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父子之间
荣禧堂，正堂左侧的一间耳房，此乃贾政平日所在的书房。
对于此地的记忆，贾环更多是发自心灵的害怕。
之前的贾环不学无术，最害怕的就是被贾政单独叫到书房，因为只要一进来，肯定是要问话，一问话，稍微有点不满意的，立刻会受到责罚。
可如今的贾环非但没有心中害怕，反而有一种隐隐的期待。
他几日的隐忍，不就是等的这一天。
想要改变贾家整个家族的命运，想要拯救金陵十二钗的悲惨结局，必须要从根本来。
如今的贾环虽然有想法，可需要人支持。
而想要迈出第一步，自然需要一定的自主权，而只要说服贾政，在荣国府内会有更多的自由，他才能出府外，了解所处的环境，规划更好的道路。
贾环的想法贾政自然是不清楚。
从进来之后，贾政一直在观察贾环，当发现其浑身上下散发着别样的自信，根本没有往日猥琐的举动。
贾政终于相信自己这个小儿子真的转了性子。
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贾政正色道：“环儿，刚才你说的那些话，可否有人教过你？”
贾环一怔，随后摇头：“并无任何人教孩儿，乃是孩儿的肺腑之言。”
“自曾祖马上建功之后，贾家富贵已经超过五十载，几代的承袭爵位之后，在朝中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小。”
“如今太上皇还在位，看在与祖父当年的交情上，或许对我们贾家还有一份别样的感情，可是之后呢？”
“后世子孙若是不争气，再大的家业也都会烟消云散。”
“就如同这两日孩儿的遭遇，何尝不代表着我们贾家的衰落？”
“若是在祖父那时候，或者曾祖父那个时候，有胆子这么大的仆人吗？”
“孩儿虽然是庶出，可也是父亲的血脉，结果却.......”
“每当想到这里，孩儿都觉得不寒而栗。”
说到最后，贾环双手微颤，仿佛真的被吓到一般。
他这番表现，让本来还觉得其危言耸听的贾政，心中多了几分的怜悯。
“环儿，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恶奴欺主这样的事情，为父从来不相信会发生在我们家。”
“可是现在........”
“有些事情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分辨的。”
“为父看似掌管着府内的大小事情，可身边同样有许多掣肘。”
“单单是奢靡之风，我已经心中不喜。”
“只可惜有些事情不是自己所能改变！！”
“唉！！！”
长叹了口气，贾政拍了拍贾环的肩膀，眼中满是复杂之色。
既有恼怒，也有怜悯，同样也有无奈。
贾环怎会不明白贾政话中的意思，短暂的犹豫之后，其正色道：“父亲，话虽如此，可不能自暴自弃。”
“只要看到问题，看到弊端，一步步的解决，未尝没有机会。”
“有壮士断腕之心，怎能不将弊端祛除？”
贾政摆了摆手：“你一个小孩子家的，不用担心这些事情。”
“吴新登家，吴六家是将事情做得明显，摆不到台面上。”
“就算闹到你祖母那里，也不会有第二个结果。”
“可如果换一种方式，换一家人，结果可就大不一样。”
“这种事情你不必操心。”
“今日让你前来，乃是要问你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心中是否有什么疙瘩？”
话说到这，贾政眼中射出一抹夺目的精光，紧紧地盯着贾环。
贾环暗叹一口气，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可心中还是难免失望。
摇了摇头，贾环道：“父亲已经看出端倪，却没有近一步的打算，本已经说明问题。”
“孩儿有没有疙瘩，重要吗？”
贾政愕然：“你心中有怨？”
贾环摇头：“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绝对的公平，嫡庶之分，长幼之别，背后所站之人。”
“只要不是拥有相等的资源，必定会有所倾斜。”
“即便是孩儿如何努力，如何出众，怕是也不可能继承荣国府之名。”
“这点，孩儿清楚，不敢有怨！！”
贾环的话极为平淡，脸上的平静让贾政都感到匪夷所思。
看着面前颇为稚嫩的幼稚，以及其内心中的不平与傲骨，贾政忽然觉得往日里自己太过忽视这个庶出的小儿子。
没想到他的内心已然如此的强大。
眼中露出一抹浓浓的惊讶，贾政上前两步，目光饱含欣慰的看着贾环：“你心中的不平为父清楚，可生活在现有的规则之下，你只能按照这样的规则而生活。”
“你觉得没有公平，为父也认同。”
“因为我的周围同样有不平之事。”
“可在我心中，你与宝玉没有什么区别。”
“作为父亲，我希望你们都能够成才，都能够光耀我贾家的门楣。”
“并且能够相亲相爱，兄友弟恭。”
贾环一愣，他没想到在他记忆中古板无比的父亲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贾政自然注意到贾环眼中的惊讶，其古板的脸上露出一抹罕见的笑容：“你觉得很意外？”
不等贾环开口回答，贾政自顾自的道：“在我心中，对你们的要求相同。”
“只是在处罚之时，因为家中环境，因为你口中的不平，会有区别对待。”
“可那是无奈的，无法以个人意志为改变。”
“若是我也有偏帮之心，以你母亲的性格，还能在府内生存吗？”
贾环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点头。
他无法否认贾政的话，若非贾政的存在，他们母子的生存环境怕是会更差。
幽幽的叹了口气，贾环道：“父亲说的极是。”
“刚才是孩儿偏激了！”
贾政笑了笑：“咱们父子从未有过这样的对话，你受了委屈，心中有怨言，我也清楚。”
“可我希望你莫要自暴自弃。”
“你还有机会，你并不是在走绝路。”
“即便真的是一条绝路，未尝不能绝处逢生。”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谁知道人生的下一步会是什么呢？”
此刻的贾政完全不复往日的古板，反而一脸睿智之色。
这让贾环甚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还是原著中浑浑噩噩，什么都不知不懂的贾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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