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是一部古怪的学习机器
21世纪初,我开始以一名记者的身份,先是在《洛杉矶时报》,后来在《纽约时报》上做了一系列有关记忆与学习的科学研究跟踪报道。准确地说,这一课题研究的是大脑怎样才能最有效率地学习。不过,这当时并不是我报道的主旋律,因为我把大部分精力花在了与人类行为关联更紧密的大脑研究课题上,比如精神病学和脑生物学。但我还是会时不时地回过头来关注一下大脑学习效率的研究课题,毕竟这些研究太让人难以置信了。你想想看,一帮正统的科学家,投入那么多精力去研究那些对学习和记忆显然无足轻重的东西,比如背景音乐、学习场所,还有,学一会儿就去打打电玩什么的。荒谬吧?这些做法真的能让人考出好成绩来吗?
不过,若当真如此,那又是为什么呢?
每当又有了一项新发现,科学家们都会给出一种解释,而每一种解释都跟大脑的运作有那么一点不算是太明确的关联。我越是深入地跟踪下去,越是觉得科学家得出的结论实在古怪。比如,分心反而有助于学习,打个盹儿也有助于学习,在某门课程将要学完之前半途而废,其实并不是坏事,因为这种快要完成的东西与已经彻底完成的东西相比,反而会在人的记忆中逗留得更为长久。还有,在开始学习新东西前先测试一下,会使你在随后的学习中事半功倍,等等。
这其中的一些研究成果还真让我没法轻易把它们抛诸脑后。虽然乍一听这些东西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不过好像也很值得一试,毕竟,我要做的只是些小小的、很容易做到的事情,这还真让人找不到借口来拒绝尝试。因此,在过去这几年里,每当我要选择一项新课题的时候,不管是为了饭碗还是为了好玩,或者每当我打算捡起某项早就荒废了的老行当的时候,比如电吉他、西班牙语,我就会首先问问我自己:
“有没有一条更好的途径呢?”
“要不要试试看某种新做法呢?”
于是我试着去做。在尝试过不少研究中提及的学习技巧之后,某种熟悉的感觉慢慢爬上心头,而且没花多少力气我就找到了这种熟悉感的来源:我的大学时代,当年那种杂乱无章、零敲碎打的学习方式。虽然那些做法并不能准确体现当代认知科学的最新理论,毕竟脑科学的研究并不能与现实生活完全画等号,但是,随着我的不断尝试,这些脑科学研究以及运用技巧越来越多地渗透到我的日常生活中,渗透到我的言谈话语、散漫遐思乃至睡梦之中,而那种熟悉感也愈发让我觉得“似曾相识”。
这种现实感悟与之前亲身体验的联结使我不知不觉地把针对学习的脑科学研究看成了一个整体,而不再把它看作一条条列出来供人参考的互不相干的建议。这些新发现实际上向我们展示出一种新的生活之道。一旦想通了这一点,我便能以一种完全不同的视角来回顾当年的大学生活了。我固然是放松了学习,可是,借由这样的放松,我让自己的课业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穿插在了非课业的生活中。而且,恰因如此,当我的大脑满负课业而运作时,当它作为一部学习机器在运作时,它不但显现出了自身的长处和短处,也显现出了局限性和无限的可能。
学习的奥秘
大脑跟肌肉不一样,至少不能简单地那么去理解。大脑是一个多元综合体,对情绪、时间、生理节奏乃至场所、环境都很敏感。它能关注到我们的意识所关注不到的东西,而且,当我们提取存储的记忆和数据以资学习时,大脑往往会添加一些我们先前并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在夜间,当我们睡觉时,大脑还会勤奋工作,寻找在白天的生活琐事中隐藏着的联结和更深层的寓意。它更看重有一定意义的事情,讨厌无趣的东西。它还有一个众所周知的特点:信息的存取并不会按照先后顺序进行。比如,前段时间刚学过的东西,考试的时候就忘记了,可是你偏偏还记得电影《教父》的整个故事情节,或者1986年波士顿红袜棒球队的选手阵容。
如果大脑就是一部学习机器,那它一定是一部古怪的机器,而且,它的怪异越是能得以开发利用,其工作效率也就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