的地方，并排坐着说起这种事，即使有什么难堪或者害羞，也不用担心对方会看见。
有了这种想法，苏嘉琪便拉着大白朝阴暗的角落走去。
“大白，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是今天王姐喊我老公的事吗？”
“当然不是，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可是……”
“你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梦雪要让你假冒她老公吗？”
苏白点点头，或许那并不是什么值得太过关注的事，但他却迟迟想不通王梦雪那么做的理由。
“梦雪她孤身一人回国，如果有坏人的话该怎么办？但今天你在601的房东面前以梦雪老公的身份露面了，别人就会认为梦雪并不是孤身一人，这样她的安全性会提高一些。”
“坏人？你的意思是，601的房东是坏人？”做人好几个月了，苏白还没在现实生活里遇见过真正意义上的坏人呢。
“倒也不是，坏人又不会给自己的脸上打标签，对于不熟悉的人，多份防备总归是没坏处的，尤其梦雪目前还处在怀孕阶段。”
苏白默不作声的沉思着，他过去以为周围的人都是好人，现在听嘉琪姐这么一说，才意识到即使有坏人潜藏在身边准备做坏事，他也没办法分辨出来。
想要避免不好的事情发生，看来只能提高自身的警惕性与安全意识。
坐在台阶上之后，苏嘉琪抬头望着天上的星空，充满憧憬的说：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以后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以后？”
“对啊，你的以后，我的以后，我们的以后！”
“我……我不知道，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有时我去苏叔叔那里干活，回来给你带饭，如果我不干活，那就在家里给你做饭。然后你下班回来，我们一起坐在客厅，你玩游戏，我看电视。”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互相道一声晚安，回房睡觉。第二天早上你一出卧室就可以看到我，我也能提前给你准备好早餐，目送你出门，这就是我能想象到的最好的以后了。”
“可是每天都重复一样的日子，你不会觉得无聊吗？”
“不会啊，这怎么会无聊？每天我都会想着要准备不同的美食，而且人类的食物真的很好吃，就算是完全一样的东西，吃好多次也不会腻的。”
“你又扯到吃上去了。”苏嘉琪无奈的瞪着大白。
“我说的是事实，嘉琪姐，难道你觉得这样的生活不好吗？”
“是挺好的，我一直都是这种咸鱼的性格。在别人眼里咱们这种就叫做好吃懒做、混吃等死。但我其实挺享受这种生活的，没想到你也跟我一样，看来不愧是我养大的猫。”
“我已经不是猫了。”
“人，口误。”
……
过了一会儿，苏嘉琪左右看了几眼，并没有发现有其他学生靠近这边。
“从小到大，在家里有父母，在学校有老师，大人们都教育我要好好学习。但也许是我被爸妈惯坏了吧，我学习不努力，工作也不努力，做什么事都懒洋洋的。如果有一大块石头挡住了去路，或许别人是想把石头搬走或者绕开，然后继续向前。而我想的是，干脆躺下来睡一觉算了，正好这块石头成了我偷懒的理由，挺好的。”
“如果挡你路的石头不重，我可以帮你搬开。”苏白沉吟片刻，认真说道。
“我们现在说的不是搬石头的事，是在说一种生活态度。”苏嘉琪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被大白这句话完全破坏掉了。
“哦，那不搬了。”
“你呀，有时候看你挺聪明的，有时候又笨笨的。”
在城市里各种光污染的效果之下，已经很难看到天上的星星了。然而在空旷的体育场上倒是可以依稀的看到天上的星星。
在苏嘉琪的记忆里，小时候回农村可以看到漫天的星辰，那才叫漂亮呢，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那种景象了。即使前些日子放长假就在村里住着，晚上也忘了看星星。
“大白，其实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比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要大无数倍。”
“嗯？”苏白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嘉琪姐突然说起了这个。
“就是天上的这些星星，虽然看上去很遥远，但实际上给了某个阶段的我一个很深的启发。凡是我们能看到的星星，无一例外都存在了好多好多年，别说是每一个人百十来年的寿命了，即使是整个人类甚至整个地球，在天上的星辰面前。都可以用短暂与渺小来形容。”
“……所以啊，有时候我就在想，我们这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吃好吃的。”苏白同样抬头看着天空，表情认真，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苏嘉琪出人意料的没有反驳：
“对，就是为了吃好吃的，为了享受每一天的生活，此时的你是聪明的。相对于我来说，梦雪的身世比较困窘，所以她才会不远万里的出国，想要去拼搏出一个更好的明天来。每个人长大后的性格都和他小时候的经历是息息相关的，梦雪正是因为有小时候那些的经历，才有了现在的她。”
“……在上高中那些年，梦雪有时候身上只有几块钱，连吃一顿饭都不够，她又不想回家。而我身为她的朋友，怎么可能忍心看她挨饿呢？中午我爸爸给我送来饭菜时，我一边跟爸爸说不够吃，然后第二天爸爸就会给我准备更多的饭菜。而另一边，我又对梦雪说我根本吃不完这些东西，请求她帮忙，帮我消灭那些饭菜，总不能浪费粮食吧？”
“……那时候我们两个女生在其他同学眼里很奇怪的，我们一起吃着饭，她向我说谢谢，我也向她说谢谢，哈哈，很好笑吧？梦雪在谢我给她带饭，而我在谢她没有拒绝我的好意。身为朋友，我不可能让她难堪，不可能用一种施舍的方式让梦雪来跟我一起吃饭，对吧？”
“……但你看现在，梦雪跟她的老公赚到钱了，如今她要租房子，可以一口气付下好几万块钱的房租，而且接下来生孩子也要花很多钱的，但是她现在已经有完全有能力去面对这一切了，这都是他们通过自己的勤劳获得的，这是他们应得的东西。”
“……但我小时候没有经历过那些苦难与困顿，所以我的性格里便没有那种勤劳。你看我，每个月赚个三四千块钱的工资，整天还傻乐呵。或许再等到十几二十年之后，梦雪和她老公再次回国，人家已经变成富翁了，而我依旧只能赚几千块钱。但同样的，在那几十年里，梦雪和她老公也一定付出了我们想象不到的辛劳，而我每天都过着轻松自在的日子，所以有那种结果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大白，我想说的是，你会觉得每天在家里吃吃喝喝挺好的，挺幸福的，那是因为你是我养大的猫呀，我们肯定都是同样的性格。如果当初是梦雪把你捡回家了，那么估计你现在也会变得像她一样勤劳，可惜没有如果。”
“你说的这些，有的我听懂了，有些没听懂。”苏白思考片刻后如实说道：
“但我觉得我们这样的确挺好的，就像你说的那样，别人通过勤劳或者其他方式赚了很多钱，但这些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我每天在苏叔叔那里可以赚到一百五十块，即使以后苏叔叔那里不要我了，虽然没有身份证，找不到正式的工作，但通过我的双手，多多少少也能赚点钱的，而这些钱，足够每顿饭都有肉吃了，嘉琪姐，这就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对，的确是足够了，你跟我在性格方面竟然是如此的类似。”
听到嘉琪姐的感叹，苏白挠挠头，嘉琪姐是他过去两年多的生活中唯一能够学习的榜样，他不像苏嘉琪还能像谁呢？
“可是大白，这种日子其实只是暂时的，并不能一直持续下去。”
“是因为你以后要找老公吗？”
“对啊，我现在还年轻，能上班，每个月赚个三四千块，可以养活自己。但等我年龄大了，生活不便了，我这点钱也请不起保姆。如果有老公的话，等到腿脚不好了，我们可以互相搀扶着，最起码还能出去晒个太阳，是吧？如果没有老公，我一个人到了六七十岁甚至更老的时候，那得多可怜呀，腿脚不便想出去晒个太阳都做不到的。你说我那个时候可不可怜？”
“别担心，还有我呀。到时候你老了走不动，想去哪里的话，我带你去。”
“所以呢？”苏嘉琪转过头，饶有兴趣的看着大白的侧脸。
“所以？什么所以？”
“嗯。”苏嘉琪清清嗓子，耐着性子说道，“我说我如果没有老公，老了之后就没有人可以跟我作伴，你说有你，所以呢？你是想……”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嘉琪姐，我是想说，即使你没老公也没关系的，有我在你怕什么？你看我身体这么好，即使老了肯定也有很大的力气。我可以背着你……不对，可以买个轮椅，我推着你去任何地方都行。”
“你小子，你真没有听懂我的意思？”
“嘉琪姐，你说我有时候聪明有时候笨，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我现在感觉就我就挺笨的，你说的我的确听不太明白，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的。”
“不，你一点都不笨，你很聪明的，我知道你很聪明。其实你应该也想到了，你和我，我们之间，有另外一种更合理、或者说更合适的方式，能够让我们继续保持着目前这种生活，而不用担心以后我成家了就不能继续在一起的问题。”
“有这样的方式吗？”
“当然有，而且这种方式你是知道的。或许你嘴上不说，但你内心深处，一定是知道这个答案的。”
“我……”苏白张了张嘴，并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他的目光隐隐闪动，脸上的表情也飘忽不定，不过这里光线太差了，远处的路灯并不能把光亮带到这边来，因此苏嘉琪无法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也无法猜到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正如苏嘉琪所说，其实在苏白的内心深处，对于这个问题最合理的答案，肯定也是知道的。
见大白依旧犹豫不决，苏嘉琪无奈的叹了口气。她目光平静的犹如一潭死水，不见任何波澜，语气也慢慢的平缓下来：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或者说你是在害怕什么，即使不提在之前的那两年半你做猫的日子，就仅仅是你变成人之后的这两个多月，我能感受到，我明确可以感受到，你对我是有好感的。”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不肯将内心最深处的那个答案说出来呢？大白，你很聪明，但我其实并不聪明，我很笨的。如果你不说出来，我没办法猜到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说出来好吗？”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实在害怕。可最让我困惑的点是，我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苏白语气哀伤，目光也不知道飘向了哪里，“我想保持住我们目前这样的生活，我不想做出任何改变，也许让我害怕的正是，我们目前这样的相处模式发生了某些改变之后，这样的生活就无法再持续下去了，我想这才是我真正害怕的东西吧。”
“可是你已经不是过去那只可以无忧无虑的猫咪了，你现在是人，现在是活生生的人。你的人生应该由你自己来选择，而不是完全由我来安排。我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每个选择都会带来不同的后果，这是必然的事实，但我们不能因为害怕，就什么都不做，有些事总该要做的。”
“……大白你知道吗，我们之间有一段距离，这段距离把我们两个人给隔开了，我可以朝你走过去，走到你身边去，那么这段距离就会消失，我们便可以一直在一起。但就如我刚才所说，你现在已经是个活生生的人了，我没办法对你的命运作出安排，你也得有所行动啊。”
“这段距离的确可以由我一个人走完，但我却不能这么做。至少你也得往前走走，动一下，让我看出你有这个意愿。否则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到这里，苏嘉琪的目光中终于有了一丝波澜。她过去没有谈过恋爱，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也不曾真正的喜欢上一个人，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对于大白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是喜欢吗？她并不确定。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她和大白一样，也想两个人就这样一直过下去。
她比大白要清醒很多，作为两个独立的个体，之间如果没有任何羁绊的话，怎么可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呢？
可是如果大白没有任何表示，那么这件事就成了她的一厢情愿了，这是苏嘉琪所不能接受的。
诚如她所言，她可以朝前走，慢慢的靠近大白，但大白至少也得有所动作。
假如两人之间的距离是一百步，她可以走五十步、六十步，甚至可以走九十九步，但大白至少也得朝前迈一步。
“嘉琪姐，你所说的更合适的方式，是不是就是指我们成为真正的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