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俄国朝圣者
就在奥斯曼特使宣读帝国诏令的那个下午,奥斯曼帝国在埃及的权力,就无可挽回的衰弱了。
特使被几名腰间佩剑的马穆鲁克押着,在埃及市民的围观中,被迫登上亚历山大港港湾中一处高高的灯塔,直到顶端的瞭望台。
瞭望台上,可以望见碧蓝的天空连着白云,成群的海鸥环绕着灯塔飞行,商船张扬着风帆,慢慢驶来,这是多么典型的地中海景色!
然而,马穆鲁克没有给奥斯曼特使欣赏地中海景色的时间,他们按照伊斯梅尔的命令,先让奥斯曼特使欣赏地中海,“嘭”的一声,特使落入海中,溅起朵朵水花,他在水里不断挣扎,口里还不忘恶毒的咒骂着伊斯梅尔,直到奥斯曼海军的划艇,将他捞上船中,送到“马哈茂德迪耶”号战列舰中。
“.......容易猜的是,伊斯梅尔在刻意模仿三十年战争前的波西米亚人,将神圣罗马皇帝的使节扔出窗外,以表达他维护埃及独立的决心和对土耳其苏丹的不屑。”
法国驻亚历山大领事贝纳迪诺·德罗维迪在给路易·波拿巴的信中这样描述意伊斯梅尔的意图。他见油灯灯光微弱,往里面添了点灯油后,扶着额头,又忧心忡忡的写道:
“伊斯梅尔这样做,可不是好兆头!波西米亚的反叛者,最后被蒂利伯爵杀的一败涂地。以埃及薄弱的兵力,恐怕也要重蹈覆辙。但毫无疑问,埃及被奥斯曼吞并的那天,将极大削弱法国的影响力.......”
从兵力对比上来看,绝对是这样的!
尽管奥斯曼军队在1832年和1839年都惨败给埃及,可经过坦齐马特改革,奥斯曼军队今非昔比。
在大体上,奥斯曼帝国军队共有六个集团军,分别驻扎在安纳托利亚西北部的于斯屈达尔、首都君士坦丁堡、欧洲的马纳斯提尔、大马士革与阿勒颇、伊拉克与阿拉伯。
这些集团军都有两个军种组成,现役的尼扎姆军与预备的雷耶夫军。此外还有各附属国与部落的辅助军队可以调用,非正规骑兵如巴希巴祖克等也会因丰厚的战利品跟随奥斯曼军队。
总之,奥斯曼军队大约有12.3万现役军队,21.2万预备役,加上辅助军和非正规骑兵,有四十余万人的部队。
而被条约严格限制住的埃及军队,即使将只有军官服役的架子团用退伍兵填满,估计也只有十万人左右。
只有奥斯曼军队的四分之一!
贝纳迪诺真是怎么想也想不明,伊斯梅尔是怎么敢挑衅奥斯曼苏丹的。现在好了——他大概只能流亡到法国,在巴黎渡过下半生。
路易·波拿巴是个念旧情的人,拿出一点钱,让伊斯梅尔活的像个体面的绅士,还是有余力的。
埃及的王宫中,与贝纳迪诺想法相同的贵族们,并不稀少。这些贵族十分焦急的迎接着改朝换代,有些人迅速的脱下西装,改穿土耳其服装。有人暗里的疏远伊斯梅尔,偷偷的向赛义德帕夏或是阿巴斯年幼的儿子献媚。有人日夜祈祷,希望土耳其入侵者不要没收他们的财富.....
总之,所有人都认为,埃及要完蛋了!
但所有风暴的中心,伊斯梅尔却震惊无比,他只是给巴拉德发了封密信。
...........
巴勒斯坦,被虔诚的信徒认为是整个世界的中心,无论是身负何种罪孽的人,都能在这里洗涤心灵,获得神的宽恕。
“在黑暗的中世纪,愚昧的十字军战士还会以为巴勒斯坦,是到处留着奶与蜜的土地,”英国旅行家亚瑟躺在驴车的车板上,感到一阵失落,“现在看来,这里只有招摇撞骗的犹太人与放羊的阿拉伯人!”
“前面就是耶路撒冷城了!那里汇集着整个世界的来客。”听到英国亚瑟的话,赶着驴的阿拉伯老汉回过头来说道。
阿拉伯老汉所言非虚,一进入耶路撒冷城,亚瑟便见到无数外国人,来自世界各地的外国人。
其中有同他一样的英国人,圣公会或是福音派的信徒,他们不像是朝圣者,而更像是旅行家,对着每一处历史建筑、每一处圣迹指指点点,毫无敬畏之心,好像历史与宗教是他们的朝圣者一般。
法国的天主教徒或是本地的阿拉伯人,这些朝圣者更为虔诚一点,他们会怀着一颗虔诚的心,感受这片土地的神奇与纯净,他们感到自己正被救赎着,感到这场朝圣满是收获。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更相信着科学与理性。
而最引亚瑟注意的,却是狂热且愚昧的俄国人。
“我收回刚才的话,”亚瑟往地上唾了一口,“这里到处是野蛮的俄国人!”
远远的望去,俄国人正成群结队的跟着牧师后面,一走划一次十字架,缓慢的行动着,挡去其他人去路,亚瑟前面好几辆马车,都被俄国朝圣者堵住,前进不得。
俄国人的人群中不只有穿着羊皮袄和工作服的农民,还有衣着华丽的贵族与军官们,尽管他们的金色穗带和肩章在阳光下闪烁着,但他们眼里一点也没有身居高位者的高傲,而散发着一种令人惊叹的狂热,与他们周围手上结着老茧的俄国老农,并无二致。
“俄罗斯人.....他们如蝗虫一样的淹没了巴勒斯坦,到底是何种信念,支撑着他们如此狂热?”
街道一侧,受人尊敬的阿拉伯的埃芬迪,提着水烟袋,不解的说道。
他本是自问自答,却被精通阿拉伯语的亚瑟听到了。
“据我所知,俄罗斯的沙皇尼古拉是个严厉的保守主义者和严厉的反犹主义者,他享受着欧洲宪兵的荣誉,敌视一切进步而开明的东西,喜欢一切倒退与野蛮的东西,比如说宗教,”亚瑟不屑的评价尼古拉道,“上行下效,所有俄国人都变成狂信徒了。”
简而言之,彼得大帝改变了俄国,而尼古拉又把俄国改了回去。
阿拉伯的埃芬迪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望着沉浸在自己精神世界中的俄国人,他突然对亚瑟说道:“尼古拉确实是个愚蠢的君主,如果土耳其苏丹陛下和埃及摄政殿下可以联合起来的话,一定能使我们胜过俄罗斯人。可是——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