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迁徙 二
他点起油灯，火光扑哧了一下，温馨的橘黄填满狭小空间，看了眼还闲聊的众人，拉上了厚重的帐篷帘门。
他掀起地毯，露出下面早已刻画好的冥想图。
盘坐其中，不过几息，熟悉的感觉如约而至。
一股浓重的昏沉笼罩着意识，仿佛身陷深不见底的海洋之中，他默默承受着意识的无尽坠落。
然而，这一次冥想与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
在一片昏黑之中，他“看见”那双渗血的眼眸，悬挂于半空。
‘见鬼，它怎么还会出现在这儿……’
伊蒙心中无比惊骇。
理性告诉他，现在立刻停止冥想为妙，他对它一无所知，也不清楚是否具有危险，但他也察觉到这次冥想的五觉钝化速度极快。
不过数息，就达到他近10分钟的进度。
见那双眼眸久久没有动作，他心中一横，不再理会。
转而集中精力冥想。
他的五觉持续钝化着，之前能隐约“听见”的“声音”，这一次更为明显了，就像一副画般，他能同时“听见”它的头和尾、开始与结束。
符合常理的世界在离他远去，光怪陆离逐渐替代了主调。
最终，他再一次抵达那层“膜”。
宛若热刀切黄油，他轻而易举地穿过去了，顺利得让他为之一愣。
‘这就进阶通觉了？’
在他的感知范围内，已然如置异界。
他心情无比复杂。
这些变化恐怕是那双眸子造成的，若是没有遇到那双眸子，他不知道得多久才能进阶。
‘看来我对于冥想法的理解是正确的，只是我天赋太差了而已。’
伊蒙只能这般安慰着自己。
他观察起周围，这才发现自己以一种极为特殊的方式存在着的，看起来像是一团不定形状的液态物质。
并且这里并没有所谓的上下之分，宛若身处宇宙。
他控制着伸出一根触手，猜测这应该就是冥想法中提到过的精神体。
冥想者在不可视界中只能以精神体的形式存在，伊蒙记得羊皮纸里有提到过这么一回事。
与此同时，在感知范围内游弋着无数个团状存在，或大或小，应该就是冥想法中所描述的“魂力”。
他回忆着冥想法中的描述，通过控制精神体的振动频率，以此吸引魂力不断靠近自己。
与他接触的魂力，就像泡泡般无声无息地消融了，同时，他明显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力壮大了一丝。
接下来，他如法炮制，乐此不彼，这种能明显察觉到进步的修行，比进阶通觉快乐多了，而且还很上瘾。
在此期间，他发现那双红色眼眸已经消失了，他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继续吸收魂力。
一直到次日清晨，他才意犹未尽地结束冥想。
他忽然想起来什么，集中精力控制精神体，但没有丝毫卵用。
他的五觉牢牢地将他的意识牢牢地束缚在常理界，此刻，他的第六觉也仿佛不存在般。
在不使用封脑术的情况下，他既不能进入不可视界、也不能察觉到精神力。
“果然，还得靠那个所谓的‘半脑术’才行。”
他无奈地站起身来，拉伸了下身子，拉开帘门朝外边瞥了一眼。
外边已经有好些人在忙活了。
伊蒙拿出小木条和些许木炭，打了点水洗漱过后，也跟着众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继续上路。
不一会儿，颠簸的路途又开始了。
伊蒙吃了点松软的大麦面包，填饱肚子后，跟前面的车夫说了一声，就开始冥想了。
而车夫早已见怪不怪了。
一开始所说的理由是，伊蒙家乡那边的习俗，他需要为他死去的金毛哥哥，日夜祈祷一个月。
一开始，那车夫还觉得伊蒙在扯淡，对于伊蒙的说法嗤之以鼻。
毕竟他当商队车夫这么多年，走南闯北，还是有些见识的，略微回忆了下，就没听说过哪个国家有这种习俗。
然而，随后几日，伊蒙当真在日夜冥想，不信邪的他，甚至特地半夜去偷看伊蒙的帐篷，只为了证明伊蒙只是在装装样子而已。
但伊蒙竟然连半夜都在冥想！
而且还不是在睡觉，盘坐时眉目间的那股肃穆，是睡着时装不出来的。
他顿时肃然起敬，为自己前几日的偏见感到羞愧无比。
“华夏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啊！”
“如果有机会，还真想去那里看一看。”
老车夫无比感慨。
而在他身后的伊蒙已经开始进入不可视界了。
他发现这次的速度较之上次，慢了许多，包括进入不可视界的速度，吸引魂力的速度等。
‘上次的变化，果真是那双眼眸造成的。’
伊蒙不由得叹了口气。
跟上一次，如法炮制，继续吸引魂力靠近，吸收魂力，然后再一次吸引……
过程相当枯燥重复，但伊蒙依旧乐此不彼。
临近傍晚，他掐着时间，结束冥想，下车后跟昨日一样，准备扎营过夜。
晚餐依旧美味，但伊蒙心事重重，无心享受，草草解决掉后，立刻回到自己的帐篷。
再确定周围没人之后，他才拉下帘门，拿出先前那张羊皮纸，略过上面的封脑术，他将目光着重放在半脑术部分。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他深吸了口气，心中无比兴奋。
他早已将那几张羊皮纸熟记于心了，但安全起见，他还是再看一遍，确保无误。
所谓的半脑术，就是只封闭半个大脑的五觉，从而实现在不失去五觉的情况下，使用第六觉、精神力等。
值得一提的是，所谓的半个大脑并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大脑。
半脑术中提到，在不可视界中的绝大部分存在都是事件，这些事件对于人类而言有利有弊，被笼统地划分为祝福事件、诅咒事件、中立事件。
‘上次遇到的那双渗血眼眸应该就属于祝福事件。’
他如此猜测，继续阅读羊皮纸。
半脑术需要触发一个名为“镜双子”的中立事件，将自己的精神体分割成两半，一半位于常理界，一半位于不可视界，从而实现在不封闭五觉的情况下，使用第六觉。
约莫十多分钟后，他阅读完毕。
开始着手刻画半脑术的阵图。
跟封脑术一样，在首次成功之前，都必须利用阵图进行辅助，在成功之后，阵图的存在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只是让他始料不及的是，半脑术的阵图竟然复杂了十倍有余，较之封脑术多了一些琐碎的细节。
一直到次日凌晨，他依旧没能画出合格的阵图，总是在一些细节上出了差错。
他也知道这种事情急不得，只能用时间来磨。
他冥想了片刻，恢复了下精神，待大部分人都已经起床活动，他方才结束冥想。
接下来的日子枯燥无味，车队已经走出布拉沃高原，此刻已然进入了小国林立的阿尔弗莱平原。
每进出一个小国，便要上交一定数额的入关税、出关税，伊蒙车厢的车夫对此颇有怨言。
“真是些见钱眼开的杂种！”
老车夫一想起刚才那群嚣张跋扈的关卡守卫，便忍不住又啐了一口。
伊蒙倒是觉得无所谓，他百无聊赖地看窗外的景色，千篇一律的小麦田，时不时能看见几个路人，但都穿得衣衫褴褛。
因为路况变好了，之后数日行进速度快了许多，也不用再自己扎营过夜，可以直接住旅店了。
而伊蒙也获得了突破性进展。
他如往常般，盘坐在木制地板上，车厢内依旧是那般昏暗逼仄，他身下的纹路密密麻麻地布满整个底板，常人瞧上一眼便顿觉头晕目眩。
他睁开眼，已然身处不可视界。
伊蒙如往常般，开始控制着精神体以一种特殊频率，高速振动起来，就如往水潭里掷了一块石子般，泛起阵阵细微的波纹，越传越远。
他感觉到一道宏大意志在凝视着他，仿佛被拉上了某个上位存在的祭坛般，注视他的的宏大意志越来越多。
忽地，他感觉时间在回溯，自己被再一次分娩，他听见两声啼哭同时响起，数十年光阴数息间逝去。
“这……”
伊蒙直接被震撼住，分不清方才是幻想、还是真实，他过了半响才缓缓回过神来。
这时，他才发现，有两个自己同时存在着，虽然两者都受意识的控制，但依旧让他无比别扭。
他退出冥想，深吸了一口气，尝试性使用起半脑术，闭上单目，两个世界逐渐在视野中重叠。
与他最初猜想的一样。
在这种状态下，他不仅能够使用精神力，而且察觉能力也提高了不少，能够知晓周遭十几米内的生命体的所在位置。
那种感觉奇妙无比，令伊蒙啧啧称奇。
但还没过一会儿，他便忽然感到头晕目眩，连忙停止半脑术。
躺在床上休息半响，才得以好转。
之后数日里，他一直在熟悉身体，同时开始着手练习，剩下几张羊皮纸中所记载到的刃式和盾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