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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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木头

回到宿舍,新的学习生活便铺开在自己的眼前。

等我回到宿舍,宿舍的四个人都到齐了。我背着书包,提着自己的电脑包回到了宿舍。宿舍早已经被室友的行李塞得满满当当。尽管宿舍里已经添了新的面孔,父亲与小叔的面孔似乎还在宿舍里,我似乎还能闻到小叔在宿舍里留下的烟味儿。一切都已经变了,不变的是糟糕的心情。

我向来不怎么喜欢和别人说话,与其说独来独往,不如说性格孤僻。

我放了书包,把电脑包塞到我的衣柜中,便拉了父亲坐过的凳子坐了上去。一边看着窗外,一边若无其事地看着眼前的三个室友在忙着铺床叠被。他们好像都是自个儿来学校报到的,只有我在父亲和小叔的陪伴下来学校。看着眼前的几个舍友,我生了惭愧,我本没必要让父亲与小叔陪着我来学校,我有那个能力,我能说汉语,是21世纪的一个大学生,我完全可以靠自己来学校。然后一切就这样发生,容不得我生什么后悔,我就是这般,不知是父亲太过宠溺,还是自己果真离不开父亲。

他们各自忙碌着,见我在板凳上一言不发,其中一个矮个子的男生冲我问:

“你好啊!你是哪里的?”

面对他突如其来地问候,我显得手足无措。连忙看向他说:

“我是大理的,云南大理的。”

说完,起了身,问他要不要帮忙。

矮个子的男生笑着回了我:

“不了不了,我快收拾好了。再理一下行李箱就好了。”

说完,他蹲坐在行李箱一旁,抬起头说:

“你也是南方人啊!我还以为就我一个南方人,原来你也是。我叫林小雨,广西贺州的。我是瑶族。”

说完他嘻嘻地浅笑了起来,脸上的笑容质朴无华。他脸色偏黄,长了一张极小的瓜子脸,看起来像个矮个的越南人。说起话来一字一顿地,想努力把口中的话说清楚,一说话便是广西口音。四肢短小干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我叫拜达,是白族。”我憋了一会儿对着眼前矮个子的男生作了自我介绍。

突然,我对铺一个高个子的男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一脸惊讶地对着我说:

“原来你也是少数民族,我一看就知道你不是汉族。”说完,他尴尬地笑了笑,露出两排并不整齐的牙齿,那门牙似乎带着几丝滑稽。

“我是回族,来自宁夏。”他向作着自我介绍,却忘了说名字。

没一会儿,他又说:

“啊……我叫苏平,苏轼的苏,平平常常的平。你以后可以叫我小苏。”我不好意思地抬了抬自己的眼角。

我站在他跟前,他手里还在拆着牙膏盒。他真高,我在他面前成了一个小孩,只长到他下巴那儿。他的头已经和床架一般高,看着很笨拙。

“我们宿舍真是热闹,天南海的。”那个尖下巴的白净男生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床铺,一边饶有兴致地在高高的天花板下弯腰说话,把头看向高个子。

“我叫马有才,是东乡族。甘肃兰州的。”他高声地补了一句。脸上满是笑容,眼角出挤出两条长纹。我第一次听说这个民族,确实是孤陋寡闻了。尽管有些好奇,但当他说和回族差不多,我便失去了仅有的好奇心,我在书本上了解过这些少数民族知识,或许他们的见识还没有我的宽泛,他们定不认识我的民族,从他们惊讶的神情我就能得出结论。没一会儿的惊讶后,他们的神情似乎在告诉我,他们没什么好奇心去了解关于我的一切,特别是我的民族。我想是这样的,毕竟我们这个民族偏居一隅,也没有什么有影响力的大人物,注定没什么存在感。

“刚看到林小雨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越南的留学生。”马有才开起了玩笑,面对新同学的玩笑话,矮个子的林小雨也只是陪着笑着,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愠色。真是一个好性格,我想。或许看得出我的不苟言笑,宿舍里没人拿我开玩笑。

没一会儿,宿舍里来了一个长了圆脑袋的男生,中锋个子,身材敦实,圆圆的脸上挂着两朵高原红,生了一双大眼,眼睛下长着一只精致的鼻子,肚子微挺,一副中年男人的身材,下身穿了宽松的牛仔裤,脚上穿了一双绿紫相间的板鞋,看着是玩嘻哈的模样。他一进门便把自己的大眼眯了一下,对着宿舍宿舍里的人打招呼。

“收拾好了没,马有才?”他看着床铺上的马有才笑着问。

“快了!你的收拾好了?”马有才转过头说。

“早收拾好了。”圆脸男生说完从兜里掏出一盒烟。

他抽出烟盒里的纸烟给我发递了一根。我一脸严肃地对他说:

“谢谢,我不抽烟。”

他又把烟递给我对铺的高个子男生,高个子男生摇了摇头,对他说:

“我也不抽烟。”

圆脸男生支着手里的烟,往林小雨跟前走去。伸了手,欲把烟递给蹲在地上整理行李箱的林小雨。

林小雨站了起来,对圆脸男生说:

“我不会抽烟!”一边说话,一边露出不好意思的尬笑,说完又蹲下身整理自己的行李箱。

最后,圆脸男生把支在手里的那根烟递给了铺床上的马有才。

随后马有才掏出打火机在床铺上抽了起来。

“借个火,马有才!”圆脸男生笑嘻嘻地说着。我也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喜欢笑,他那两颊上的两朵高原红本已经红得灿烂,他一笑,那两颊上的高原红似乎绽开,似乎把两红斑底下深藏的血液往整张脸挤去,瞬间那张圆圆的脸红成了一片。

“你抽烟不带打火机?”床铺上的马有才取下嘴里的烟一脸嫌弃地问。随即掏出外兜里的打火机把手往下伸。

圆脸男生向前走了一步,接过打火机又笑了笑:

“刚我爸发现我兜里的烟和打火机,全都给没收去了。我这烟还是刚买的。”

说完,他把烟夹嘴里,握着打火机点了起来,随即把打火机还了马有才。

似乎圆脸男生和马有才早已经认识,有说有笑的。

二人在宿舍里吞云吐雾,一闻着烟味儿,我的头又生了不舒服,却也没说什么。很快宿舍里的人便聊开了去,说着一些闲话。我还没有从与父亲离别的伤感中走出来。我在自己的板凳上坐了很久,听着几个新同学在聊着什么,却无心插什么话。

马有才爬下了床,嘴里还叼着一根烟。他取下烟,吸了几口,往地上一扔,用脚踩了几下。掏出兜里的手机说:

“我建了一个QQ群,现在把你们拉进去,要是有什么事,也好在群里通知,你们记得及时看消息。今晚有一个迎新晚会。会在群里通知时间地点。”

说着,他点开群二维码,走到我们跟前,示意我们扫码加群。进了群,我便查看了群公告。其实也没有查看的必要,我只需要跟着他们几个去便可。我的心思完全不在迎新晚会,自与父亲在火车站分别后,我的思绪就一直在父亲那儿。我知道父亲与小叔没有提前买火车票,我不知他们有没有买到票,父亲与小叔是出发了吗?或许他们还在排队买票。我不停地想,耳朵里传来几个新同学的聊天声。

我走到窗户边,拨打了父亲的电话,盯着眼前长到窗户边的那两棵树看去。

很快,父亲接了电话。

“阿爸,你们买到票了吗?”我用白语言低声问。

“买到了,我们已经出发了。放心吧,好好地读你的书。”电话里传来父亲的声音。

“嗯!”我不知该说什么。

“那我挂了。”父亲在电话那头说,旁边似乎有一堆人在呜哇呜哇地说着什么。

“那你和小叔在上火车之前没吃饭吗?”我急切地说。

“赶火车,你坐上公交车走后,我们便立马买了票。没时间吃东西。”父亲提了嗓子,旁边不停有人在说话。

“那你和小叔在火车上买点儿东西吃。”我关切地说。

“嗯,嗯,好。”父亲回了话。

“那我挂了。”我说。

“嗯。”

父亲一说完,我便挂了电话,手机里传来嘟的一声。

我似乎看到了一列往南开去的火车,咆哮着疾驰在一条黑色的铁轨上,往祖国的南方开去了。是的,父亲朝着家的方向去了,他一定在拥挤不堪的车厢里紧紧地抱着自己跟前的挎包。

“你刚说的是什么语?我怎么一句听不懂!”圆脸男生抽着烟看向窗户旁的我。

“嗯……我说的是白语。我不是汉族。”我收了手机,腼腆着脸说。

“我叫张兴东,藏族。”他做着自我介绍,说着伸出手欲与我握手。

我不好意思地伸出手,同他礼貌性地轻摇了几下。

“藏族还有姓张的?不应该叫扎西什么的嘛!”马有才一脸疑惑地问着。

哈哈,圆脸男生抽了口烟说:

“我爸是藏族,我妈是汉族,我跟着我父亲,所以成了藏族。”

“那你可以选藏族,也可以选汉族?”林小雨好奇地看着圆脸张问。

“不知道,应该可以吧。”圆脸张漫不经心地说着,嘴里不断吐出青色的烟气。我看着他抽烟的架势,便知他是抽烟的老把式。他一个劲地把烟气吸入肺中,传说中过肺,在吐烟时高高地仰着头,一副享受的表情。

想到他父亲不久前收了他的烟和打火机,他在说的时候一脸轻松,还伴之以笑容,这让我觉着不可思议。要是我父亲发现我抽烟,定会打断我的小腿,且专门挑左腿打,我不知其中的缘由,或许一瘸一拐,一高一低地走着路,让父亲解气,路人也会投来惊奇鄙夷的眼色,彻底治了我的什么毛病。父亲对于我来说是绝对的权威,我也无意冒犯,确实也没那个胆。我一直不情愿去做什么让父亲恼火的事情。

看着跟前吞云吐雾的男生,我记忆跑回了小时候。那时真是小,我和堂弟偷了小叔的一包纸烟,跑村子西边的松针林里抽去了。记得那天去林海挖兰花草,我们分了烟,一人十根。堂弟抽得很凶,没多久不胜烟力,头脑犯晕,躺山里睡了很久。他已经被纸烟撂倒了,随即把他抽剩的烟全塞给了我。我本着不浪费的天性,把烟一股脑装到烟盒中装兜里去了。

那时已经上了学,恰逢周末,母亲替我洗衣服,那装在兜里的烟被母亲发现,在一旁的父亲自然也看到了。父亲把我从被窝里叫了出去,说是让我解释一下兜里的东西。从那一次后,也不知父亲用了何种高妙的药方,竟然彻底根除了我好奇纸烟味道的怪病。从那天以后,我再也没碰过烟,这没用的玩意儿。

没一会儿,一个留着小平头的男生走进了宿舍。嘻嘻地笑了起来,似乎用自己腼腆的微笑向每个人打着招呼。

“那个,一会儿是不是有迎新晚会。嗯……你们走的时候叫我一下。”他说着,挠了挠自己的头。脸上都是生怯,一看就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实人。

“扎西,你收拾好了?”圆脸张问,一边问,一边把烟头往地上扔去,用脚踩了几下。

“很快就收拾好了,你们等我一下嘛!”他又说着,脸上几乎是祈求的神情,生怕把他落下。

他说完话,现在垃圾桶旁边,看着宿舍里,好像在等待我们的回话。

“还早呢,一会儿走的时候叫你。”马有才看了看手机说道。

他听完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咧开嘴往里走了几步。

“你是哪里的?”林小雨起了身向他问。

“我是XZLS的。”他满脸微笑,像是在招待来他的客人时露出的表情。

“你是藏族?”林小雨补了一句。

“是的,我叫扎西。”说完他伸出右手,与林小雨握了一番。

“我广西的,叫林小雨。”说完林小雨笑了笑,而扎西同学始终带着质朴的笑脸。

他中等个儿,长着一副瓜子脸,上嘴皮上冒出几根细细的胡子,脸上总挂着不好意思的表情,给人一种朴实憨厚的感觉,那确实是青藏高原上的人民独有的纯净感。

“那你们走的时候叫我一下,我就在你们对面。我也是4班的。”说完他朝我转了过来。

我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跟他作了自我介绍。显然,他似乎搞不懂大理在什么地方。一直尴尬地笑着,似乎除了笑,他脸上再也没有其他的什么表情。

相互打了个招呼,又是一一地自我介绍,大家互相知道了名字,一切就在简单的开始里开始了。

新的大学生活,并没有勾起我的什么新鲜感,我对认识新的同学没什么兴趣,我只想待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希望没人认识我,我不愿与别人说什么闲话。尽管我在很多事情上浪费了很多时间,但我对说闲话而浪费时间深感厌恶。每次浪费时间,我都会心生懊悔,久久不能平静。

没吃什么东西,我便走在新认识六个男同学身后下了宿舍楼。得知还有一个住在对面宿舍的回族同学,他个子不高,也不爱说闲话,若是偶尔遇着什么他感兴趣的话题,也会忽而变得能说会道。有说有笑的,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一行人走过天桥,便往教学区走去。校园里挤满了人,放眼望去,成双成对的大有人在,三三两两,三五成群,在校园里有说有笑。我跟在同班几个男同学身后,沉默不语地走着。眼前的人,偌大的校园,好像和我没什么关系。我成了离群索居的羊羔,尽管紧紧地跟在他们身后,却始终没有说什么闲话的心情。

转眼便到了教室,里头早已经布置妥当,成排成排的桌椅被挪到教室两边,两堆陌生的面孔在课桌上挤着,我并没有多看,跟着身前的几个男同学坐了下去。

“你们几个终于到了。”一个中年男人笑着说了起来,唇红齿白的,耳鬓有着刮去络腮胡留下的青印,一直连到了下巴,生了一张圆脸,圆中带方,一头黑色的短发,额头有些微秃,却不怎么明显,看着四十刚出头的样子。

“我们迟到了吗?”马有才在座位上嘻嘻地笑了起来。

“没呢,没呢。”中年男人客气地笑了笑。身后黑板上挂了几颗各种颜色的气球,黑板上写着“欢迎新同学”几个大字,算不得好看,被人描了边,在里头涂了又涂。

随后作起了自我介绍。

“我呢,叫康少云,回族,是咱班们的班主任。很开心,也很荣幸成为你们的班主任,今后的四年里,大家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都可以跟我说,我会尽我所能,给大家提供生活上的帮助。”

话音刚落,教室里传来一阵阵的掌声,我不知道为什么,听不得这样的客气话。我始终觉得有些惺惺作态,出于礼貌,也抬了手拍了几下。

“想必大家已经认识我了,现在同学们上台来作个自我介绍。我们都相互认识一下。哪位先来?”他收起了自己的两张红唇,透过眼睛前的厚镜片看向教室两侧的同学。

“没事呀,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不需要拘谨。有谁先来!”他搓了搓手,作出一副期待的样子,他的圆头在教室里左右打闪着。

教室两侧的同学你看我我看你,都低着头小声地说着话,其中几个女生用胳膊推搡着身旁的女同学,露出羞涩的神情,低头不好意思地窃笑着,好像远未摆脱稚嫩的高中生。

马有才不好意思地起了身,笑着上了讲台,没一会儿,他便收了脸上的笑容,在讲台上作了严肃的自我介绍,一边说着,把眼光扫进教室两边的女生堆里,说完教室里又是掌声一片,不知怎么地,他自然也成了班长。

我所在的班级是文学院4班,是一个民族班,里头自然都是些少数民族的同学。在自我介绍中,我亲眼见到了维吾尔族的女同学,她个子矮小,是胖实爱笑的的女生,说完话总要加几声哈哈的大笑作为一句话的结束的标志。浓眉大眼,高鼻薄唇,让她尽显异域风情,一张白里透红的大脸,似乎是心宽体胖的代表,虽谈不上大大咧咧,却也是个开朗活泼的姑娘。我以前知道维吾尔族,但亲眼所见,倒还是头一回。她的名字很长,只记得她说叫她迪娜就行,在往后的四年的光阴里,大家一口一个迪娜,却不知她全名叫什么。有时简单也是一种不简单,容易让人深刻。那些复杂的东西,往往被人遗忘得一干二净。

自我介绍中最让我难过的还是一个XJ的女同学,她同样是维吾尔族,与迪娜一样,是WLMQ人。她个子很高,窈窕淑女不足以形容,扎了马尾,一张圆圆的白脸,高鼻深目,眉毛黑得深邃,两片红润的嘴唇在羞涩中说着什么自我介绍的话,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浑身散发青春的气息,没有什么男生能抵挡得住她的魅力,加之她身上独有的异域风情,似乎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宝物。

后来,我才发现,班里有五十多号人,而男生还不足两只手的数量,才区区七个。这便是师范学校的特征,阴盛阳衰,班里放眼望去,随处可见女生的马尾,而那区区的几个男生在课桌上低着头睡大觉,完全成了女生的世界。

自打我上学以来,班级里都是女生居多,厌烦了女生不着边际的碎碎叨叨,她们钟情于言情小说里的男主人公不可自拔,却对身边活脱脱的男生不看一眼,她们对小说中每个情节了如指掌,一厢情愿地把自己当成小说中的女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如果有什么男生对她们说一句不没什么大不的话,她们便狗急跳墙,撕掉自己温柔的面具,露出獠牙,成了不忍直视的嘴脸。在与女生打交道的过程中,我吃了无数的哑巴亏。鉴于此,我不怎么愿意与女生打交道,我的性格不容许我与女生走得太近,到了大学,我还是怀着如此的态度。即使有幸和某个女生走得近一些,也会让我心烦意乱,她们总是说一些乱七八糟的八卦,让我烦不胜烦。

这倒不是说我讨厌女性,我对女生的印象总是片面。我总觉得她们没有没有那么深刻,她们固然在执着这方面出乎我的意料。

我万万没有想到,一个五十多人的班级,我只那么六七个男生,我是上了一条船,一条可怕的船,我四周都被女人包围,我完全淹没在雌性激素的海洋里,这让我浑身不舒服。一种本能的不舒服。我生平第一次被这么多喜欢说话的嘴包围,就像非洲犀牛在河滩旁低头河水,而身边被一群跳来跳去的灰鸟所包围,它们有的骑到犀牛头上,毫无顾虑地在它身背上不停地啄食着老化的肮脏的皮屑。

这些嘴里说着碎碎叨叨闲话的人,将来是要走上讲台,成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成为立德树人的教师,但在我看来,她们是那么肤浅,她们能教育出什么伟大的学生吗?在她们的教育下,她们的学生是否也会成为只会夸夸其谈的孩子,而对重要的问题少了关注,少了深刻的思考。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师必有其徒。想着想着,我的对身边的人生了鄙夷,我轻视她们的肤浅,看不惯她们的碎碎叨叨,她们本可以对一些看不到的问题进行一番深思熟虑的思考,然而并非如此。

想着自己与身边的人固然是不一样的,我懒得与她们打交道,即使是外貌娇美的女生,在三两句聊天之后,我又陷入一种巨大的失落中。

虽然自己也无非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的男生,但脑袋里有无数奇奇怪怪的想法,虽然经历高考后的自我挫败感,但内心深处仍住着一个蛮横自大的小孩,那骄傲的小孩不轻易从自己的内心离家出走,他在我心里安了一个小家,不轻易探出头看我一眼,就像是我的孪生兄弟,和我有着同样的性格,甚至是同样的模样。

认识了一帮新同学,在嗑瓜子说废话中,大学生活的第一天便在指间悄悄地离去了。

人总是揪着过去的习惯不放,即使上了大学我还是如初中高中一般,喜欢背着自己的双肩背包去上了,说来,我的书包是高中时背了好几年的,我不忍心抛弃这跟了我好多的老伙计,它不曾说话,沉默不语,一直骑在我的肩膀上,我背着他走了很多的路,也坐了无数的车,关键是陪着我见过无数的人。高中毕业那天,同学们在上头签了很多我看不懂的大名,为此我格外珍视。

第二天,跟在宿舍里一帮男生身后,我便开启自己的大学学习生活。我向来喜欢跟在别人身后,这样不至于挡住了别人的去路,不紧不慢地跟在别人身后,这让我感觉很舒服。

一到宿舍的那天,也让我心生失落,我本怀着不大不小的期待来到兰州,一进宿舍我立刻被宿舍的破败所震惊。我从没想过,1200块钱宿舍竟是那般寒酸,连个瓷砖都没有贴,地面长年累月地成了一片乌黑,整个宿舍虽有窗户,光线透过那积满了黄土的玻璃,成了一片昏黄,让我心生不快。那床架已经丢了漆,露出锈迹斑斑,感觉经历了不得了的岁月,一上一下,吱吱响个不停。很难想象,这是大学宿舍,不知道的以为是到了什么贫民区,床架下的课桌也是一副破败像,上头被之前的人贴了各种贴纸,那正是我不喜欢的颜色,它过分的白,容易积尘,且非常的明显。

尽管如此,我还是喜欢待在这破破烂烂的宿舍里,从四楼往远处看去,视野还是挺开阔,还能看到对面男生宿舍里的一切,光着膀子的男生在宿舍里无聊地走来又走去,偶尔往上跳去,像在宿舍里跳高,又像是打篮球。从未见过有男生在对面的楼里看什么书,或许是大学了,没人有什么心思去看一些没有用的书,比起看书,还有很多让大学生欲罢不能的事物,至于是什么,我也说不清道不明。

没什么可以让自己开心的,学习不会因为我的失落而停滞不前。背着书包跑教室上课是无论如何都不可避免的。

上完大学的第一节课,我简直不能相信这是出自大学老师之口。大学老师无非是如高中教师一样,都是照着课件念,照本宣科不为过。没什么让我值得惊讶的,我本以为大学的那些老师会讲一些让我出乎预料的话来,其实都不然,他们同样是上完课就拍屁股走人,不会在课堂里给你带来什么深刻印象的知识和学说,他们讲的东西那么肤浅,只是为了上课而上课,他们在讲课时慢吞吞的,毫无生气可言,有时候半天不说一句话,让人干着急。久而久之,我对很多大学的老师失望之情洋溢,我掉入失望的漩涡中,感觉学习和生活充满了无趣,我想着通过大学四年的学习来一场精神上的冲击与洗礼。万没有想到,大学老师竟也那么无聊,为了上课而上课,似乎只是为了完成自的授课任务,他们毫不关心大学生对真知识的渴求,只是说一切他们已经重复了几十年的话,新的学生,新的灵魂对他们而言毫无新意,他们只是板着脸讲自己的东西。而底下的学生也只是为了那该死的学分,六十分万岁已经成了大多数学生的座右铭。即使讲台上的教授饶有兴致地向学生提一些问题,也丝毫不会引起学生的学习兴趣兴趣,大多数男生沉浸在自己的游戏世界里,多数女生假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其实书本下盖着一部手机,在和自己的男友聊得热火朝天。眼睛里压根不是追求更高知识的学生,好像很多人只是为了一张文凭纸。想到此,我竟为自己的想入非非生了对自己的厌恶,我内心的那个乱生兄弟也愈发地讨厌起我。

没过几天,宿舍里的一帮男生便熟悉起来,那先前的陌生感已经完全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相对无言。人一旦熟识后,自然为了方便给对方取一个妥帖的外号。张兴东同志自然成了我们嘴里的小胖,我想这个外号再适合不过他了。他虽胖不到哪里去,那圆圆的脸确实称得上小胖的称呼。关于我们称呼他小胖的叫法,他倒也不在意,脸上总是挂着嘻嘻的笑声,露出满脸的慈眉善目,对人对物并没有丝毫的恶意。

对门宿舍里住着甘南的小胖、LS的扎西、临夏的老马、四川西昌的徐公。一开始我们上课自然是一起去,慢慢地我便与LS的扎西同学拉紧了关系,他是一个简单的男生,单纯得有些过分,他有着让我舒服的性格,从不计较什么。尽管有一个让我可以依靠的人,但我也从不跟他袒露自己的什么什么心事,他似乎只对自己的游戏上头,除此之外,没有什么他在乎的东西。开学不久,他便买了一台35英寸的游戏里,整日整夜地扑在游戏的世界里。虽然我两关系较为要好一些,但出于对他的尊重,关于他过分沉迷于游戏中我也不方便说什么,况且他也不耽误上课,对于他的兴趣爱好,我也始终没说什么。他只是沉迷于自己的游戏世界,而我也只是沉溺于自己奇奇怪怪的想法中,我较他更加的危险。扎西、徐公和小胖都酷爱游戏,他们在没课的时候,都会牵着手走进他们游戏的世界里,此时我会陷入一种并不痛苦的情绪中,我在宿舍里享受自己营造的小世界里,我喜欢安静,我也享受在安静中思考我身边的一切。早在高中时期,我就迷恋上了哲学,这一门关于生命的学问,一问让我心驰神往的学说。有时翻看着哲学书,我偶尔会想,要是自己去学哲学,一定能成为一位伟大的哲学家,为人类的痛苦与不幸,找到一个屡试不爽的解脱之法。我也不知道自己会选文学这个专业,这个专业看着高大上,其实是最虚无的专业,它并不能解除我与生俱来的苦闷和彷徨,也无法让我获得性灵上的快乐。

不知什么时候,我躲进自己哲学的世界里,存在与虚无之类的问题在我脑海中不断萦绕,生病的时候与意义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久而久之,我蓄起了长发,胡子也懒得打理,我的胡子和头发在刻意模仿着什么,就像古希腊的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之徒,蓬头垢面,像一个摇滚歌手,像一个沉思者。

大学生活有条不紊地展开,顶着自己的一头长发,背着我的双肩背包,插了乳白色的一双耳机,我跑文学院转自己的团关系。在一位陌生校友的指引下,我很快来到了文学院,走过在教学楼,身后的一幢楼便是文学院,上了四楼,我在一张白板上寻找自己的名字。我眼力生来粗拙,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名字。没一会儿,身旁来了一个女生,凑近张贴在白板上的一大堆名字看了起来。只见她同样背着一个书包,估计和我一样也是来办理团关系,抑或是处理学生证的事情。

很快,我处理完自己的事情,把刚从耳朵摘下的耳机又插进自己的耳蜗里,拉了拉书包的肩带,走下了楼,楼梯间传来自己的脚步声,这件小事我已经拖了很多,我始终没什么兴致来处理,走下楼,我长叹一口气,好像解决完一件什么棘手的大事一般。我向来怕生,更没有心思和陌生人说什么话,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愣头青,要是有什么事情等着我去处理,哪怕是一件非常小的事情,都会成为让我头疼的烦心事,我是一个完全没有什么耐心的人。

下了学院的楼,便是一号教学楼,教学楼与学院只见有一条宽阔的道路,沿着道路往西南走去,便到了学校主干道,学校主干道的最南边便是师大南门,出了师大上了天桥便直通兰天公寓,师大南门与兰天公寓之间那条街称作金牛街,上头最多的便是师大的学生。上头小吃货无数,一下课便是一副热闹的天地。无数牵着手的男女从学校牵着手,出了师大南门往金牛街走去,这种景象屡见不鲜。对于一个心灰意冷的精神病患者,我对那些成双成对的情侣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他们只是在享受青春甜蜜的同时,不可避免地浪费了很多时间。

回到宿舍没一会儿,天便黑去了。宿舍里的几个人在玩着手机,我一如既往地低着头打开保罗·萨特的哲学书看了起来,尽管自己已经读了很多天,还是晦涩难懂,我几乎不怎么读自己专业的书,眼下的当务之急是理清生命的意义。读着读着,我也完全静下了心,完全陶醉于存在与虚无的世界之中。

忽而,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本以为是父亲给我打电话,他已经好几天没给我打电话了。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随后接了电话。

“喂!”我轻声地问。

“你是拜达吗?”电话里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那声音很坚定,毫无怯懦的感觉,感觉要找我商量什么重要的事情,语气一本正经,甚至还有些严肃。

“对,我是。请问有什么事情吗?”我客气地说道,面对一个陌生异性,保持了该有的礼貌,我虽性子急,却显出破天荒地耐心。

“你下楼来,我有事情要跟你说。我也是文学院的,我是一班的。”她在电话那头不紧不慢地说着。

“我不想下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我不认识你。”我心平气和地说着,似乎萨特的哲学还在牵扯着我的思绪。

“你不认识我不重要,我认识你就行。你下楼,我在你们宿舍楼下等你。”她语气坚定,说着一口清晰的普通话,旁边似乎还有一个女生在说着什么,金牛街的嘈杂声也从她的那头传到宿舍。

“我不想下来,有什么事情在电话里说吧!”我尽量保持自己该有的绅士风度,尽管我是一个土包子。

“我是文学院一班的,我叫陈丽媛。我喜欢你,你赶紧下来,我在你们楼下等你。”她语气平和且坚定,感觉在念什么公文,说话时毫无停顿,就像一台复读机,没什么感情可言,又似乎在发表什么意见,表达对一个人的喜欢。

“我没心思谈恋爱,我不认识你。”我毫无情绪地回了一句。

“你赶紧下来,我在楼下等你。”她不依不饶地说着,听不出她的窃喜,也感觉不到她的不耐心,她似乎特别希望我能下楼去。

“我不认识你,真的。我不想下楼。”面对一个女生的表白,我倒并不是头一次遭遇,我只想立即挂断电话,看我的哲学书去。

“记不记得在白天,文学院,你在看自己的名字,我就是你旁边的那个女生。”她试着让我记起当时的那个场景,我确实记得当时身边来了两个女生,至于是哪一个,我真没什么印象。公共场合的异性我从来都不怎么关注,我所的心思都在自己的世界里: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我来这个世界来做什么?我该怎么做,才能实现自身的价值?所谓的人的价值真的是有价值的吗?为什么我眼前的人都在做一些事情,他们从自己做的事情中得到什么,他们得到的东西真的是有价值的吗?他们会不会用自己的理性去重估一切关于自己的或是别人的价值?诸如此类的问题,通常会一股脑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无法阻止这些念头的出没,我的大脑似乎都不是自己的。我的很多念头似乎被住在头脑里的那个乱生兄弟控制着。

“有两个女生,我不记得是哪个?”我随口一说。

“和你一样,背着书包的那个就是我。”她接着我的话解释道。

“我忘了,我不怎么关注女生。”我坐在板凳上说着,宿舍里的几个男生见我和一个攀谈些什么,都在一旁笑了出来,似乎已经觉察到我刚被一个女生表白的事情。

“谁啊?我们文学院的女生?”小马在斜对面的床架前笑了问了一句,似乎自己碰到了什么值得让他高兴的事情。

右手握着手里,对着他腼腆地摇了摇头。

不一会儿对面宿舍的张小胖、扎西也走了过来,好像在迎接一场盛大的节日,都是一副副笑脸。他们看着我被一个女生表白,也没说什么话,只是在我身旁嘻嘻地笑着,小胖走到小马身边,二人又在宿舍里抽起了烟,一边抽着烟,一边嘻嘻笑笑地说着什么。

“你赶紧下来,我在你们宿舍楼下的广场等你。”她在电话一头接着说。

“我不下来了,我先挂了。”我说完话挂断了电话。

宿舍里的五六个男生似乎都把注意力都放在我的身上,能受到如此的关注,我倒是破天荒的头一回。我面露尴尬,转过身站了起来。

“谁向你表白了?”小马接着问,他抽着嘴里的烟,小胖也抽着烟,二人嘴里的烟气有来有回,宿舍里的几个大男生不自觉陷入一种躁动中。

“我不认识。”我对着他们的笑脸说着。

“文学院的?”小胖兴奋地问我。

“说是一班的。”我面露微笑,回了小胖的惊奇。

“拜达,我喜欢你。拜达,我喜欢你!赶紧下来,我在楼下等你。”宿舍楼底传来一个女生的告白声。

一听到自己名字在楼底传了上来,我的脸忽地红了起来。宿舍里的一帮男生也忽地躁动起来,他们齐刷刷地跑到窗户边,探出头往楼底看去,没一会儿又跑到我跟前,露出一副副兴奋的神情。

“赶紧下去啊!有女生向你表白!”小马惊奇地冲着我说了起来,嘴里还吐着烟雾。

“我不去。”我坐回自己的凳子上说了话,脸上露出尴尬的微笑。

“还等什么?赶紧下去。”小胖一说完便把拉起我的胳膊,想要把我拉下楼。见小胖如此,其他人也参与了进来,拉手的拉手,推肩膀的推,我像一头待宰的年猪,不愿出自己的猪圈,更不肯向案台迈出一步。

没出宿舍一会儿,我又跑了回来。宿舍的一帮男同学见我如此执拗再也没对我推搡拉拽。我非常感激他们的理解,初来乍到,能被一个女生喜欢,心底还是会涌起一股暖流。我坐回自己的板凳上,已经没有想看什么书的心思。

没一会儿,那女生又发来短信。

无非是希望明天什么时候能见上一面之的话。对面女生突如其来的告白,我并没有显得那么手足无措,相反我表现得异常的冷静,冷静得连自己都难以置信。

看着她不断地给我发短信,我没有那么高兴。相反地,我的思绪跑回到高中的那几年。准确地说,是想起高中时的一两个女生。

那时正是埋头苦读的日子,我却把心思放在几个女生之上。这一度让我痛苦不堪,那时喜欢似乎耗尽了我所有的情感。她们只是把我当做一个爱说胡话的男生,即使我对一些女生说了什么真心的爱慕的话,她们都以为我在开玩笑,并没有把我的话当真。在喜欢女生这些事情上,我非常坦白。当我说完同时喜欢三个女生的话,这让我失去了和她们继续沟通的可能。也相当于是当头棒喝,让我长时间处在压抑的心事中,准确地说,是理想断了翅膀,我失去了飞行的能力,失去了去爱一个人的心思。想着想着,似乎自己突然长大了一些,又突然更加幼稚了起来。

高中的时候,我便与女生处不来。我早早萌发不婚主义的想法,我曾想好了大学毕业后去出家,去深山老林隐居,这于我的性格是最为合适的,我喜欢安静,也享受安静。安静的生活能给我带来智慧,能让我心平气和地去思考一些事情,在心平气和中,我能做很多自己没做过的事情。

自从父亲与小叔回了家,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中。一个女生突然的爱意也并不能冲淡我内心的阴郁,我的胡思乱想如失控的列车,非要撞到什么东西才会被迫停止,或者出了轨,掉到万丈深渊。