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64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白马。
禁卫军大营。
虽然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整个营帐内却是被火把照得通明，如同白昼。
一处营房前，很多士兵聚集在一起，里三层外三层，都伸长了脖子朝里张望。
口中纷纷议论着，将军该如何处置眼下这件棘手的事情！
曹丕面色铁青，一眼不发地坐在书案之后。
别看平日里在曹操和刘术面前一副憨厚的样子，然在治军时，曹丕当真是当得起“将军”二字！
曹丕很愤怒，虎目圆睁，面部肌肉由于过分的控制在微微抽动。
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一旁的刘延也是一脸的严肃。
自白马被颜良攻破后，刘延被亲兵带走逃离。
后听闻白马被曹丕收复，便在伤势稍稍稳定之后，回到白马向曹操请罪。
曹操非但没有责怪，反而将罪责揽到了自己的头上。
还称赞刘延忠勇！
这让刘延很感动。
之后，刘延就被任命为禁卫军副统领。
只不过此时的刘延却是一脸的凝重，还有羞愧。
除此之外，还有八名校尉分立两旁，个个都是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这八名校尉，其中六名是曹丕旧部，剩下的两名是随刘延初次加入的。
六人，曹丕旧部分别叫管彤，李虎，孙龙，赵平，张进，黄坦。
刘延手下二人叫公孙拓，罗优。
在营房门口，绑着三名士兵。
其中一人穿着什长服饰，另外二人是普通兵卒。
虽然三人都被捆绑得结实，但似乎并没有太过害怕的样子。
因为他们是罗优的兵。
不，确切来说是跟着罗优杀出白马、力保刘延不死的功臣！
而且那什长还是罗优的族弟！
他们相信，不管是刘延，还是罗优，都会救他们的！
有功在身，他们有恃无恐。
在这三人旁边，跪着一个农家妇人。
蓬头垢面，衣衫凌乱，一看就是遭受过侵犯的样子。
妇人年约二十。
此时她正掩面哭泣。
在她的身旁，是两具尸体。
一名年轻男子，而另外一人则是一名二岁左右的孩童。
这女子本就是白马人。
那日颜良火烧白马，女子一家三口逃出火海，却失了公婆性命。
待白马火熄，曹操重建白马城，女子一家三口还以为迎来新生，哪知道却还有一段厄运等着他们。
事情很俗。
罗优跟随刘延入了禁卫军营，虽然还没有正式成为禁卫军，但他们已经是城防军的一员，暂时被禁卫军节制。
九死一生之后的罗优得到了一个满意的归宿，心神就放松下来。
这一日，他嘴馋了，于是派自己的族弟出去给自己弄点野味家禽回来下酒。
谁曾想罗优的族弟在翻腾一家鸡舍的时候，正看见年轻漂亮的妇人，顿时便起了歹意。
三人不断对妇人动手动脚。
妇人也是劫后余生，前翻的心理阴影还没去干净，眼前又来了恶霸。
自然是百般的不愿。
罗优的族弟精虫上脑，直接在另外两个兵卒的协助下，来了个“霸王硬上弓”。
然就在他金枪挑玉环的时候，妇人的丈夫带着儿子回家了。
见妻子被欺负，丈夫自是舍了命的保护。
然面对这些刀头舔血的兵丁，一个农夫又有什么能力？
推搡之中，丈夫被罗优的族弟一脚踢中了胸口，当即毙命!
可怜那二岁的孩子也被殃及，混乱中被人撞飞了出去，也跟着丧命！
罗优的族弟一见闹出了人命，便带人慌张逃走。
吵闹声引起了邻里的注意，乡邻见此惨景，一个个愤怒不已，便抬着这对父子的尸体，前来军营讨要说法。
听这妇人哭哭啼啼将整件事情说了一遍，曹丕脸色如霜，一言不发地坐着。
自始至终，他都保持着一种坐姿。
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然谁都能从曹丕的眼神中看到怒气，压制不住的怒气！
一开始的时候，外边的百姓还是群情激愤，大声嚷嚷着要讨回公道。
可随时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众人的议论声开始减小。
直到最后整片军营鸦雀无声。
数千百姓聚集在一起，沉默无声。
只有跪在地上的妇人还在哭泣。
这种气氛着实让人感到压抑。
甚至是有些诡异。
罗优的族弟起初还浑然不在意，但此时也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劲，感觉身上仿佛到处都在痒。
李虎、管彤等人也没有说话，但他们都知道，此时越是安静，恐怕接下来的暴风雨越是疯狂！
曹丕不是女人，不会理解女人此时到底是何种心态。
但是，他是男人。
他看着地上那男子的尸体，还旁边的小男孩的的尸体，心头就十分的压抑。
他是男人，也有爹娘！
他想起了刘术经常给自己说的话：
“当你无法判断对错的时候，就学着让自己成为那个人，看看自己是什么感受。”
曹丕尝试成为那个男子，体会了丧子之痛。
当他带着这种情绪的时候，忽然内心的怒火就如火山一般升腾起来！
而罗优的族弟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怒火，开始害怕。
他不断地朝罗优示意，希望自己的族兄能保下自己。
罗优无奈叹了口气。
此时他也感觉事情似乎要超出自己的控制了！
但他不得不保族弟。
毕竟，他是为了给自己找吃的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咳咳……”
在压抑的气氛之下，罗优终于开口了。
他靠近了曹丕，压低了声音在曹丕耳边轻声道：“公子......”
“喊我曹将军！”
曹丕面色如霜，胸中似沸水升腾。
而声音更是冷如江水！
他根本就没有去看那罗优，而是一直盯着那跪在地上哭泣的妇人。
一双拳头攥得越来越紧。
若是以前，这种事，他或许也不会这么放在心上。
但自跟着刘术身边学习之后，曹丕发现原来自己之前的认知是那般的匮乏。
“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这句话，曹丕也听曹操说过，但从来没有想刘术解释得那般透彻。
故而如今的曹丕虽说还做不到与民同乐，但他至少知道，惹怒民者必自焚！
这罗优现在居然还在试着和自己套近乎，简直是不知所谓！
当年主公战马受惊毁了青苗，尚要割发而自惩。
你这厮倒好，非但霸凌人妻，还杀人夫君孩子！
感受到曹丕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罗优心里咯噔了一下子。
这事情有些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