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还是做点自己喜欢的吧
在猫届一战成名有什么用?
朱老太再次叹了口气,翻了翻手里的册子,抬头看向面前的人。
“所以,你之前在张员外家做过采买?”她问道。
面前的小伙挠了挠头,明显有些紧张,回答说:“是的,是的,张员外家的采买都是我负责的,不管是后厨的柴火,平时的米面菜油,还是夫人小姐们的头面,都是我一力承担。”
“才做了三年,怎么想着换东家?”
小伙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世道不景气,张员外的铺子关了一半。不需要专门的采买,都由管家做了。”
世道不景气啊,朱老太心中感慨,大半年来招工,经常听到这句话。
好在自己的东家是城里第一富商,当家老爷擅经商,账房的银钱总是很充足,经营的铺子不仅没减,反而今年又新开了两家。
“婼姑娘,”小伙走后,身旁的中年男子对朱老太说,“这小伙不行啊,连瑞祥记老板都不认识,怎么给我们三哥采买文房四宝?”
“您说的是,这小伙确实不行。”朱老太附和说道,“冯管事,您看,要不还是前两天那个?”
“那个啊,”冯管事考虑了一下,皱眉说道,“那个是外地人,二夫人不喜欢外地人。”
“是,是。但是,冯管事,全城的采买我们几乎都见过了,似乎都没完全符合老爷、夫人条件的。眼看着时间就快到了……”
“哎呀,怎么可能都见过了?知府大人府里的就没见着。”
“人家也不想换东家。”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想换?可能有这想法,没说而已。事是死的,人是活的,婼姑娘,你要多想想办法,不然我担心……”
“担心什么?”
冯管事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无人,凑近说道:“我听大管家说,老爷要夫人裁撤一批下人。”
朱老太心头一惊,小心问道:“我怎么没听说?我们老爷生意这么好,没必要裁撤下人。”
“谁说生意好,就不能裁撤下人了。”冯管事见朱老太一副愣头青的样子,好心开导她,“老爷不满意,说下人们光拿钱不干活,一个个好吃懒做,好不如换一批新的。你啊,自己放明白点,省的明日就丢了活,回家喝西北风。”
冯管事是府里老人,会讨巧会来事,甚得夫人们喜欢,消息自然灵通。朱老太又见他说的有鼻子有眼,不禁相信了。
自己会是裁撤名单里的一员吗?她不敢想,但也不得不打算起来。
她入府时间不长,一年有余,不说有功,做事也算兢兢业业。但偌大的府邸里,她不过是三哥院里的管事女使,何况三哥不受宠,入不了老爷的眼。
论资质,自己比不过在府里五六年的女使,论年纪,也抵不过那些个莺莺燕燕的小丫鬟,论跟老爷夫人的关系,自己就更排不上名了,反而是那些家生子们与主人更亲近。
这么想来,若真要裁撤,自己十有八九就在名单之列了。
“唉——”朱老太又叹了口气,翻了翻账本。
“妈,叹气多了会长皱纹的。”朱东啸斜躺在窗台边,被午后的太阳晒得暖洋洋的,直发困。
“儿啊,你妈我,可能要失业了。”
“失业?!”
这个词如晴天霹雳,瞬时惊醒屋里所有的猫猫。
“妈,你的东家破产了吗?”朱东啸从窗台直接跃到朱老太的腿上,不可置信地望向朱老太。
“破产?姥姥的东家不是全城首富吗?”
“首富也会破产?”
“破产是什么?”
朱姜润和朱西袖不明所以,朱玄玉连破产是什么都不知道。
反倒是迷迷,淡定自若地跳到朱老太身旁的茶几上,舔了舔她的手背,说道:“妈,你是要被裁撤了吗?”
这种事,她的前任掌门就经历过,所以她清楚。
朱老太点点头,说道:“很有可能。”
迷迷沉默了,头轻轻地靠在母亲的胳膊上,表示安慰。
“所以……我们家要破产了?”朱东啸小心翼翼地问。
“那我们不会要被……”朱西袖想起母亲曾经的遭遇,不禁担心,难道朱猫门要被解散了?
若被解散,她是不是和母亲一样,没了家,要四处游荡?一时间被大头调戏的经历浮上心头,若没了朱老太的保护,大头岂不是可以随时调戏自己?
想到这里,朱西袖吓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咱们家是不会破产的!”朱老太信誓旦旦向孩子们保证,“老太太我虽说不才,但也存了不少积蓄。即使半年不开工也无大碍。况且以我的能耐,找份差事是轻而易举的事。大家别担心啊。”
“妈,眼下世道不好,到处都在裁撤,你确定半年内能找到新的差事?”朱东啸表示怀疑。
“当然。我之前几份差事,都是在半年内找到的。而且越找越好。再者说,东家裁撤,是有遣散费的,数目也不小,可以支撑一阵子。”
“那便好。”见朱老太胸有成竹,朱东啸便也放心了。
“其实,”旁听的朱姜润有不同的看法,“姥姥你打算一直给人办事吗?”
“润润,你这是何意啊?”
“姥姥,你之前换东家,不是因为跟东家、管事的不和,就是活多月钱却一直没涨。现在又遇到东家裁撤,我感觉给东家干活,很是辛苦和心烦呢。”
朱老太叹了口气,说道:“我润润真乖,懂得姥姥的辛苦。”
“既然都是赚钱,姥姥为何不找点自己喜欢的活呢?”
朱姜润不愧是家中最博学的猫猫。
朱老太赞同地点点头,说道:“是啊,我也有此番考虑。”
做管事女使,不是不好,只是每日里对下既要安抚拉拢又要震慑管理,对上,得讨好老爷夫人们,顺从之余还要巧舌如簧,既要把事办好还要办得让主人家开心。
这是门懂人心又要掌握人心的技术活,实在不是朱老太这个木疙瘩能驾驭的。
但是她喜欢的事,却偏偏也是个技术活。
“我啊,前几日去找了王大夫,”朱老太给儿孙们描绘自己的蓝图,“向他请教了一番。”
“向王大夫请教什么?我们几个,最近都挺好的,不需要喝药,不需要看诊。”朱东啸连连摇头,他听到“王大夫”三字,便心惊胆战,要知道当初刚入门时,他被王大夫灌了十来碗苦药,流脓的伤口被一次次撕破痂皮擦洗,那个痛至今难忘。
“向他请教如何才能成为一名兽医。”朱老太摸摸他的头,解释说。
“姥姥,你这主意不错。”朱姜润第一个表示赞同,“你喜欢我们甚于同类,又细心又有爱心,已经具备做兽医的基本条件。”
“而且以后我们有些头痛脑热的,就不用去找王大夫,妈你就能给我们治。省了很多诊金呢。”当然最主要的是不用见王大夫。朱东啸如此想。
“哪有那么简单的。”朱老太见到儿孙一个个眉开眼笑,不忍心打击他们,“做兽医需要学很多东西,读很多书,识中药,记方子,样样不能少。”
“嗯嗯,我在书上看到过。我朝设有太仆寺,管理并教授兽医师,所有兽医师均需通过太仆寺考试方可从医。”朱姜润说的头头是道,“姥姥,你祖上并非从医,更不是兽医师,是要先找位德高望重的兽医师拜师学艺吧。”
“正是。”朱老太点点头,这也是她向王大夫请教的原因之一。
“那找到了吗?”
“找到了。王大夫的父亲在城里颇有威望,是有名的兽医师,他已同意收我为徒。下个月起便开始学习。”
孩子们一片欢呼,很是高兴。
“那就不怕被东家裁撤了。”
“两年后肯定是的。”
“要学两年吗?”迷迷问。
“是,学两年,然后再参加太仆寺的考试,获得从医许可。”
“妈,那你这两年,得一边干活养家,一边学习。”
“是啊,老母亲我这两年会很辛苦,你们可要乖乖的,别给我惹麻烦。”朱老太说这话时,默默地看向朱东啸。
对方接收到暗示的眼神,但没有接受,转头跃下地,往院子跑去。
“玄玄,过来,你爸我教你几招绝招。”他与朱玄玉在院子练武,邻居小黑趴在墙头偷学。
既然已经决定了方向,那就得好好规划接下来的路,朱老太翻了翻自家的账本和钱匣子。
匣子里皆是她这几年存下的积蓄,原本满满当当,后来买了这宅子,几乎掏空匣子,好在现在的东家给的月钱不少,如今又攒满了一半。
但这点家底是不够的啊。朱老太算了算,若真要从医,自行开个医馆是难免的。开办小医馆,置办点家具,采买点药材等等,至少也要一百两吧。这匣子里的可远远不够啊。
看来,不管会不会被裁撤,她接下来几年都要好好赚钱才行。
那就意味着要努力积极地与人打交道。
思及此,朱老太很是心累。
“唉——”她叹了口气。
身旁坐着的人以为是对着自己,不免皱眉看向她。
“这么糟糕吗,婼婼?”
朱老太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微笑说:“梅玉,你多想了,没的事。”
“我不信,”梅玉喝了口茶,说道,“陈管事天天找我麻烦,会没跟你说过要裁撤我?”
确实说过,但也只是提了提,没有向二夫人禀报。没有禀报,就是没有决定,那就没必要让当事人知道,徒增麻烦。
“没有。陈管事还跟二夫人说,你虽然有点小毛病,但是知错能改,还是不错的。”这也是原话,不过是半年多前说过的话。
“是嘛?”梅玉将信将疑,“婼婼,我跟你关系好,也不怕跟你直说。我是真不想在陈管事手下做了。他来了才两年,裁撤了多少人,你是最清楚的。老爷夫人只道是他能力强,我们下面这些人偷懒不干活,给他添了麻烦,所以支持他裁撤。但不知的是他没事找事,就是想把我们这批老人都换掉。”
“没的事。若真看不惯你们,他何必等那么长时间,第一年就可以陆陆续续把你们都换了。”朱老太继续打着圆场。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是手头没人。我们府招人本就要求高,他还难上加难,不是官府出身的下人、女使看不上。”
朱老太额头冒汗,梅玉说的皆是事实。
“但是啊,我都这把年纪了,又不想折腾。”梅玉继续吐苦水,“二姑娘待我甚好,若换个东家,怕是找不到这般好脾气的主子了。”
“是的,是的。二姑娘深得老爷宠爱,还未及笄,媒人便踏破了府里的门槛。听说老爷相中了淮安府知府大人的大公子,过了年就要开始操办婚事了。”
“可不是嘛。我作为姑娘房里的女使,也是要跟过去的。到时候就可以远离陈管事了。”
“是嘛。姑娘答应带你过去了?”
“不用她说,我都服侍她五年了,她自然用习惯了。”
看着梅玉自信的模样,朱老太实在不想打击她。实际上,二姑娘陪嫁的女使早已定下,但没有梅玉。
且梅玉的雇佣时间还有两月即到期了,听大管家的意思,似乎不打算再用。朱老太之所以此时来找梅玉,说是闲聊,更多的是试探。
这番听来,怕是梅玉没有离府的打算。
“不过嚒,”梅玉其实心里很清楚,“若东家听信了陈管事的谗言,不再用我……”
“我没听说。”朱老太打了个马虎眼。
“唉~~婼婼,你我年纪相仿,你应该能体会我的感受。说实话,我真不想折腾了。虽然这里月钱少,陈管事人又烦,但是吧……”
“二姑娘人好。”朱老太接话道,她已经明白了梅玉的想法,“玉啊,你就看淡吧。陈管事烦,就忍着呗。东家西家都一样,到哪儿都有要求多的管事。”
“我知道,我都忍了他两年了。不差这几个月了。”梅玉笑了笑,“对了,婼婼,万一东家不再用我,是不是还有遣散费的?”
“这个……”雇佣到期,哪有什么遣散费?若有,也是东家念在女使多年服侍劳苦功高,意思意思给点,“不好说。每个人不一样。”
“我知道的。当初老李走的时候,有拿到一笔。我年份比他长,肯定也有。”
朱老太敷衍地笑了笑,随意找了个理由,快速结束聊天。
回去的路上想着,这梅玉就是矫情,若真的舍不得这份差事,何不多顺着管事的来。也不至于今日要在自己这里打听虚实,又想借自己帮她说好话。
不过嚒,朱老太想,她就算没了东家,至少还有夫家养活。不像自己,孤家寡人,还要养活一大家子。
唉,罢了罢了,同人不同命。看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