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诗经.鲁颂》
鲁僖公三十三年,晋文公去世,晋国又与秦国发生了崤山之战。晋东的赤狄部落内乱平息后,再次看准机会,趁机侵扰中原。由于赤狄与卫国已经讲和,于是这次赤狄的兵马就像螟虫一样,向齐国飞奔了过去。
而位于晋国西部的白狄部落,却自不量力,出兵侵扰晋国。八月二十二日,晋襄公亲率晋军在箕城打败了白狄的部队,下军大夫郤成子俘获了白狄部落头领。
战役中,中军统帅先轸说:“臣一匹夫,去年大殿之上,敢在国君面前无礼,国君没有惩罚臣,臣怎敢不自我惩罚?”于是脱下头盔,进入狄军大营,结果中了白狄的埋伏,身死狄营。白狄兵士送还了先轸的头颅,他的面色栩栩如生。先轸战死后,晋襄公命晋卿先且居接替了中军统帅一职。
晋文公去世后,晋国与秦国开启了战端。霸主无暇他顾,戎狄部落就开始不安生了,白狄侵扰晋国,赤狄袭击齐国。鲁僖公的策略是跟从霸主,保障鲁国的安定和繁荣,不让战火燃烧到鲁国境内,并且寻找机会扩大鲁国的疆土。他一直没有忘怀十一年前与邾国的升陉之战,由于轻敌,鲁军战败,连僖公的头盔都被邾人悬挂在城门上炫耀。僖公认为,现在时机出现了,可以此为理由,讨伐邾国,占领城池,获取实惠。于是僖公在这年夏天亲率鲁军攻击邾国,占领了訾娄城。僖公回师后,又马上命东门襄仲率领兵马,在秋天再次出击邾国,邾国人以为鲁国夏天刚撤兵回国,短期内不会再来攻打,没有防备,又被东门襄仲率领的鲁军重击,损失兵马财物无数。
僖公回到曲阜后,收到了来自齐国的告急书简,齐昭公正在率领齐国军队抵御赤狄的侵扰,向鲁国求援。僖公在燕寝的书房召见了臧文仲、东门襄仲、公孙敖等人,僖公问道:“齐侯遣使前来告急,诸位以为,鲁国该如何应对?”
公孙敖看到东门襄仲近些年来,越来越受到国君的信任,不但让他担任了鲁国执政,派他出访京师和晋国,还让他率领兵马攻打邾国,东门家族由此地位显著上升,已经与三桓不相上下,而且掌握鲁国军政实权,自己也急切地想要立功,因此主动请缨,对僖公说:“国君,臣愿率领兵马前往齐国救援,驱逐赤狄。”
僖公确实一直在扶持东门襄仲家族,使之与三桓抗衡。东门襄仲也叫公子遂,是僖公的弟弟,在僖公十六年,叔父季友和公孙兹去世后,三桓中的叔孙氏、季孙氏的力量下降,他们新的宗主羽翼未丰,还不能与孟孙氏的公孙敖抗衡,三桓中出现了孟孙氏一家独大的局面,因此僖公在倚重老臣臧文仲的同时,大力扶持鲁国政坛的新秀、自己的弟弟东门襄仲,为的就是避免公孙敖权势过重。这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僖公考虑到了太子姬兴尚且稚嫩,没有亲身经历大战的洗礼,在鲁国朝局中还不能控制局面,僖公在布局自己的身后之事,为太子将来继位后的朝局提前布下了东门襄仲这颗举足轻重的棋子。如果没有东门家族的制衡,孟孙氏家族在太子继位后必将独揽国政,那局面是不敢想象的。目前鲁国朝局中,公卿大夫以臧文仲为代表,但他也垂垂老矣;三桓中的叔孙氏已经涌现出了才能出众的叔孙得臣,他是叔牙之孙、公孙兹之子,能够与孟孙氏的公孙敖匹敌;叔父季友的儿子早逝,他的孙子季孙行父,也叫季文子,性格懦弱,还不足以成为单独的一股政治力量。因此僖公为自己的太子姬兴准备了朝堂之上的制衡局面:东门襄仲、公孙敖、叔孙得臣、臧文仲、季文子。
僖公已经在位了三十三年,自知到了锤炼太子姬兴的时候了,他不能让公孙敖领兵去齐国,东门襄仲刚征战邾国回来,也不宜再出征,其他人就更不能单独率军出征了。天气转凉,他的书房四角摆放了炭火盆,僖公在殿内也还是穿着厚厚的丝绸披风,他把目光转向老臣臧文仲,问道:“文仲以为呢?”
臧文仲浸润在鲁国政局中这么多年,深受僖公信任,国君的心思他全都明白,他知道,国君是不想让公孙敖带兵去齐国的,也不能让东门襄仲再次率领鲁军去齐国了,所以臧文仲干脆建议就别出兵了!他对僖公说:“国君明鉴:齐国的军力,抗击、驱逐赤狄的兵马是足够的,臣以为,他们需要鲁国支援的是信心和粮草兵器。鲁国不必派出东门、穆伯(公孙敖)这样级别的统帅,老臣可以带领数千兵马,护送粮草兵器军械前往齐国增援。”
不等僖公说话,东门襄仲也表态道:“国君,伐邾一战,有国君挞伐之威在前,臣等攻邾如踏草芥,并无劳累。臣愿率军增援齐国。”
僖公早已深思熟虑,听完几位大夫的话,说道:“文仲所言甚是,齐国需要的,是信心和支援。鲁国能够给予齐国信心的,最高不过寡人了。寡人决定,亲自率领兵马五千,押送粮草军械等物资前往齐国,由太子兴监国,诸位辅佐。寡人两个月内必将返回曲阜。”
经过一番准备,僖公率领人马在十月份前往了齐国临淄,送去大量粮草、军械物资。齐昭公在临淄设享礼款待鲁僖公,感谢鲁国的雪中送炭之举。僖公也说:“寡人前来临淄,为续鲁齐姻亲之好。寡人的夫人与齐侯是姊弟,齐桓公是寡人岳父,姻亲之邻国有急难之事,鲁国必会增援。齐国此战赤狄,如需鲁国出动大军,寡人义不容辞!”齐昭公回答:“孤德行有缺,赤狄之人两番来犯,罪在寡人。然齐国军民同仇敌忾,保家卫国之心昭昭,此番又得到鲁侯亲自大力驰援,必能增强齐国军民信心,击溃狄人!”
僖公又说:“寡人此次前来,也想为寡人之子,鲁国太子兴,也是齐侯的外甥,求娶一名齐国公室之女,鲁国与齐国永续姻亲之好,还望齐侯应允。”
齐昭公慨然应允。僖公在临淄坐镇,齐国军队奋力出击,打退了赤狄的部队。僖公在十二月回到了曲阜。
曲阜秩序井然,商旅往来,川流不息,一派繁荣景象。太子姬兴监国两个月,朝局平稳,臧文仲、东门襄仲、公孙敖等尽心辅佐,曲阜店铺林立,街道繁华,近二十多年来新添了许多高大建筑。
僖公回到曲阜后,也可能是劳累过度,突发重疾,日益严重不起,宫中医官束手无策。他躺在燕寝的床上,对太子姬兴说:“父君在齐国为你向齐侯求娶公室女,你的母亲是齐国公主,吾儿也要迎娶齐国公室女为国君夫人。”
太子兴跪在僖公床前说:“孩儿谨遵父君教诲!父君好好将息,吾将遍寻名医,为父君医治。”
僖公握着太子兴的手,说:“王室衰微,诸侯之中,晋国最强,不可得罪。吾儿即位后要尊王室、尊周礼,依靠晋国,与邻国盟好,护佑鲁国百姓。”
公元前627年(鲁僖公三十三年)十二月十一日,僖公去世了。鲁国朝局平稳,太子兴继位,史称鲁文公。
在鲁僖公十六年的时候,他的叔父、担任鲁国国相的季友去世了,鲁国的重担落在了他一人的肩上。第二年,诸侯霸主、僖公的岳父齐桓公又去世了,中原失去了定海神针,僖公也失去了靠山。诸侯间的形势变化莫测,中原没有霸主,宋、楚、晋开始争夺霸权,先后发生了泓水之战(宋、楚争霸战)和城濮之战(晋、楚争霸战),鲁国面临的生存环境极为残酷,稍有不慎就会有灭国的危险。鲁僖公在这样的危机状态中,充分发挥了他的政治智慧和天才的指挥才能,定下了尊王室、跟霸主、保鲁国的国策,不但没有让鲁国受到损害,反而还扩大了鲁国的疆土、发展了鲁国的农耕和工商业。他学习齐国的治理经验,使鲁国国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与鲁国前几任国君治下的鲁国相比,鲁国社会发生了飞跃性的发展。
在鲁国人心目中,僖公在位期间国家繁荣富强,他能够兴祖业、复疆土、建功勋,是鲁国的一代中兴之君。他的儿子鲁文公时代的史克(负责记载历史的官员)写出了《鲁颂》四篇,专门歌颂鲁僖公的功绩,现记载于《诗经·鲁颂》之中。《诗经》分为风、雅、颂三部分,在“颂”中,有《商颂》、《周颂》和《鲁颂》,称为“《诗经》三颂”,其中只有《鲁颂》是歌颂春秋时期诸侯国君的诗。《鲁颂》一共有四篇,包括《駉》、《有駜》、《泮水》和《閟宫》。《鲁颂》诗句洋洋洒洒,歌颂了鲁僖公时代的强盛和中兴之主给百姓带来的太平盛世。
同在这一年,晋国、陈国、郑国组成联军讨伐许国,因许国私下与楚国交好。
楚国令尹子上(名斗勃)率楚军攻打陈国、蔡国,其实是救援许国。陈、蔡的军队抵御不住楚国的进攻,就向楚国求和,陈国撤出了攻打许国的联军。于是楚国转而讨伐郑国,进一步为许国解除围困,并且要推翻郑穆公,扶持在楚国避难的公子瑕为国君。楚军打到了新郑远郊的城门,公子瑕的战车意外地侧翻掉进了周氏之汪的大水塘里,郑国朝官外仆(掌管国君在外宿营、祭祀等杂务)髡(kūn)屯擒获了公子瑕,押着他献给了郑穆公,郑穆公毫不迟疑地下令就地正法,杀掉了公子瑕。公子瑕的母亲、来自苏国的文公夫人亲自为他收敛尸身,把他葬在了郑国的刽城之下。
晋襄公看到蔡国与楚国也媾和了,派出将军阳处父讨伐蔡国,楚成王派令尹子上率兵救援蔡国,与晋军在泜(zhì)水隔河对峙。阳处父担心这样对峙对晋军不利,就派人对到楚军营中,对子上说:“听说‘来文的不能触犯理顺之人,来武的不能躲避仇敌之辈。’令尹如果真想一战,那么晋军先后退三十里,令尹渡河后摆开阵势,早打晚打听令尹的。如果令尹觉得这样不行,那楚军就后退三十里,让晋军渡河列阵与楚军一战。现在这样干耗着,浪费钱财,对双方都没有什么好处。”晋军驾好战车,整军待发。楚令尹子上听了晋国使节的话,就想下令渡河作战,原令尹成得臣之子成大心对他说:“不可。晋人不讲信用,如果我军渡河过程中,晋军来攻,我军必败,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还是小心为上。咱们不如让晋军渡河。”令尹子上觉得成大心的话有道理,让晋军渡河,楚军可以在他们渡河到一半的时候攻击他们,于是下令楚军后退三十里,让晋军渡河列阵。阳处父看到楚军后退三十里,就通告晋军,楚军已撤退,晋军是不会渡河让楚军攻击的,而是也回撤了。
楚国太子商臣对令尹一直怀恨在心,因为当初立他为太子的时候,这个令尹子上坚决反对,因此太子商臣对楚成王说:“令尹接受了晋国的贿赂而后撤,让晋国可以放手攻击蔡国,这是楚军的耻辱啊!罪莫大焉!”楚成王听后大怒,根本不问个究竟,直接下令斩杀了令尹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