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去爸爸的地方（10）

只有在除夕，荆蓟才能在自家所在的单位大院里见到男士们集体不遵守“君子远庖厨”古训的场景。平日里他们似乎连厨房都舍不得正眼瞧上一眼，但当工程师们系上围腰，工程师严谨肯干的精神便从工地回到厨房，做饭也成为工程，做得还一点不比他们的老婆差。炒菜，从切片到勾芡丝毫不乱，炖煮，从焯水到收汁分毫不差，一切都在并行不悖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好似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做年夜饭也能似施工图纸般明确，似浇筑钢筋水泥般精准。

在厨房里日日操劳的妻子们此刻也乐得自己只落得个给自己丈夫洗菜择菜打下手的角色，毕竟眼下的场景不就是她们在屡次抱怨和争吵后争取来的吗？而像荆蓟这种“半劳力”更是只能等到年夜饭酒足饭饱后才能动手收拾杯盘狼藉，不过比起丈夫们的兴致高涨和妻子们的心甘情愿，以前荆蓟总是在不情不愿中一边端着脏碗筷走到洗碗池边，一边希望爸妈能注意到自己脸上失落郁闷的神情，有的时候这会招来爸妈“大过年的，丧起张苦瓜脸给哪个看嘛？！”的训斥，但要是妈妈心领神会，喊她今晚莫洗碗了或者过会儿再洗，如蒙大赦的自己便会一边欢天喜地道谢，一边飞奔向自己的“弹药储备”。

虽说父母买的年货中有烟花爆竹，但也就是买几挂鞭炮，礼花则是单位大院里好几家人一起买的，至于摔炮、单响、足球炮、冲天炮、魔术弹和仙女棒这类“小孩子才玩的东西”更是不会给自己买。当然过年的时候自己自掏腰包买鞭炮父母也不会说什么，奈何囊中总是羞涩，只有恳求父母提前发压岁钱，父母开始还不肯坏了除夕场合才发压岁钱的规矩，后来才松口说可以先发一半，前提是期末考试必须考好。于是荆蓟从十二月就开始拼命复习备考了，盼望考卷上每多一个红色的对勾，自己的“弹药储备”里便能扩充一枚红衣鞭炮。不过批改卷子的老师多半不会对荆蓟这无法言说的盼望感同身受，所以当看到不理想的考试分数时，她不只为自己考砸和父母的责骂而沮丧，更是为到时候要么得厚着脸皮恳求单位大院里别的小孩借钱或者送鞭炮给自己，要么就只能在除夕夜单位大院小孩的“烟花爆竹乱斗”中因“弹药”短缺而被动挨打，甚至因“弹尽”而无法参战，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用鞭炮互相打得欢天喜地而难过得无地自容。

所以自己能在除夕前弄到足够多的鞭炮的时候当然高兴，但也不是说这时候就可以高枕无忧甚至提前庆祝大捷，因为父母不准自己把鞭炮放在家里（“你是想把个人屋头炸掉吗？！”），只有藏在家外面。而且兴许是为了平等地给所有小孩补充“弹药”的机会，并给乱斗增添一些后勤补给和偷袭上的戏份，大家会有意在单位大院户外秘密储藏上一部分自己的鞭炮，如果别人能扒出这些秘藏的鞭炮，也允许其发现者缴获为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