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辈分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妈，你太穷了，都养活不了我们。我还是带孩子们去其他门派吧。”迷迷摇摇尾巴，转身离开。
朱姜润不舍地看了自己一眼，跟上母亲的脚步。朱西袖鄙睨了自己一眼，气呼呼地也离开了。
院落里，朱东啸骑在墙头，肩上搭着行李，潇洒地对自己说：“再见了，妈妈。与其跟你饥一顿饱一顿，不如去流浪。”
说完，噌地跳出了院子。
不，不是吧。她的儿孙们都是这么现实的吗？
朱老太伤心至极，摇晃着双手叫道：“不要！不要走！我可以的，我能养活你们的！迷迷，润润，西西，东东！”
“什么事，妈？”迷迷疑惑的表情赫然出现在朱老太的眼前。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在做梦。
“我，咳咳，我做了个噩梦。咳咳~”
“哦，喝药吧。”迷迷端来一碗黑乎乎的东西，递给朱老太。
一股恶臭钻进朱老太的鼻子，她差点吐出来。
但是不能吐啊，女儿第一次照顾自己，给自己熬药，怎么能嫌弃呢？
如此想着，朱老太接过药碗，一口气喝了下去。
顿时-无法言语的味道在嘴里炸裂，汤药顺着食道而下，在胃里翻江倒海后，又返上来一股臭味。
朱老太不自觉地打了个嗝，臭味就被释放了出去。
迷迷捏着鼻子，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妈，这药还是挺有用的。一喝下去，你就不咳了。”她说完，看着朱老太，等她夸自己。
“还是女儿好啊。知道心疼我，专门去南市的陈记药铺给我抓药。”朱老太自然知道，连忙夸赞一番。
“唔，那是。这伤寒来的又急又凶，全城七成的老少爷们都病倒了。伤寒药一帖难求，要不是我跟陈记药铺的老橘相熟，你哪来的药喝？”迷迷装作不经意地自夸了一番。
相熟？别以为她不知道，陈记药铺那只橘猫，是迷迷老相好，间接等于是朱老太没过门的女婿。说不定他还是朱姜润的生父呢。女婿孝敬丈母娘，是应该的。
“对的对的。老母亲感恩戴德。”朱老太心里这么想，但嘴上还是要多多恭维迷迷。她如今人病着，只有迷迷愿意照顾自己，再加上刚刚那个梦……
朱老太叹了口气，说道：“唉~~为娘这病，不知何时能好啊？得赶紧回去干活才行。”
“急什么？你的东家不是也病着嚒？而且不是说不扣你们月钱。”
朱老太的运气好，她干活的东家说，这伤寒是天灾，不算病假，不扣月钱。
“不扣月钱是好。但是时间长了，担心东家会想把我换掉。”
“唔，确实是个隐患。”
“隐患？”一旁的朱西袖往屋子的另一头指指，“我们家还有个隐患在呢。姥姥，你打算什么时候处理掉。”
朱老太和迷迷同时转头看去，角落的花台上，朱东啸正与一只黑猫缠斗。
“小子，吃我一脚。”朱东啸轻喝一声，朝小黑猫扑去。
小黑猫不甘示弱，就势抱住朱东啸，张口咬住他脖子上的毛，俩猫摔滚在地，相互用后腿攻击对方。
“这小鬼，功夫不弱呀。”迷迷感慨道，“能跟东东过招。”
“妈，重点不是这个，好吗？”朱西袖提醒说，“这小子在我们家已经一个月了。之前说好借宿一晚，后来又说要给他找门派。现在呢？吃我们的喝我们的，姥姥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他送走？”
“这个……我本来已经给他找好了掌门，准备送他过去，奈何正遇上我病了。”朱老太回答说。
这是真的。小黑猫进门的第二天，朱老太就给相识的各猫派送去了收徒的询问函。可惜时下民生低迷，各门各派都不景气，收徒的寥寥无几，很多门派更是在考虑将些不中用的弟子逐出门去。
好不容易找了个掌门候选人，打算开门建派的。朱老太正准备送孩子过去，两方都见上一见，她却先病倒了。
“我已写了书信，让对方再等两天。两天后，我便送玄玉去，好不好？”朱老太卑微地征求孙女的意见。
玄玉，是朱老太临时给小黑猫取的名字，听上去大气，仿佛出身名门，方便孩子在找门派时自抬身价。
笃笃。
未待朱西袖回答，院外传来敲门声。
“来了。”朱东啸一脚踹开玄玉，蹿出去应门。
“妈，你的信。”
朱老太接过信，读完脸色大变。她颤颤微微地看向面前的五只猫，说道：“那位姑娘，就是想纳玄玉入门的那位，她收了弟子了。”
“什么意思？”朱西袖预感不妙。
“就是说，她不要玄玉了。”朱老太说完，屏气看着各猫的反应。
迷迷和朱东啸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姐弟俩抬抬眉，啥也没说。
朱姜润始终不在状态内，也没反应。
而朱西袖和玄玉反应最大。
“哇——”玄玉大哭起来，“玄玄是没人要的孩子。玄玄没家了~~玄玄要饿肚子了~~玄玄没有地方睡觉觉了~~”
他一边哭诉一边偷看朱老太。
“哭哭哭，天天就知道哭！”朱西袖大骂道，“你是不是男猫，这么软骨头？”
“没事没事，咳咳，”朱老太连忙安慰，“玄玄不哭，奶奶再给玄玄找，好不好？”
“呜呜~~”玄玉慢慢止住了哭泣，挂着泪珠的眼睛看向朱老太，“那，在找到之前，我还能待在这里吗？”
问完，他和朱老太一同小心翼翼地看向生气的朱西袖。
“看我干什么？”朱西袖有点不好意思了，“不管待不待在我们家，他都必须比我小！”
辈分，朱西袖在意的是辈分！
当年朱东啸入门时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
“他年纪跟润润、西西，你们一般大，不如就给你们当弟弟吧。”朱老太试探地看向女儿，“怎么样，女儿？多个儿子，多个保障。”
“儿子？”迷迷瞅了眼大病初愈的朱东啸，瘦的没几两肉，尖嘴猴腮，笑起来像个地痞流氓，她连忙摇摇头，眼角挂上了泪珠。
“妈，你是知道的，我已经有三个儿子了。”说完，眼角的泪珠顺着她柔顺的毛发滑了下来。
朱老太心头一紧，把这茬给忘了，慌忙抱住女儿，安慰说：“对对对，我们迷迷有三个儿子，有三个。”
“妈，你别伤心。会找到大哥的。”朱西袖也上前蹭着母亲的头安慰。
迷迷在前一个门派解散时，曾生过一胎，是独子。然江湖凶险，她带着孩子游学，饥寒交迫，日子不好过，又遇到恶霸欺负，最后母子失散，再也没找到。
而另一个……朱老太叹了口气，看向院子里的石榴树。
有了经验，迷迷怀第二胎的时候，就找上了朱老太这个冤大头，日子是好了，孩子出生后吃得饱睡得暖。但因不知名的缘故，次子出生没过几日就夭折了。
朱老太和迷迷都伤心不已，便将这孩子埋在院子里，种上石榴，就当孩子还在，日日陪着他们。
这两子是迷迷心头永远的痛，随着时间流逝，心伤已结疤，但一旦提起，还是会流血会剧痛。
罢了罢了，朱老太想，朱东啸也不是省油的灯，给迷迷教养，怕是会把迷迷气的提前更年期，届时自己又要带迷迷看病，又要操持门派事务，还要养家糊口，免不了落个劳民伤财。
前后思量，反正最后累的也是自己，不如一步到位，直接自己来吧。
“那要不……我来？”朱老太又试探地看了看迷迷和朱东啸。
“那就让妈受累了。”迷迷点点头。
“那……”朱老太刚想探讨一下怎么叫的时候，朱东啸蹭了上来。
“妈妈，我最爱妈妈了。”朱东啸跳上朱老太的膝盖，一会儿蹭蹭朱老太的下巴，一会儿在朱老太腿上按摩起来，还不停地呼噜。
众所周知，小猫咪在猫奴才身上按摩并呼噜，那是认猫奴才当妈了。
从没被猫咪按摩过的朱老太，立马破防。朱东啸初见柔顺的毛发擦着她的下巴，蹭得她心花怒放。前脚一左一右力道适中地踩着她的大腿，比任何美人锤都舒服。
她当下就抱起朱东啸，溺爱地称呼：“我儿真乖，我儿甚得为娘的意。”
于是朱西袖硬生生从“姐姐”变成了“侄女”，而且全程她毫无话语权。
一想到这里，就似被刀剑扎在胸口，朱西袖半晌没顺过气来。
“这一次，他决不能给姥姥当儿子！”朱西袖愤愤地命令说。
“好的好的，肯定不会，肯定不会。”朱老太被吓坏了，如果不答应朱西袖的要求，她很担心自己活不过今晚。
“呜呜~~玄玄是个没人要的孩子，谁都不要玄玄。”怀里玄玉还在哭泣，那边又是性命的威胁，左右为难间，朱老太又咳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
“奶奶，你没事吧。你不能有事啊，不然就没人要玄玄了。”小黑猫不仅没被吓到，抱着朱老太的爪子抓得更紧了。
“妈，我再给你煎副药去。”说着，迷迷去了厨房，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姥姥，你们在吵什么呀？”朱姜润睡眼朦胧，从窝里出来。
“哥，这小子，”朱西袖连忙拉住兄长，指指朱老太怀里的玄玉，“没地方去了。十有八九，姥姥又要把他留下。”
“我没……”她可没这么说啊。
“唔？不是早就给东东做儿子了吗？”
朱姜润此话一出，如晴天炸雷，把在场的都吓了一跳。
朱东啸一个箭步，蹦到朱姜润面前，说道：“润润，你别胡说，我妈什么时候把这小子给我当儿子了？”
“第一天的时候，”朱姜润这会儿清醒多了，双目炯炯有神，走到房间中央，优雅地摇着他的长毛尾巴，仿若一位智者扇动他的羽毛扇，“姥姥允许玄玉叫她‘奶奶’，不就是说明姥姥收他做孙子了吗？那姥姥只有你一个儿子，他不是你儿子，还是谁的儿子呀？”
朱东啸顿感四肢无力，朱姜润这般说辞有道理得让他无法反驳。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朱西袖也被说服了，她看向朱老太，对方懵懂地点点头。
问题到这，似乎已经完美解决了。
但是，朱东啸第一个反应过来，冲到朱老太面前，后脚一蹬，蹿到老母亲的膝盖上，揪住玄玉的脖子说道：“妈，这小子功夫这么烂，不能进朱猫门。我不同意！”
“姥姥收不收弟子，是你一只猫说了算的吗？得问我们所有猫的意见。”朱西袖说。她打心底里希望玄玉入门，这样她就不是辈分最小的猫了。
“公平啊。东东你当初入门的时候，也是大家一起投票决定的。”朱姜润附和。
“妈~妈妈~~”朱东啸开始撒娇，不停地蹭着朱老太的头。
“爸，你压到我了。”夹在朱东啸和朱老太中间的玄玉，伸爪推了推朱东啸，提醒他自己的存在。
朱东啸浑身一颤，低吼道：“谁是你爸？滚一边去。”
玄玉乖乖地跳下地。
“玄玉，来哥哥这里。”朱姜润朝小黑猫伸出友谊的双爪。
“哥哥~~”玄玉蹦蹦跳跳地跑到朱姜润身边，蹭了蹭他的头，乖乖地让朱姜润给自己舔毛。
看到这幕，朱东啸吃味说道：“离我的润润远点，臭小子！”
“好了好了，东东。”朱老太及时制止即将暴走的儿子，“等妈病好了，给玄玉找门派。如果到年前还没人要他，我们再商量把他留下，好吗？”
“唔……”朱东啸有点犹豫。
“我跟你说……”朱老太跟儿子耳语了几句。
朱东啸的表情从满脸不悦，到略有所思，最后兴趣满满地朝朱姜润和玄玉看了一眼，对母亲说：“好，那就照你说的办。”
事情到此，终算告一段落。迷迷正好在这时端药走了进来。
“妈，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