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晋景公迁都新田

晋文公当年流亡在外时，晋国大夫赵衰（赵成子）一直追随左右。他们在狄国居住了十二年，赵衰娶叔隗为妻，生下了儿子赵盾（赵宣子）。晋文公回国即位后，将女儿嫁给了赵衰，名叫赵姬，赵姬生了三个儿子：赵同、赵括、赵婴齐。赵姬贤德，她向文公奏请从狄国迎回叔隗，且让叔隗作赵衰的正妻，自己作妾，以叔隗夫人之子赵盾为赵衰嫡子。赵盾后来得到重用，成为晋国中军统帅兼正卿，为感激赵姬夫人当年的逊让之恩，特意向国君晋成公奏请，起用赵姬夫人的三位公子赵同、赵括、赵婴齐为晋国大夫。公元前587年邲之战时，赵婴齐为中军大夫，他加强戒备，提前在黄河边准备好船只，在晋军溃败时，得以率部先行渡河撤退。当时赵同为下军大夫、赵括同为中军大夫，他们自己没有听进去上军正副统帅士会和郤克的意见而做好随时迎战的准备，却怪他们的兄弟赵婴齐只顾自己撤退而甩下了两位哥哥，一直心怀怨恨。邲之战中，担任下军统帅的是赵盾的儿子赵朔（赵庄子），他是赵同、赵括、赵婴齐的侄子。赵朔去世后，作为叔叔的赵婴齐却与侄子赵朔的夫人赵庄姬好上了，而且这位赵庄姬是晋成公之女，当今晋国国君景公的姐姐，这可是犯了大忌。

鲁成公五年（公元前586年）春，赵同、赵括得知此事后，借此机会奏请晋景公将赵婴齐放逐到了齐国。赵婴齐离开之前，对赵同、赵括兄弟俩说：“有我在晋国，栾氏才不敢作乱，我若被逐，两位兄长可能要遭殃了。况且人各有所长，赦免了我不会有坏处的。”赵同、赵括不听，赵婴齐还是离开了晋国，最后客死于齐国。

赵婴齐所说的“栾氏”，就是当时的晋国正卿兼中军统帅栾书，他掌管着晋国的国政，已多次率军伐郑，还陪同晋景公召集了虫牢之盟。他对赵氏在晋国政坛的势力非常忌惮，他明白，假以时日，将来赵氏兄弟之中必有人接替自己统帅中军兼任正卿，执掌晋国朝政。赵婴齐已经看出了此中端倪，只是赵同、赵括兄弟不明白而已。

这年夏天，晋国的梁山崩塌了。国君景公知道，此乃不祥之兆，忙诏命派出驿站快车召太宰伯宗入宫觐见，问道：“晋国乃山川之国，今梁山崩，可奈何？”伯宗回答：“臣来觐见国君途中，遇到绛城拉辎重货车的力士，他们对臣说，山崩川竭，国君将减少膳食、穿着素衣、不乘彩车、撤去奏乐，太祝陈列贡献给神灵的礼品，太史宣读祭祀山川之神的文辞，臣请其一同入宫拜见国君，力士不肯。”景公点头说道：“依卿所言。”

伯宗继续说道：“先君文公在世时，宣扬教化，绛城力士皆能明白如此道理，晋国社稷之福也！臣以为，梁山崩塌，亦是天神示警，国君除了祭拜神灵、素衣、撤乐之外，能否考虑迁都他处？另外，国君宜召集诸侯会盟、号令诸侯讨伐不忠之国，这些都是于国家社稷有利、可以写入祭拜天神之祝辞中的壮举。臣愚钝妄言，伏请国君善裁！”

晋景公点头赞许，说道：“爱卿之言尤善，岂重车力士可比？”于是下令公卿大夫议迁都事，并命正卿栾书召集诸侯举办虫牢会盟。

这年（公元前586年，鲁成公五年）冬天，晋国率众诸侯举办了虫牢之盟，接纳了郑国重回中原诸侯联盟。在晋侯提议再办盟会之时，宋共公以“子灵之难”婉辞了，因此晋景公回到晋国后，于公元前585年（鲁成公六年）三月，命太宰伯宗、大夫夏阳说率领晋军，联合郑国、伊洛之戎、陆浑之戎、蛮氏和卫国大夫孙良夫、宁成子一起出兵讨伐宋国。这次伐宋没有取得实质性的成效，晋景公又召鲁国使臣到晋国，鲁成公在六月派出自己的堂兄弟、鲁卿公孙婴齐出使晋国，接受了晋国要求鲁国出兵攻打宋国的命令。同年秋天，鲁国孟献子、叔孙侨如奉晋君之命率领鲁国军队又前去攻打了宋国。晋国之所以没有出兵与鲁国一起讨伐宋国，是因为楚国趁郑国国君新丧，出兵攻打郑国，要惩罚郑国参加虫牢之盟投靠了晋国；因此晋国三军尽出，由栾书统帅去救援郑国，伐宋之事就委托给鲁国了。鲁国这次出兵伐宋，是奉晋国之命，而且晋国的精力又都在与楚国对峙，孟献子、叔孙侨如领兵伐郑，纯粹是敷衍了事，应付差事，比划比划就回国了。

晋景公命公卿大夫们议迁都之事，在大殿之上，大夫们多认为应该将都城从绛迁到郇、瑕之地，说那里土地肥沃富饶且临近盐池，对国家有利，原都城可称为故绛，新都仍称为绛城（新绛）。郇、瑕之地距离绛城距离遥远，且更靠近黄河和秦国，新军统帅韩厥（韩献子）就坚决反对，他兼任国君的禁卫首领，晋景公退朝后，返回路寝，韩厥在跟在景公身后。景公站在路寝庭院里，问韩厥：“韩卿觉得郇、瑕之地何如？”韩厥躬身回答：“臣以为不可。郇、瑕之地土薄水浅，污秽容易积聚，且距离秦国和戎狄较近，不利国君社稷。臣听说新田之地土厚水深，汾水、浍水在那里汇集，田土肥沃，且距离绛城和曲沃较近，那里的百姓服从教导，子孙十代都可以获益。”景公采纳了韩献子的建议，决定迁都于新田，仍称作绛城。鲁成公六年四月十三日，晋国正式迁都于新田。鲁成公派国相季文子专程前往晋国新都城，献上厚礼，恭贺晋国喜迁新都。

同样在这年六月九日，即位刚两年的郑悼公姬费去世了，他的弟弟姬睔（gùn）继位，史称郑成公。郑悼公在位做的最重大的一件事，就是归附了晋国，参加了虫牢之盟。这可把楚共王恨得牙根痒痒，他趁郑国国丧之际，在秋天派出令尹王子婴齐（子重）率领楚军攻打郑国，就是要惩罚郑国投靠晋国。郑成公一边派郑军将士坚守，一边派出使者向晋国求援。晋国中军统帅栾书亲自率晋国三军驰援郑国，在蔡国的绕角与楚军遭遇。楚军后撤，晋军于是侵入了蔡国。楚国右司马、大夫王子申率领申、息两县的兵马前去救援蔡国，在蔡国的桑随与晋国大军对阵。晋军赵同、赵括想要迎战楚军，向中军统帅栾书请战，栾书正要允准赵同、赵括率本部兵马出击，晋卿知庄子（荀首）、范文子（士燮）、韩献子（韩厥）劝谏说：“不可。我晋国大军是来救援郑国的，楚军回撤，我们转而攻打蔡国，这是将杀戮转移到了蔡国头上，我们如果无穷无尽地杀戮，又激怒了楚军，晋军必不能获胜。即使获胜也不是好事。晋国整顿大军出国作战，仅仅打败楚国两个县的军队，有什么光彩呢？如果不能击败他们，那晋军则会受到奇耻大辱。我们还是撤军吧。”栾书听罢，就下令晋军撤退了。

当时晋军之中主战之人很多，有人对主帅栾书说：“圣人的愿望与大众相同，因而能够成事。大帅您何不听从大众的意见？大帅您是执政大臣，应当斟酌百姓的意见办事。您的辅佐将帅有十一人，不主张作战的仅仅有三个人而已，主战之人可是多数啊！”栾书回答道：“如果同样是善策，则可以从众。如果一方的观点明显更善，则善谋应当为主。三卿之谋皆善，足以为主、亦可谓众，当从之。”

这次楚军伐郑，在晋国大军的驰援之下，楚军不得不撤退了。郑成公特意在第二年（公元前584年，鲁成公七年）春天在郑卿公子去疾的陪同下前往晋国新都城，觐见晋景公，献上丰厚的礼物，拜谢晋国大军救援郑国。

郑成公回到郑国都城新郑没多长时间，当年秋天，楚军在令尹王子婴齐的率领下又一次攻打郑国。晋景公收到郑国再次告急的消息后，不想再和楚国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了，他召集了鲁、齐、宋、卫、曹、莒、邾、杞各国的国君在卫国的马陵会盟，组成联军增援郑国。这次盟会也是虫牢之盟的复盟，齐国也拉着附属国莒国前来参会了。鲁成公亲自参加了这次会盟，宋共公也亲自赶来参会了，他可不希望晋国这次救郑之后再率诸侯联军伐宋，因此给足了晋侯面子，还私下向鲁成公表示了谢意，感谢鲁国去年奉晋国之命伐宋之时，并未与宋真正展开大战。宋共公对鲁成公说：“寡人感念鲁侯贤德，愿恢复先君与鲁国之盟好，听闻鲁侯之妹伯姬端庄贤淑，今向鲁侯求娶，不知鲁侯意下如何？”成公当即应允，二人商定明年宋国派使臣到鲁国纳币下聘礼。

鲁成公七年（公元前584年）秋，以晋军为首的诸侯联军再次救援郑国，此时楚国王子婴齐率领的兵马驻扎在郑国的氾城。郑国大夫共仲、侯羽得知诸侯联军前来增援，顿时信心倍增，率领所部郑军，大胆包围了楚军，一战擒获楚国郧县县公钟仪，并把他献给了晋国，晋军把钟仪带回了晋国，关在军用仓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