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欣宇道长
山狗子,是以前老辈人对那些在山中久居之人的一种称呼,这三个字带着浓浓的贬义色彩。
当然,还能活到现在的山狗子,已经很少了。
山狗子很多都是孑然一身,没有妻儿老小,脾气、性格又倔,因此才搬进了山里。
他们一般会找背风向阳,而且附近有水源的地方,搭一个土墙房、地窨子,或者是在有大树生长的土埂下,挖个大洞,修建成庇护所。
然后在周围开二亩地,独身一人在山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山狗子在山里住,在山里吃,在山里找山货卖钱,可以说,没有人能比他们更了解、熟悉这片大山。
当时王江朋之所以没有过去察看,就是觉得没有必要。
因为如果真是山狗子,那大多就没有脾气好的。
山狗子要真的是脾气好,他也不至于走到独自一人在山里居住的这一步。
而且这年头,能上山定居的,谁手里头还没有刀、枪?
要是王江朋过去察看,然后不知道规矩或者不小心与那些山狗子起了冲突,对方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打黑枪,那不是白死了吗!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后沟东北方这边,是沟内的尽头,后沟的深处!
这里有人居住、活动,自然也就有人通行的道路。
后沟的入口处,那条小路就是转了个弯,通向沟内的东北方。
也就是说,王江朋两人只要接着向前走,很快就能接上那条小路,轻松的顺着小路出沟。
又走了两百多米,他们才从荒草地中走出,接上了一条小山路。
山路宽窄不一、崎岖不平,有些路面甚至都被山中枯黄的落叶所遮盖住了。
这条山路并不算好走!
尤其是王江朋两人,还扛着近两百斤的东西,又是走上坡路,就更不好走了。
“着不住了,休息一下吧!”
坚持走到山坡上,离“凹”字垭口那只有几十米左右时,王江朋终于忍不住说道。
双腿就和灌了铅一般沉重,呼吸都变得急促,王江朋只感觉浑身燥热难耐,很想立即就躺在地上不走了。
赶山打猎,真的很不容易!
还好现在还没有下雪,只是早上有些白霜,空气干冷;
这要是等到下起了大雪,封住了周边的这些山头,那走起来只会是更费劲。
“好,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既然大哥都发话了,王江平哪怕还想赶路,此刻也只能同意先停下来休息一下。
又走了几步,两人才找到一处较为平坦的山路,休息了起来。
这里离后沟的出口不远,位于半坡上,可以看清大半个后沟。
将黑熊平放在地,又将火枪靠在熊身上,喘着粗气的王江朋接着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是真的累了!
等休息了片刻,将呼吸平稳住后,王江朋才起身,看向后沟。
后沟,呈南北走向,北接海马箐,东靠白娘子山,全长七百多米!
后沟东北方向的尽头,是一处石崖,石崖底下有个大洞,洞中汇集有从后沟各处流淌过来的山泉水。
而那处石崖的另一边,则借助地势修有一间“洞府”。
那里,就是王江朋来到后沟后,发现疑似还有人居住生活着的地方。
看着这冬季还未被雪覆盖住的后沟,沐浴着干冷的山风,在想着此次进山后的收获,王江朋的心情不由得又好了起来,脸上露出了笑容。
就在王江朋在欣赏着后沟的各处时,山坡的这条小路上,后沟入口那边,走来了一个道士模样的人。
察觉有人从沟口的小路上走来,王江朋两人都下意识的转头看去。
这个道人背着一个不大的竹背筐,面色和善清廋,身穿广袖的大褂道袍。
看见这道人的长相后,王江朋的呼吸都为之停滞,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这道长的年纪不算大,看起来只有三十来岁的模样。
她的相貌姣好,一头青丝长发配合着桃木制作成的簪子,盘了个太极髻,右手手腕上还有着一串雷击枣木制作成的“流珠”。
虽是女子,却也有仙风道骨之感。
这道长也看到了王江朋他们。
在看清了对面那两位少年猎手后,道长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同样是二十左右的少年,同样手握火枪,甚至是同样的地点,同样狩猎到了黑熊;
面前两位少年的身影,仿佛与二十多年前的那人发生重和。
不过做为修行之人,学道之士,这道长很快就平稳住心神,缓步走到了王江朋两人近前!
她先是看了一眼正盯着自己,处于惊讶不已中的王江平,又看向站在山路正前方走神了的王江朋,才淡笑着问了句:“你们收获可以啊,不知我能向你们讨一块熊肉吗?”
王江朋张了张嘴,却不曾有声音发出。
不是他没见过女人,更不是他没见过道长,只因这道长的相貌与十七岁时他内心深处的那位,实在是太像了。
当然,这道长毕竟不是那个她,只是恍惚了片刻,回过神来的王江朋立即回应道:“好……”
随后他便从腰间拔出杀猪刀,走到黑熊尸体前,蹲下身,拿刀在黑熊肚子上就是用力一划,然后横着两刀,一大块肉就这么从黑熊身上下来了。
好嘛,这一大块肉,至少得有八、九斤沉!
王江朋随手把刀丢在黑熊身上,使两只手平托起那块肉。
当他刚站起,还没有转过身来时,就听道长惊讶的声音传出:“要不了这么多,给得太多了!”
按着如今上山打猎,众人都默认的规矩,那就是当打到猎物后,如果遇到讨要的,应该将一部分赠予讨要的人,无论对方是否熟悉。
不过,猎物的头、皮以及内脏,无论如何都不能送人,因为这是福物。
据老辈人的说法是,这样做了后,以后在上山就会打不到猎物。
但一般来说,自己辛苦了很久才狩猎到的猎物,谁舍得分出来。
哪怕分出来给别人,最多也就一两斤的样子!
但现在的王江朋却不同,他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刀,就将一大块熊肉给送了出去。
须知,按照当前八堡乡的熊肉价格,至少得二十五六元钱才能买到一斤。
而且,也算是有价无市了!
就王江朋手中的这么一块熊肉,价值可就不低于二百块钱。
哪怕道长她修行了近三十载,面对王江朋这样的操作,也是吃了一惊。
“小平,拿个干净的胶口袋来!”
王江朋才不管她的惊讶,只是示意弟弟赶紧拿个袋子来装熊肉。
王江平很快就从包里摸出了一个黑色的胶袋子!
他双手撑着袋子的两端,配合着将黑瞎子的肉装好,接着,他便将袋子递给了大哥。
接过胶袋后,王江朋便三步并作两步,走向道长身旁,将提着的熊肉放入她背着的那竹背筐中。
只是初略一扫,王江朋便看到在背筐中,还装有盐巴、味精等常见的生活用品!
王江朋转身回到熊瞎子边,将刀在熊皮上擦拭干净,这才收刀入鞘,好奇的问了一句“不知道长法号?”
“法号是佛家的,我们会称之为“法名”,不会叫法号的。”
先是纠正了王江朋,这道长才又淡笑着道:“至于贫道嘛,只是一个山人,叫贫道“欣宇”就行。”
见这道长如此随和,加上她那与张旭有五六分相似的容貌,王江朋下意识的对她有一种说不出的信任亲切感。
道教,算是九黎国的国教。
而在道教的文化中,“贫道”的意思其实是一种谦称!
这里的“贫”,不是贫穷富贵的“贫”,而是知识贫乏的“贫”。
修“道”之人自称“贫道”,有戒除华想欲念、贪嗔与痴妄,并以此时刻警省自己、锤炼自己的意思。
至于“山人”,则是指隐居山林修道的人,与之相关的,还有“散人”,“道人”,“居士”,“子”!
“欣宇道长,相遇既是缘,我能否向您请教一二。”
王江朋接着又开口道。
“慈悲,施主但讲无妨。”
闻言,欣宇道长将背着的竹筐放在脚下,看向王江朋后,回答道。
“道长,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就已经被生活压垮了身躯,榨干了精神,变成了行尸走肉,疲于奔命。
困难总是一件接一件,苦难就像大山,翻过一座,以为前面暂时是平坦的坦途,可翻过去才发现,前方是更高的高山。
我曾想过努力,也曾想过躺平,但转身看向当今快节奏的生活,我又感觉到无力!”
停顿了片刻,王江朋才又接着说道:“我渴望自由,我不想我的人生就这样算了,可我虽心有鸿鹄之志,却生如蝼蚁,命如薄纸。
我不甘心,我这一生,不该是这样的!
我来到这个世界上,不是为了进厂里,一日如十年,十年如一日。
我是来看花怎么开,水怎么流,太阳怎么升起,夕阳何时落下,在经历有趣的事,遇见难忘的人。
但是这些,都有一个前提,我得有钱;
温水煮了将军梦,现实压垮少年肩!
道长,年少有七难,钱难赚,情难断,话难言,心难懂,命难改,路难走,人难做;
我似乎看到了必须得平庸一生的结果,又似乎还迷茫在路上,不得不努力……”
山间一片寂静,久久都无言!
许久后,欣宇道长才缓缓说道:“人生有五次机会可以改变;
第一次,是出生在很有钱的家庭,第二次,则是通过学习来改变命运,第三次,可以通过婚姻来改变余生,第四次,只能通过奋斗来改变结果。
至于第五次,则只有通过机遇,才能改变命运!
见王江朋点了点头,像是认同了此番言论,欣宇道长才话锋一转,接着说道:
“不是井里没有水,而是你挖错了地方,或者是挖得不够深;不是成功来的慢,而是你努力的方向不对,或者是你不够狠!
所有想要的,都得靠自己的努力得到,人生最可悲的,莫过于胸怀大志,却又虚度光阴。
你想要的有那么多,可哪一样是那么轻易能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