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应淼起身去开门，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明祈看到了她苍白的脸，“你看起来不太好。”
应淼摇了摇头，说：“做了个不太好的梦，先去看看季家家主的尸体。”
两人一同走到季家祠堂，应淼看着地上的莲花石板和房梁上的朱雀牡丹雕刻，有些晃神。
那东西……可拖人入梦。
和她其中一把剑的龙魂属性差不多。
季家祠堂摆满了一层层的排位，排位之下的供桌上，供奉的是丝绸、木料和几种香料。
是季家主要经营的产品。
这些精心照顾的祖先们，并没有保护好这个家族，家主横死在祠堂里。
季净鑫的脸消失了，整个头部鲜血淋淋，他的手里抓着一把龙鳞。
应淼前世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她越过为丈夫哭泣的季夫人刘曦玟，掰开季净鑫的手，取出龙鳞。
“……鳞片尺寸不大，偏薄，不是幼龙。”应淼说着说着，擦了擦鳞片，放到嘴里啃了一口。
“！”围观的家仆和明祈都是一脸震惊。
明祈从她手里夺下鳞片说：“你非得咬一口吗？万一它有毒呢？”
“没毒，这鳞片是半透明的，偏薄，说明这头龙不擅长近身肉搏，更有可能是致幻或入梦之类的特殊龙种，这类龙本身很少有毒，反而是肉厚皮厚的可能会有剧毒。”
应淼吐掉嘴里的残渣，用袖子擦了擦嘴，说：“当年宗门升剑峰，我什么龙肉没吃过。”
明祈微微一愣，眼神暗淡了几分。
应淼从他手里拿回鳞片，敲了敲“道一”说：“喜欢吗？”
“道一”的剑身一闪一闪。
还是和梦里一样贪吃。
应淼动身去找龙了，季夫人刘曦玟忙起身把她摁住。
“我……仙师，正遥他不见了……”她的嘴不停地颤抖着，丈夫离去的悲伤和儿子失踪的焦急快把她击垮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应淼听了，心中并无多少波澜。
刚在梦里见过呢，说不定这些鳞片就是你儿子的。
“是……是……”她满含泪水的眼睛里，倒映着一双竖瞳。
应淼一惊，猛地把她推开。下意识拔剑，“道一”出鞘，龙纹积压在众人头顶，很是骇人。
“保护夫人！”
“放肆！”
家仆们把应淼围了起来，他们扶起已经哭得脱力的刘曦玟。
明祈摁住她的肩膀，慢慢抵住她的剑柄。
“你看到了什么？季夫人她……”
刘曦玟抽噎着，目光执拗地看向应淼和明祈，即使被应淼拔剑威胁，她也朝这两人寄托着找到儿子的期待。
“仙师，我只顾夫君的死，我与正遥不见，已经三日了。”
“季夫人，你知道季正遥修的是龙泉剑法吗？”应淼收起剑，用力地眨了眨眼睛。
刘曦玟眼睛里的竖瞳又消失了。
“我知道，当年家里被一个修仙小宗欺负，好几年都没收入。我们家修炼的天赋一向平庸，正遥他就走了龙泉剑法的路子，与那宗门打了一架，这才保住季家的商路。”她痛心疾首地诉说着，“就不该心存侥幸，以为正遥会被龙怨放过，当时就应该把那破剑给扔了。”
应淼沉默了，又是这样。
没有能力保护家人，只能去和龙做搏斗，借了龙的力量，打赢了这一次。
然后因为自己的实力不济，被龙魂反噬，成为了龙的傀儡。
龙的强大，龙魂与持剑人的心意相通，这些都是让人难以放下剑的理由。
守护家人的执念，最终成为了把家人拖入深渊的借口。
这下她能理解为什么，那条龙会把季家所有人的脸都放在身上，这很明显不是龙的意愿，是季正遥的执念。
所以在她砍掉人脸的时候，龙才会这么开心。
“我知道了，我会尽力的。”
明祈在一侧用鳞片卜算，大致确定了一个方向。
“卦象的结果是魂魄，龙，还有人。”
“我们走吧。”
就在那个不远处的、封印“三水”的通道里。
“季正遥”拿着剑，抵着齐云笙，逼迫齐怀信打开地下通道。
明祈和应淼赶到的时候，“季正遥”的脸几乎被鳞片覆盖，他右手拿着自己的龙泉剑，左手拿着“三水”，不耐烦地挡着齐云笙的筝声，然后一剑劈开她的古筝。
“正遥！你……不要过来！我求求你，正遥！”
“三水”剑颜色暗淡，它剑身上的符纸依旧牢牢地粘着。
“季正遥”向前了几步，看到毫无反抗之力的齐云笙爬向昏死在地上的齐怀信，不由得嗤笑了一声，它撕扯着符纸。
满身龙鳞，让应淼心头一沉，怪不得它如此焦急地退婚，争抢金骨龙泉剑。
这条被杀死的龙，正准备通过他的持剑人的身体，再次重生。
原本只要完成和齐云笙的联姻，拿到金骨龙泉剑，就可以摆脱人身，利用金骨龙泉剑的力量，重塑龙体。
现在被应淼和明祈搅了局，金骨龙泉剑“三水”被加强封印了，除非动用暴力，否则无法解开封印。
只要解开封印，就会出事，那么联姻就变得鸡肋起来了。
可惜了齐云笙，她的郎君早已死去。
明祈下去疏散附近人员，一把捞起齐云笙和齐怀信，然后开始虚空下阵，布下数枚定位阵点。
应淼拔剑，对着它。
“我知道你，金骨龙泉剑的主人。”它开口了，带着龙族特有的三声道，动听的声音，“按照人类的规矩，我应该叫你一声前辈。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凑巧地复活了。”
“如果你不碰我的剑，我们还能商量，比如给你一具全尸。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么着急化龙。”
应淼眯了眯眼睛，看着他把“三水”上的符纸撕了个干干净净。
“我早就死无全尸了，前辈。这具身体的主人叫季正遥是吗？他在十年前把我围在山谷里，让那些恶心的屠龙者一刀一刀放干了我的血，最后才如同施舍一般，了结了我的生命。我现在不过是把这条命，从他手里拿回来了。”
它附身着的人身已经快要崩溃了，应淼看了看还在布阵的明祈，想到答应了刘曦玟要找到季正遥，最起码带个全尸回去吧？
她叹了口气，拔剑冲了过去。
“没有灵力？前辈，你究竟经历了什么？真是奇怪，我只看到了你两百岁之前的记忆，为什么你复生之后，如此孱弱？”
“呵，我孱弱？你别躲啊！”
它一味地躲闪，“道一”几乎剑剑落空，愤怒得扩散出半米宽的龙焰，印证了应淼所想。
它并不是一条以近身肉搏战斗的龙，这让应淼松了一口气。
周围的场景模糊起来，不经意间变换到了一座深不见底的峡谷里。
“……你很会找地方嘛！”
应淼环顾四周，这是她第一次以清醒状态下，被这条龙拉入梦中。
峡谷里流淌着一条波光粼粼的河流，奇怪的是，河流是从山谷底部往山顶上流淌的。
靠近些看，那些闪耀着的波光，都是一片片碎裂的铁片，是剑的残片。
这是升剑峰，原本是山峰，万年前一位剑修大能一剑把它从山峰戳成了山谷。
升起来的剑已经碎裂，沿着河流往上，变成一大堆废弃金属，送往宗门或凡间再造新剑。
人只要带着完整的剑，就会被莫名的力量往山谷底下吸引，无法御剑飞行。
只能通过徒手攀爬，才能从山谷里出去。
没有人能解释，这些碎裂的剑是从何处而来，因为升剑峰深不见底。
山谷各处有很多凶猛的灵兽，多是宗门被放逐的灵兽，还有一些比较低级的凶兽。
这升剑峰原本是在金乌宗中，作为禁地给内门弟子修炼用的，模拟在凶险情况下人的危机应对意识。
却成了应淼的心理阴影之一，快千年没出过事的升剑峰，就在应淼才六十岁去修炼的时候出事了。
所以她说，这条附身季正遥的龙很会找地方。
“多谢前辈夸奖。”
它从碎剑河里出现，肚子里一闪一闪地，看来是把“三水”吞入腹中携带。
头上的角已经有手臂粗了，是即将蜕变成真龙的时候了。
在梦境里，是它最强的样子，一身半透明的鳞片泛着微光，修长的龙身没有那些人脸，显得优雅而矫健，鬃毛无风自动，一双竖瞳剔透而冰冷。
幻麟龙，如它的名字一般美丽。
周围逐渐聚集了一些对修士有怨气的凶兽，还有被放逐的灵兽。
对应淼呈现包围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