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许人间第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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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一伞之下

2018年,8月2日。

天空阴沉,乌云密布,大雨滂沱,在地面形成了湿哒哒的积水。阴云笼罩的桂花高中,蒙上了一层灰纱,把一切的欢声笑语都赶走了。

操场上空无一人,篮球场也空空如也,如果是蒙蒙小雨的话,或许这是一个惬意的氛围,可雨太大了,想要雨中散步或者淋雨打球的学生们,也都是望尘莫及了。

雷声时不时地从天空传来,犹如雷公不时敲击着大鼓。每一次不绝的雷声之前,一定会有一条闪电破空,只不过楼宇之间,没有人注意到罢了。

雨点打在窗子上发出闷响,圆滚滚的水珠顺着窗户滑下,把窗外的景色一一分割。

一栋学区房的楼道里,任涧接过小摊大爷递过来的烤肉桶饭,说了声“谢谢”,回身来到了曾许身边。

曾许已经把他的鸡蛋饼吃掉一小半了。

“就连下着雨,这些摊位也出来吗?”任涧望着窗外撑着遮阳伞的各个路边摊。

“下雨也要工作啊。”曾许摆摆手,“不管什么天气也得出来挣钱,哪怕卖一份也是卖,这就是生活啊。”

任涧忽然有点怜悯这些中年大叔大妈。

“坐。”曾许从兜里拿出三张手纸,把它们一张压一张地并排放在楼梯上,对任涧说。

任涧走过去,抻了抻裤子,坐在了纸巾上。

吃了几口饭,任涧抬头看着水帘洞一样的门口,听着雨水在楼道里淅淅沥沥的回声,不禁问:“就算下着大雨,也不去吃食堂吗?”

“不去。”曾许答得干脆,没有多余的话。

“因为贵吗?”任涧心直口快,一下子说到了点子上。

曾许瞥了她一眼:“要么怎么说你情商低呢,揭人家短啊。”

任涧一下子脸又红了,低下头抿着嘴唇,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双手捧着烤肉桶饭,也没心情吃了。

忽然,曾许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不过也没关系,实话实说而已,只能怪我有个无能的爹了。”

任涧嘟嘟嘴,头发在阴雨天也变得湿冷,在曾许的大手下揉变了形。

“吃吧,没怪你。”曾许说完,接着往嘴里塞鸡蛋饼。

任涧看着他,默默地笑了笑,继续吃饭了。曾许是懂得照顾她的情绪的,这让任涧很愿意和他待在一起。

换句话说,和曾许在一块儿,任涧即便说错了话,她也不会觉得特别愧疚歉意,就因为对面的是曾许。

有了他,她可以不用小心翼翼。

“有点凉。”任涧从楼梯上站起来,拍拍屁股,学着曾许的样子蹲在地上。

曾许没有说话,一边咀嚼一边脱下外套,随意地叠了叠递给任涧:“垫屁股下面。”

任涧当即推了回去:“不要,地上多脏啊。”

“没关系,我的外套也该洗了。”曾许说,“蹲着多不雅。”

“没有这一说吧,不是你说的要蹲在路边石吃嘛。”任涧笑笑,还是执意把外套塞到曾许怀里,“现在的时代谁还在乎这个,人不就活个自由么。”

“亏你能说出活着的意义。”曾许把外套重新穿上。本来炎热的夏天无论如何都不会想起穿外套的,但一大早的阴雨天,属实是给苏城降了不少温度。

任涧偷偷笑了笑,心想还不是因为你吗,让自己也有了活着的期待。

“不过,话说回来……自由吗?”曾许想了想,“昨天你妈非要让你回家,这可一点都不自由啊。想必,我们暑假一起旅游的计划也是泡汤了吧。”

一提起这件事任涧就失落。她摇摇头说:“大概吧,连在别人家过一夜这种事她都不让,更别说一连出去好几个晚上了。”

曾许沮丧地靠在墙上,他真的很想和任涧一起出去放松放松心情。他不理解地问:“我就不明白,这有什么不让的?”

听闻于此,任涧叹了口气:“是呢,她总是管我管得很多,又管不到点子上。她就是觉得我不在她眼皮子底下就会惹是生非,总觉得我是个负担。有这样的家长真头疼……曾许,你会不会也羡慕宋词?”

“羡慕她?”曾许说罢,没有给予回答。对于还不知道宋词患有脑瘤的任涧来说,这种羡慕是有情可原的,或许宋词的父母对女儿好也有处于照顾她的病的因素。

但偏偏是这么想,任涧好像才更是应该羡慕。

曾许忽而瞪大眼睛。

对啊,任涧同样患病,而她的母亲却没能做到关切与照顾。宋词当初走出了心理障碍,任涧却越陷越深了。

曾许把鸡蛋饼的塑料袋捏成一团,塞到了裤兜里。这是在任涧的影响下养成的习惯,如果随地扔垃圾他又要被任涧指责了。

任涧看到他这番举动,满意地笑了笑。她放下桶饭,双手相扣,说道:“刚刚你说旅游的那件事,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我回去好好和我妈说一说,毕竟放假了和上学也不一样。而且昨天是在宋词家里,我妈怕给别人家带来麻烦,出去的话就不一样了。”

听着任涧还愿意努力努力,曾许感到莫大的欣慰。他点了点头,仿佛确认一般地问:“你真的想去吗?”

“当然想啊。”任涧不假思索,“我也想脱离我妈的束缚出去放松地玩几天。”

曾许点点头:“能实现的话就太好了,我还想去好多地方。”

两个人并肩蹲着,望着门外下冒泡了的大雨。地上的积水已经能淹没鞋底了,任何一脚踩上去都会溅起莫大的水花。

当二人不说话时,雨声便把整座世界都隔绝了。寂静的楼道中,只有任涧动了动蹲麻的脚发出的鞋底摩擦声,除此之外,就只有无尽的雨了。

“我吃完了。”任涧说,“要回去吗?”

“走呗。”曾许站起身,跺了跺脚,拿起靠在墙边的伞。

“真是麻烦你了,看天阴我就应该带伞的。”任涧自责地说。

“跟我还客气什么。”曾许在门外撑开伞,雨搭上滴下的水珠砸在伞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任涧钻进伞里,小小的一只在曾许一米八出头的身高下衬托得更加小鸟依人。曾许伞举得老高,雨水都斜着飘进来了。

“你低点。”任涧捅了捅曾许。

“哦哦哦。”曾许稍微放低了一些,伞也向任涧这边偏了偏。尽管雨已经把他的右肩头打湿了。

二人小心地踏过满是积水的小巷,朝着学校走去。还没走几步,水就湿了鞋,任涧起初还走得轻佻,后也随心所欲了。

“雨真大。”任涧抱怨。

“淋到你了吗?”曾许扭头问。

“有一点。”任涧抬头看着伞,“你的伞真小。”

“我平时就自己打,干嘛要那么大?”曾许翻了翻白眼,“离近点就浇不到了。”

“啊?”任涧显然没反应过来。她傻傻看着曾许时,后者则一脸漠然。

“我说你靠近一点。”曾许重复了一遍,“你离那么远当然被浇到了。”

“嗯……可是……”任涧还在犹豫的时候,不料曾许已经一把将她拽向自己,差点扑在身上。

温热的体温一下子把任涧惊住了。她仰视着曾许刀刻的脸,脸蛋不由得红扑扑的。

这时,任涧看到曾许吞了下口水,呼吸也变得不规律了。任涧不免低下头偷偷一笑,默默地靠在了他身上。

一高一低的两人,在滂沱大雨中依偎着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