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从十点开始的一天(6)
“我反正让你没得嫩个容易输逗是了!”他对着两手各握着一玻璃杯可乐的荆蓟说道。装可乐的玻璃杯上挂满了小水珠,这么热的天气她还坚持不开空调只开风扇,那势必要喝点冰的解暑,哪怕是家长不让喝的碳酸饮料也无所谓了。
这盘跳棋的棋子也是一颗颗的玻璃珠,而荆鲤荆蓟他们是天然不把这些嵌着彩色纹理的玻璃珠当作弹珠打的第一代人。荆鲤用食指和拇指捏住一颗玻璃棋子,指尖冰凉的触感立马让他冷静下来,进入了对弈状态,两人飞快的用蓝色和绿色的珠子在六角星的棋盘上各自占据了相对的一角,摆出了对阵的架势。
“跳棋就像是一盘只有‘炮’的象棋。”从能坐稳和拿稳东西的时候开始,拜外公的悉心和爸爸的苦心所赐,荆鲤人生中头一种会下的棋就是象棋,以至于他刚接触到跳棋的时候,也还是不由自主地拿它与象棋做比较。
渐渐地,他发觉虽然跳棋“兼爱非攻”不能吃子,无法给棋手以象棋那般排兵布阵过关斩将的快感,也不似围棋和五子棋那般以牵制对手为乐事(尽管与对方棋子纠缠的时候是可以稍微花点心思在“断”对手的“桥”上),可下跳棋的唯一要义还就像斯蒂福对大卫·科波菲尔说的那样:“要往前冲!需要猛冲就猛冲,要是温和一点也行,就温和一点,但是要往前冲!要扫除一切障碍往前冲……”反正30步之后哪怕还有一颗棋子在角落里按兵不动,你就输定了。
总之,跳棋让荆鲤觉得,凭什么非要靠奋勇拼杀和你争我夺才能一往无前?
荆鲤的对弈之意不全在棋,也在乎棋盘之外。以前文人雅士下棋叫手谈,而以前他和荆蓟下棋也是手谈,不过是彼此毫无顾忌地直接上手。他试图悔棋的时候,不满的荆蓟会用手指狠狠弹他拿棋子的手,他更是在不让荆蓟悔棋的时候,直接用力把她的手给摁在棋子棋盘上。一盘棋下得欢声笑语不断,下完棋两人更是是非成败转头空,都付笑谈中,反正两人早就有下棋只为取乐无关输赢的默契。
不过有回跳棋下赢后,得意忘形的他竟嚷道:“下回你把你圆的脚趾拇(脚趾头)砍下来几个放到棋盘高头,你就能赢我了!”谁料下回,荆蓟对着一盘象棋伸出的是她的右脚,看着怀恨在心的荆蓟用脚趾头推挪和衔取着棋子,他只有哭笑不得的份。
以前和她下棋真是其乐无穷妙趣横生啊,可惜都是以前的事了,就在刚才进入对弈状态之前,面对棋盘上一个个的孔,有一瞬间他居然想找一只机读卡铅笔。况且现在与荆蓟下棋乃至所有的相处都只是风平浪静。走到这一步,他不相信是两人对彼此越来越严肃礼貌的结果,而是无奈地觉得这是两人越来越心不在焉的结果。
他们不会再有意无意地按住彼此的手了,因为他们的手要紧紧按在决定自己成绩、名次和升学“命运”与父母脸色的一支笔上;他们不会再专心致志兴致高涨地下一盘棋了,因为比起棋盘上的点或孔,他们见得更多的是机读卡上的格和卷子上的空;他们对学习之外的事情都有点心不在焉了,因为他们必须要且只能聚精会神地钻研人生的棋局,而且棋局上还有那么多各自为战的棋手,似乎走错一步都有可能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